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充滿希望的目光,齊齊落在王秀身上,既然無法去開封,又不能和金軍血拼,他們把希望放在王秀身上。如果,不是王秀奪了折彥質兵權,穩住了陣腳,恐怕此時要全軍潰散,他們都成了光桿將軍,甚至不知腦袋還在不在。
“去陳州。”王秀環顧衆人,淡淡地道:“陳州是畿南大鎮,有充足的常平儲備,也有大量禁軍閒置營寨,最難得的是靠近京畿,北有蔡水和開封相連,南連淮南各軍州支撐,非常便利反攻。”
“我軍在陳州休整養息,等待朝廷勤王詔旨,然後彙集東南各路大軍,枕戈待旦,有天子詔諭,一日夜可抵達開封城下,一舉定乾坤。”
衆人默然,不能不說王秀的計劃妥當,陳州地理位置得天獨厚,靠近京畿,又遠離金軍強悍的攻擊軸線,能夠聯繫京東和淮南各路,的確是很不錯的撤退據點。不過,很多人都知道,王秀是陳州人啊!
“呵呵,我也是陳州人,本來也不好意思說,怕人傳我以公謀‘私’,要衣錦還鄉,但爲了諸位考慮,還是咬咬牙說了。”王秀一臉笑容地打趣。
“呵呵,大人哪裡話,在下也是陳州項城人,陳州本來就是畿南大鎮,糧草豐足,項城還有御園的養豬場子,咱們過去可以大快朵頤。”
“陳州北結京畿,南連蔡潁,‘交’通淮南,的確是屯兵休整的好地方。”
“我贊成大人的謀劃,去陳州休整,準備隨時勤王。”
“對,一日夜可以抵達開封城下,沒有比陳州更好的地方了,大人就算以公謀‘私’,我們也喜聞樂見。”
“既然大家要去,那就得快點。”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幾乎沒有反對意見,讓王秀有點詫異,他還準備了一肚子說辭,準備說服一些不同意見者,實在不行只能讓別人分道揚鑣。但是,大家幾乎異口同聲的同意,實在出乎他意料。
其實,他轉念一想,也就隱約明白衆人心思。大家都有一點沒有說出來,無論是就糧也好,便利反攻也好,那都是後話了,現在是人心惶惶,生怕數萬‘女’真族騎兵殺到,既然逃往開封的路行不通,向西明顯不行,向南也太不像話,東南方向成爲最好的選擇。
陳州隔着潁昌府,撤軍時金軍全力奔赴開封,肯定不願分兵追殺他們,就算分出一路兵馬,他們在路上也能依託城池抵抗,不會遭遇金軍主力廝殺。
到了陳州駐紮,相對來說安全係數高,有潁昌府爲屏障,金軍也算是鞭長莫及,更兼離開封不算太遠,既能保證全軍安全,又能向天子展示赤膽忠心,這幫兵油子打的好算盤啊!
“大人,虜人馬隊在外監視,恐怕我軍難以順利撤離。”王德無不憂慮地道。
王秀心情不錯,大手一揮,笑道:“各位不用擔憂,各部按照原有建制,成行軍隊列向陳州撤退。”
“啊,行軍隊列,萬一虜人馬軍襲擊,大事去矣!”一名正將大驚失‘色’道。
“有七十八將爲殿軍,虜人趕來給他迎頭痛擊。”王秀好不在意地道:“我們堂堂正正撤退,虜人不明實情,又急於奔赴開封,必然不敢貿然追擊。”
衆人又是默然,反正有七十八將殿後,他們也放心許多。這不僅是死道友不死貧道那麼簡單,七十八將戰鬥力非常強悍,自成立以來除了奉命戰略撤退,未嘗有一次敗仗,全軍上下士氣高昂,更兼三千鐵騎,步拔子也是乘馬作戰,拖住金軍一兩個萬戶很正常。
你讓別的驚弓之鳥殿後,大家還不能放心,萬一那幫廝鳥一鬨而散,豈不把屁股給‘露’出來讓人打?
王德遲疑片刻,權衡了利弊,沉聲道:“也只能這樣了!”
是日,上官謙率兩千步騎兵,在河陽發了一筆橫財,不僅聚集數百潰散騎兵,還收羅數千匹戰馬及大量錢財,直接把河陽縣城捨棄,一路向東南撤退,他沒有辦法保護民衆撤退。
景‘波’和邱雲來的更絕,按照計劃他們在李回巡河大軍附近監視,作爲封元解決李回的後手,在封元圓滿解決李回,老夥計趕緊向開封逃竄後,他們終於合兵一處。
七千餘騎兵,絕對是一支強大力量,他們三兄弟一商量,也不準備向主力靠攏,準備設伏襲擊金軍,也算是鍛鍊來自京城的馬軍。
“四哥,先生的手札說了什麼?”
