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路經略安撫制置使由辛炳擔任,河北路自然交給了宗良,宇文逸也留在河北。也只有秦敏一直在他身邊,畢竟是機司的大臣,跟隨宣撫也能說過去。
那些跟隨他的人需要建功立業,此時的北方是最好的機會,沒有大規模戰爭,又能利用女真內的矛盾建功,豈能讓別人來分一杯羹。
人,總是有私心的,更何況自己人辛苦打贏了戰爭,自然要享受戰爭的紅利。
他在商水縣停留了半個月,當初抵達時可把商水上下忙壞了,上至知州通判和知縣,下至鄉紳鄰里,哪個不是三天一大宴,天天小宴不斷,要不是他是上位者,無人敢強行勸酒,恐怕身子早就承受不住了。
所謂衣錦還鄉,正是他聲譽如日中天時,與之相對應的竟然還有張啓元,沒錯,就是這傢伙。
張啓元並沒有被獻俘太廟,而是被他帶在身邊,不溫不火地跟隨,美其名曰親自獻給天子處置,整整有兩年時間。
當然,高升的骨灰自然要帶回來安葬,王秀親自選擇商水風景秀麗的寶地,隆重地安排了場風光大葬,也讓高升魂歸故里,不至於淪爲戰場孤魂野鬼,全了當年的恩情。
“張二哥,這些天過得如何?”閒暇日子,王秀請來張啓元品茶,悠閒自得地詢問。
“我是了無一事,就怕大郎你是非纏身。”張啓元豈能不明白,王秀要徹底摧毀他的最後驕傲,不然早就把他獻俘太廟,哪裡能多活了兩年,依舊是憤然還擊。
“小事而已,那些人揮手湮滅。”王秀看着張啓元,戲虐地道:“二哥能在城裡隨意走動,怎麼不去看看6家的姐?畢竟人家過得不容易。”
張啓元嘴角抽縮,王秀的意思非常明顯,他在會寧娶了渾家生了子嗣,卻被迪古乃全部殺害,裡面的道道不清楚,卻非常肯定有王秀的影子,這份恨意深深埋在心裡,可真是斬盡殺絕啊!沒有留下半點後患。
在大宋行朝的妻子已經病故,還剩下一個女兒跟着父親回了商水,自從老父過世,女兒一人艱難生活,父女倒是見了面,知道女兒受了鄉親的照顧,不免有幾分感嘆。
當然也很明白,因爲是女子才逃過一劫,王秀可不是善於之輩。
不過,他卻依舊是無家之人,王秀明顯說6貞娘和他的緣分,這是在噁心人。
王秀見張啓元臉色有異,不免壞笑道:“6家三姐可是獨身一人,還要停留幾天,總不能讓你孤影單飛。”
“你還是擔心自己好了,鳥盡弓藏的道理,應該不用我說。”張啓元冷冷地橫了眼王秀,太羞辱人了。
“我的事不用擔心,倒是你家的姐受了貞娘照顧,不然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兩說,以德報怨,何以報直啊!”王秀長長地嘆息道,那眼神有多曖昧就多曖昧。
看着王秀戲虐的神情,張啓元恨不得給對方兩巴掌,明明能給他體面的結局,卻不鹹不淡地羞辱他,一點點地打擊他的自尊,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程度。
他深深吸了口氣,眯着眼看着王秀,冷靜地道:“我說王大郎,你何時把我明正典刑,又或許送到行在?我真的等不及了。”
王秀擺了擺手,淡淡地道:“你都說了兩年,煩不煩人啊!要是讓你輕易死去,豈不是太便宜了,哦,你可以自殺,先秦兩漢的士人風骨,都被我們丟棄了,張二哥可以重新撿起來,爲後世文人樹立標榜。”
張啓元一頭黑線,王秀說的沒錯,他有上萬個機會自殺,也曾經正式地考慮過,甚至去嘗試過,卻沒有勇氣走出那一步,真是抓住了她的軟肋。
不免在氣勢上弱了幾分,悲憤地道:“戲耍別人,難道士人都墮落到這種地步?你是堂堂的宰相,士林的領袖。”
“那是你自找的,看看高五哥,明知不可爲,就義無反顧赴死,武人還是有血性的。”王秀看了眼張啓元,充滿鄙夷地嘆息,他時常和對方交談,甚至允許其參加高升葬禮,就是給對方個機會,畢竟他們是同鄉,只要其能橫下心,他是不會出手阻攔的,可惜他又很瞭解對方沒有勇氣自殺。
張啓元臉憋得通紅,強忍王秀的羞辱,卻又無法反駁,人家給他機會自殺,他卻沒有勇氣,又能說什麼是好?不由地嘆道:“你迴歸之日,就是我喪命之時,你卻能坦然迴歸嗎?恐怕連你自己也不會有數。”
王秀眉頭一挑,玩味地道:“不是跟你說了,都是些弱不禁風的蠢物,官家不會爲其所動。”
“呵呵,你和李伯記他們君子之約,隨着戰爭結束也結束了,李光倒是支持你,卻也要看何時何地,秦檜就不用去想了。老儒小人而已,蔡易更是不堪大用,沈默獨力難支。”
張啓元看着王秀,幸災樂禍地笑道:“學院出身的大臣,尚沒有進入高層,又有分裂的跡象,尚書六部和九卿多是非議者,你想怎樣回去,難道真想封王?”
“你的消息倒也靈通。”王秀瞥了眼張啓元,他可從來沒有主動提過,看來是宣撫司胥吏說話時,被張啓元聽去了,這廝點評的非常到位。
“封王爵何曾榮耀,難道大郎不想?”張啓元彷彿佔據上風,戲虐地看着王秀。
“大丈夫在世,無非是功名利祿,名垂千古,要是不想那是假的。”王秀根本沒有否認。
張啓元倒是一愣,他早就想好王秀不在意聲譽說法,甚至組織了最犀利的言辭奚落,卻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產生陣陣地無力感。
王秀冷眼看着張啓元,心下譏笑這廝蠢貨,他的心思又豈能是別人所能瞭解,道:“算了,不說這些沒用的話了,我倒是叫人去請6家三姐,咱們吃杯酒如何?”
“你,你好生無聊。”張啓元現王秀真損,看樣子真是閒的沒事,拿他開玩笑。
“難得相聚,別後恐怕再無相見,還要珍惜。”王秀不經意地道,充滿了濃濃地滄桑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