此時,金軍營寨前十餘里,一條幹枯的小河邊,兀朮身穿細鱗軟甲、肩披一襲大紅戰袍,系鑲金邊純黑大麾,威風凜凜地騎在一匹高大的河曲馬上。他臉色極爲冷峻,絡腮鬍須被寒風吹動,一雙鷹眼時刻觀望隱約可見的宋軍營寨,合魯索與韓常騎馬在他身側左右。
“二位,能不能在十日之內,拿下渡口?”
合魯索哈哈大笑,不屑地道:“郎君一聲令下,我勇士將再度飲馬大河,三日就可會食開封。”
兀朮不禁莞爾,合魯索是一員猛將不假,論行軍謀略卻是不敢恭維。笑話,現在的開封能好打嗎?王秀的十餘萬大軍吃乾飯的啊!他笑了笑瞥了眼韓常,又注視前方不語。
韓常抹了抹脣上鰲須,朗聲道:“郎君剛剛擊潰鄭宗孟,就奔波而來,人困馬乏,恐怕要休整幾日才行。”
合魯索笑道:“我率三千鐵騎,三日內踏破大河。”
面對合魯索的譏笑,韓常毫不介意,他從心底看不上這個女真粗漢,一旦打仗的謀略也沒有,就知道死纏爛打,不冷不熱地道:“如可行,某願爲郎君的鐵騎殿後。”
兀朮很欣賞韓常的沉穩,沉聲道:“你們可知道,王秀堅決不放大名府,是何用意?”
“南人貪小便宜。”合魯索很不上心地道。
兀朮搖了搖頭,很自信地道:“放心,兵不在多在精,有我們在浚州,高五哥率六千騎,絕不會失手。”
他的眼光向開封方向,嘴角掛着冷冷地笑,他是主持議和不假,但那也是建立在對方強大的武力上,金軍主力不能困於堅城下。順着王秀的意圖,他心中也很不甘,但此一時彼一時,盟約達成大軍脫身,他又恢復了強力的佔有慾望。
他對敢於抵抗的河北軍州,持強力鎮壓態度,但對歸順軍州竭力周全,頗有長者之風,各路大帥都回去了,他被剛剛任命爲元帥右都監,負責教訓一下南朝,順便拿下大名府。
“但願如此。”韓常作爲主要大將,自然明白高升纔是主角,他們只是打打下手,牽制宋軍兵力而已。
卻說,岳飛快馬回到營寨,張憲、徐慶、王貴、姚政、寇成、王經六人迎了上來,他們幾人和岳飛是同鄉,自投效報國以來幾乎沒有分開過。
張憲迎上去,當先道:“哥哥回來就好,幾支馬隊迫近壕溝探我虛實,被神臂弓射了回去,咱們早做準備。”
“嗯。”岳飛應了一聲,快步向營寨邊的土臺走過去,衆人緊緊跟隨。
卻見,北面隱隱有薄薄的塵煙衝起,岳飛心中冒出些許不安的預感,他稍加猶豫,才道:“傳令全軍準備。”
王貴意味深長地道:“營寨吏士準備妥當,只有副將酈瓊,未曾準備得當。”
“酈國寶精明人,爲何不做準備?”岳飛有些着惱地道。
酈瓊是宗澤部下,與他同是新近調任將校,時任第十五將副將,既然同爲一個官階,他言語中還是稍存委婉。見衆人不語,岳飛知衆人對上級將校有所顧忌,不敢直言,又道:“思廉,李伯友有那邊如何了?”
“誰知道這廝在做什麼?”張憲冷着臉,沒好氣地道。
金軍第二次圍困開封,李成擔任淮南西路捉殺使,不思請命勤王,卻招攏盜賊抄掠江南。由於朝廷的主要精力放在北方,無力顧及這幫叛匪,在孫傅的建議下,遣官招安,李成被任命於京畿北面沿邊都巡檢使,朝廷意圖把很明顯,這廝置於朝廷重兵監視之下,用於金軍的力量消弱,一舉兩得。
王秀認爲李成必然再次反叛,但孫傅得到張叔夜、李綱的支持,就是連秦檜也認爲朝廷經不起內亂,傾向於招安。當然,張叔夜等人也沒有放鬆對李成的戒備,暗中吩咐王淵、岳飛暗中監視李成動靜,一旦有事立即解除武裝。
王經滿臉不屑,譏笑道:“前幾日,李成倒是說道虜人來犯他轄區,他親率本部出戰滅之,這幾日來,巡檢司所屬各寨整軍備戰,倒是像個樣子。”
徐慶不屑地調笑道:“這個逆賊,倒是還有幾分血性,所部吏士也不全然都是匪類。”
王貴指着姚政笑道:“祝康太不厚道,要是在韃虜面前失了顏色,那李成也太熊包了,好歹人家也是縱橫江淮的大盜不是?”
姚政瞥了眼王貴,冷笑道:“某就信不過那賊廝鳥,整日裡防他就像防賊一般,不知兩府相公怎麼打算的,這種賊廝鳥不及時剿滅,免得留有後患。”
“不要亂言,李伯友還是朝廷命官,不可妄加議論朝廷將校。”岳飛對李成雖有不屑,但畢竟李成還是朝廷將校,三州延邊都巡檢使,他可不願隨意議論惹來非議,岔開話道:“仲康,你率本部馬軍出寨,試探虜人虛實,萬不可深入。”
徐慶領命而去,岳飛不太放心,看着徐慶率軍出寨,又道:“思廉,你在營中主持軍務,我前去接應祝康。”
張憲眉頭微蹙,淡淡地道:“主將豈可離開營寨。”
岳飛望着一笑張憲,玩味地道:“不妨,我去去就回,不親眼看見虜人動向,不能放心啊!再說了,我算什麼主帥,不過節制幾千兵馬而已。”
張憲咧嘴一笑,道:“虜人有誰能擋住哥哥,哥哥遲早要率精兵十萬,驅逐胡虜的。”
不多久,岳飛率百騎馳出寨門,正如他擔心的,行不多時,遠遠地傳來陣陣殺聲,待就近看時,徐慶的不足百人的隊伍,被金軍數百騎團團包圍住。
岳飛戰鬥素養極高,立即高聲喊道:“列隊,營救弟兄們出來。”
金軍也發現了岳飛的馬隊,立即分出百餘騎,向岳飛的衛隊兩翼包抄而來。
岳飛暗歎金軍女真族騎兵訓練有素,正在合圍宋軍時,竟然能隨機變陣,這可不是大宋馬軍能做到的,必然是久戰勁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