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房裡,琉璃一直泡在水裡,用力洗刷着自己的身體,刷得全身發紅,幾乎要把皮刷破。避子湯已經喝過,不會有後顧之憂,但她還是覺得自己好髒……
浴房裡水氣蒸騰,孟麗影懷着身孕,呆久了就有些頭暈,可又不敢擅自離開——萬一夏琉璃有什麼意外,她可就慘了!只好一遍一遍的勸着,哄着。
“琉璃,差不多了,出來吧!”
“長公主,皇后前不久才動了胎氣,不能在浴房久呆,您還是出來吧!”
……
不管她們說什麼,夏琉璃都不爲所動,依舊一遍翩的洗刷着自己。
孟麗影無奈極了,頭疼的揉着太陽穴。一個宮女小跑着進來附耳對她說了幾句,孟麗影大喜,含笑道:“長公主,玉公子在等你。你真的不要出來嗎?”
夏琉璃渾身一僵,眼淚再度雲涌而出:“我還有臉見他麼?”
“長公主,玉公子說有很重要的事要與你商量,如果你不出去他就要走了,走了就再也不回大夏了。”孟麗影恐嚇道。
夏琉璃猶豫了一會兒,才慢吞吞的從水中游過來。幾個有眼見的宮女趕緊爲她抹水穿衣擦頭髮。爲了安慰她,孟麗影特地把自己陪嫁來的新衣服都拿來給她穿。
浴房外的園子裡,玉無暇倚着一棵枯樹,望着浴房緊閉的門沉思。
皇宮重地怎會有采花賊出現?而且後宮那麼多女人爲何偏偏對夏琉璃下手?
想到他走出靈雲宮時花靖豐那高深莫測的笑,他心裡一陣發涼——難道是花靖豐爲了破壞他和夏琉璃的關係,故意傷害了她?
“吱呀……”浴房的門開了,孟麗影並幾人宮女簇擁着夏琉璃走出來。
梳洗之後,她整個人看起來好多了,淺粉色的裙子外罩了白色的狐裘,雍容尊貴,只是臉色蒼白目光哀悽。她站在玉階上望着園中的英俊無儔的男子,悲從中來:“玉公子……”
聲音是哭久了的低啞,絕望而隱忍。
一夜之間,大夏最尊貴的公主成了一個破碎的娃娃。
玉無暇看到她呆了一呆,心底升起些許憐憫,輕聲道:“我們去太清池邊走走,可好?”
若是往時得他相約,夏琉璃早激動的衝到他身邊去了。可是現在……她搖搖頭:“我的事,你知道了吧?”
玉無暇再度一愣,沒有想到她如此坦誠。他點點頭:“知道了。”
“那你還……”
“我不在乎。”玉無暇的聲音不大,卻非常有力,成功打斷夏琉璃的話。
所有的人都震驚的看着他,包括皇后孟麗影:不在乎!竟然有男子不在乎女子的貞操?!
“你……說什麼?”夏琉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大步走來,執起她的手:“我們走吧!太清池邊的梅樹已經開花了呢!”
衆目睽睽之下,他就這樣把她給拉走了!目送兩人走遠,孟麗影嘆了一聲:“長公主好福氣!”然後也回自己的宮殿去養身子了。
他走得非常急,根本不給她掙扎的機會,夏琉璃跌跌撞撞的跟着他的腳步,大腦一片空白,恍如夢中。
“玉公子,等等,等等……”
終於來到太清池畔,夏琉璃甩開他的手喘着氣:“我皇兄是不是找你了?他和你說了什麼?他是不是恐嚇你了?你放心,我不會強迫你的,你不管理會我皇兄,如果你想走,我現在就給你腰牌出宮,絕對不會有人爲難你!”
她一口氣說了許多,因爲她能想到只有這一個原因。如果不是皇兄使出雷霆手段,他怎會不在乎她的清白?
“是,他找過我。”玉無暇停下來,轉身與她面對面,靜靜看着她的眼,“但他不能強迫我什麼。我玉無暇豈會任人擺佈?”
“那你……”夏琉璃不安的看着他。
“我會娶你。”玉無暇首。
夏琉璃只覺得耳旁嗡嗡作響,大腦已經無法再運作。她睜圓眼睛看着他,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枝頭幾朵紅梅悄然綻入,凜冽的梅香飄入鼻中。
“你,你……”夏琉璃步步後退,幾度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
他往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你相信我嗎?”
夏琉璃點點頭。
“昨晚的事不是你的本意,你是受害者,我不怨你。娶你是早晚的事,現在只是提前了而已。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安安心心的呆着,好嗎?”