“你不能自家看。”
“懶得看,看先生的字,我都有撞牆的心思。”
“你還有臉說,讓你好好讀書練字,就是不聽,連大字不是一籮筐,寫的字就像鬼畫符,你還不如去當道人得了。”
“行了,我自己看。”
景‘波’躲過了手札,連翻幾個白眼,待看了內容,驚訝的瞪大眼珠子,嚥了口唾液,不敢相信地道:“這個、這個難道是真的?”
邱雲搶過來一看,臉‘色’也是一變,吃驚地看着封元,急促地道:“四哥,先生要幹什麼?”
“幹什麼?先生用兵一向自有道理,你我老實的執行,不要問爲什麼,明不明白?”封元一改和藹地笑臉,目光極爲銳利,他已經是逐漸走向成熟,知道何時是兄弟,何時是將帥,戰場是不容半點遷就的,軍法無情。
“是不是有點太過份了,萬一出事,該如何是好?”邱雲憂心忡忡,臉‘色’驚疑不定。
“你是七十八將的部將,應該知道軍法無情,既然制置使下達軍令,就該毫無保留執行,否則立斬不赦。”封元口‘吻’嚴厲,心中卻感嘆,邱雲有謀略不假,但剛烈下有着多情善感的遲疑,絕對是致命傷。
“幹了,先生永遠是對的。”景‘波’撇了撇嘴,一臉的堅定。
由於宋軍的果斷撤退,金軍並沒有捕捉到沿河宋軍主力,粘罕在十四日才率軍過河,王秀指揮大軍已經撤入鄭州密縣。當然,他並沒有躲到主力中,在最危險的時刻,親率騎兵一千,步騎兵四千斷後,監視金軍動向。
粘罕在聽了銀術哥稟報,不由地緊蹙眉頭,道:“王秀有十萬大軍,爲何不撤入鞏縣?”
婁室也臉‘色’遲疑,慢吞吞地道:“嗯,他要撤入鞏縣,正好堵住我軍前進道路,哪怕是撤入鄭州滎陽,我們也得費盡力氣,實在是太怪了。”
“他的七十八將和我作戰,明顯沒有用全力,不然幾路大軍到來,我連跑也沒法跑。”銀術哥想起七十八將的兇悍,可是把他摁着頭皮打,不由地抹了把冷汗。
“看勢頭是向東南方向而去,他不去開封到底要幹什麼?”婁室也拿捏不準王秀的意圖。
“是否要追擊?”銀術哥弱弱地問了句。
婁室看了眼粘罕,有點猶豫地道:“他們‘精’兵列陣,北面還有近萬馬軍,恐怕耽擱時間。”
銀術哥目光復雜地看着粘罕,他明白婁室的意思,東西兩路大軍‘精’誠團結,又相互配合,但卻有競爭在內。上次他們被太原阻礙,讓斡離不捷足先登,這次絕不能讓這廝再搶先了,但要是真和王秀幹上了,可就不好說了,畢竟有十萬大軍,也不是那麼容易解決的。
“不要管王秀,集結兵馬向開封進發,他要敢阻攔,再給他迎頭痛擊,不然就暫時放他一馬。”粘罕一錘定音,他不願再耽誤時間,必須儘快抵達開封城下,完成兩路會合的戰略目標。
婁室總覺得有些不妥,放着十萬宋軍最虛弱時候不打,非得要快速奔赴開封,兩者間取捨他也很爲難,但放棄殲滅宋軍重兵集團最佳時機,又讓他覺得太可惜了。
粘罕卻不曾知道,也永遠不會知道,放過這支兵馬的後果,嚴重到什麼程度,如果他能等到哪一天,一定會後悔今天的臉面之爭,竭盡全力追殺王秀。
不能不說,王秀也是非常擔心金軍主力追擊,正如婁室預料的一樣,這支大軍正在最虛弱時,最怕粘罕不計後果的追殺。他算定粘罕的目光瞄準開封,卻仍然擔心萬一,戰爭史充滿偶然‘性’的領域,他的出現改變很多人和事,金軍中難道就不會有真正的冷靜者。
一旦他們意識到殲滅重兵集團的意義,遠遠高於圍城的成本,必然會瘋狂進攻宋軍,如果換成他,也絕不會爲了一座城池,放棄殲滅開封城周邊,最後一支宋軍主力的機會。
怎麼說,這支殘兵敗將的重要‘性’這麼大?這支部隊雖然是河東、河北甚至西軍殘部組成,屢次被金軍打敗,士氣降到了冰點。但是,不能否認這些部隊都是各地的‘精’兵,是經歷過戰火洗禮的將士,只要給時間重新整編休整,伺機讓他們重拾信心,未嘗不可以成爲‘精’兵,他最缺乏的是時間,讓他重新鼓舞士氣的時間。
爲此,不惜率七十八將作爲殿軍,準備了最壞的打算!甚至不惜拼上幾千騎兵。好在,金軍的滾滾鐵流向東涌去,他總算鬆了口氣,賭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