溫柔的目光,溫柔的聲音……
夏琉璃眼中升起氳氤:“玉公子……”
“叫我無暇。”他誘哄。
“無暇……”
她再也忍不住撲進他懷裡,泣不成聲。
玉無暇無聲嘆息,輕柔的拍着她的背安慰着:“沒事了沒事了……”
這一刻,他不再是單純的利用她,真的是心生憐惜。不過,與愛情無關,全因愧疚……
當玉無暇即將與夏琉璃成婚的消息傳進靈雲宮的時候,花靖豐被雷得差點兒暈過去:“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從男人的角度來說,從一個有身分有地位有潔癖的男人的角度來說,玉無暇怎麼着也不可能接受一個殘花敗柳的啊!
“老爺,玉無暇竟然不在乎,還要娶夏琉璃,這可如何是好?”阿雙憂心忡忡的問。
本來是想污了夏琉璃的名聲,絕了玉無暇的心思。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反而把兩人的婚事給敲定了!玉無暇太沒有節操了!
“世上沒有男子會不在乎妻子的名聲,我沒想到玉無暇能忍到這一步!”花靖豐用力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若早知道會這樣,昨晚就該殺了夏琉璃!”
“老爺,不可。”阿雙急忙道,“那樣夏皇會與我們反目成仇的!”
“做乾淨些不就行了?”花靖豐冷哼,“且讓他得意幾天,這婚事他成不了!”
“老爺的意思是……”
“玉無暇……這人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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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進入十二月,極北雪域經歷了幾場暴風雪。西門翊和燕霞已經在雪域逗留了七天了,還是沒有找到隱言的下落。如果不是林淺好心的收留了他們,他們只怕已經被凍成冰雕了!
沒想到隱言藏得這樣深,真的很太難找了!
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西門翊欲哭無淚:“林叔叔,你就告訴我們吧,這樣子找下去不是辦法啊!”
燕霞靠在一邊小憩,這幾天她對西門翊有了新的認識——什麼冷漠門主,根本就是一個無賴!
背風的洞穴裡,林淺正在燒熱水,聽到他的話直翻白眼:“笨小子,我要能告訴你還會等到現在嗎?”他憤憤的瞪了西門翊一眼,跑到洞口去站着。
“又有人來了……”林淺忽然低喃了一聲。
“誰?”西門翊頓時來了精神。
燕霞也睜開了眼睛。
難道是舒夜來了?
“很多人……”林淺皺起眉,捋了捋他招牌式的絡腮鬍子。
舒夜和燕霞相視一眼,都跳了起來同時衝到洞穴口往下觀望。
果然,白色的雪原上出現了一支黑色的隊伍,燕霞一眼就認出爲首的那個人:“是舒夜!”
“你能確定?”西門翊揉了揉眼睛,置疑道。隔太遠了,根本看不清嘛!
“我確定。”燕霞勾脣一笑,飛身跳了下去。
西門翊見她跳了,也衝林淺拱拱手跟着跳了下去。
“舒夜!”西門翊雀躍的大聲叫。
行進的隊伍停了下來,舒夜站定腳望着朝他飛奔而來的師姐和西門翊,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來。
“怎麼這麼久纔到?”一見面西門翊就不滿的問。
“我把歡歡帶來了,所以耽誤了些時間。”舒夜道。
西門翊臉色微變,朝他身後的隊伍看去:“那人呢?”
“雪域太冷,他們沒進來。”舒夜裹了裹身上的皮毛大裘,問,“怎麼樣?有線索嗎?”
“在西北方向,不過還沒有找到。”西門翊有些沮喪的說。
舒夜皺了皺眉,看向燕霞:“師姐?”
“是結界,但我打不開。要開結界,須得真龍之血。”燕霞據實以告。
“啊,原來你早就找到了?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西門翊氣得哇哇大叫。
“告訴你有用嗎?”燕霞白了他一眼。
“就算沒用也得知會一聲,幹嘛還一直拉着我到處轉悠?都快把人凍成冰了!”
“不到處轉悠,你能找到冰蓮?你能刨到雪蠶?”
西門翊不吭聲了。那是他要帶回去哄老婆回心轉意的寶貝!
難得沉默寡言的師姐也會和人鬥嘴,舒夜笑了起來:“西門兄,看來你不虛此行啊!”
“哼哼!”
“好了,這裡太冷,我們時間不多,師姐,請帶路!”
“好!”
冷風呼號,雪花飛揚,林淺眼神複雜的注視着下面的黑色隊伍快速向西北方行進,天機老兒的教出來的招魂師果然厲害,不僅找到了雪主的老巢,還把整個雪域的地理特點都給摸透了!如今只需幾滴真龍之血便能打開雪宮之門了。
哎,還是躲不過啊!雪主的預言成真了,雪域真的要變血域了……林淺搖搖頭,也掠進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