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王,你想造反?”
“君逼臣反,臣不得不反!”楚雲灃冷笑,步步後退,直至被他的人護在中央。
紀芙蓉震驚的看着他,心裡又升起生的希望——若青王成功了,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三皇兄,爲什麼?”楚雲凌問,長眉擰到了一起。平靜的外表下誰也看不到,他的內心在滴血。
昔年大昱宮中有多少兄弟姐們,基本上都因爲奪嫡死了。三皇兄與他最好,所以他懇求母后留下他。這些年他也沒有怠慢過他,他爲什麼要這樣?
“因爲……”楚雲灃眼中迸射出強烈的恨意,“爲了雲意!”他頓了頓,恨恨的瞪着孝義太后,“是她殺死了雲意!”
“雲意是病夭的……”
“不,是她!是她殺了雲意!”
楚雲灃怒目相視,眼睛因爲憤怒而充血發紅,根本不給人解釋的機會!
原來他一直都在騙他,他一直都在想着怎麼殺了他爲雲意報仇。
楚雲凌垂眸,輕嘆,他是養了一頭狼麼?
雙方人馬很快打鬥到一起,楚雲羨拔劍擋在皇上和太后身前,急切的道:“皇上,太后,你們先走,這裡有臣擋着!”
多麼可笑,一個心懷不軌的人卻充當了護駕者。楚雲灃揚脣冷笑:“七弟你說我有反叛之心,你又何嘗不是?不如我們一起殺了他,奪了這帝位再公平競爭,如何?”
楚雲羨豈會上他的當,當即大義凜然的拒絕:“三皇兄,你自己髒了就髒了,何況把髒水往我身上潑?你不會是想我們弟兄三人今天都死在這裡吧?”
“我們三……哈哈哈,七弟,你若沒有反叛之心,這些年何奪與我相爭?”楚雲灃冷笑,“你乾的那些事還用我明說麼?”
楚雲羨臉色微變,轉向楚雲凌和太后,重重的跪下去:“皇上,太后,臣的忠心天地可鑑。你們若不信,臣願意血濺三尺以明心志!”
“寧王,哀家與皇上都相信你,我們決不會上了青王小兒的奸計!”孝義太后道,“快去殺了這逆賊!”
楚雲羨目光微閃,聽話的衝進廝殺圈。
許許多多的御林軍聞訊涌來,一邊同青王的人馬打一邊向紫宸殿靠近。血流無數,死傷成片……
青王漸漸落於下風。他不安的擰了擰眉。早在進宮前,他就已經安排了許多人手侯着,西宮門與南宮門是打開了的。不知爲何他們的人還是沒有全部進宮來。
天音閣最頂端,白芷一身白衣迎風而立,面如沉水。秋風吹動她的白裙,繁複的裙據翩飛如蝶。她從高處俯視紫宸殿,指間拿着一根小巧的玉笛——這玉笛是仿照梵音的骨笛而制,在她手上同樣擁有馭獸的能力。
如今的她,已經可以使用任何樂器來馭獸了。青王才一進宮,她就把上林苑所有的猛獸都召到了西宮門和南宮門,成功拖延了叛軍行進的速度,也讓寧王的人有足夠的時間關上宮門,把敵軍擋在外面。
今天的楚雲羨是要藉機殺了自己的對手,戴着救駕有功的高帽進一步剝奪皇權,所以今天的楚雲凌其實沒有多少危險。
她是棋子,本該趁此機會遠離這個是非之地。但是……她在這屋頂上站了許久,卻邁不開步伐。如果龍應天反目成仇殺了公子怎麼辦?如果楚雲凌敗了怎麼辦?
想到楚雲凌……她的心劇烈的疼起來,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揪住。
天氣突變,剎那間風起雲涌,電閃雷鳴,片刻功夫就下起傾盆大雨。
譁,譁,譁……
雨聲遮去了部分廝殺聲,卻久久沒有分出勝負,只見更多的士兵朝這邊涌來,更多的人倒下去……
白芷立於天音閣上,任它風吹草動亦不爲所動,如同被雕在屋頂了一般。忘了冷忘了痛……偌大世界她竟只在乎殿中君王的生死!
不知道過了多久,雨勢漸漸小了,地面上的打鬥也接近了尾聲,禁雲灃被從殿中逼退到了外面,以楚雲羨爲首的御林軍把楚雲灃和他的人團團圍住,長劍、弓箭皆對準了他們。
君王跨出大殿,立玉階之上,俊秀的面容沉靜如水,漆黑的鳳眸深不見底,舉手投足間是與生俱來的君王霸氣。
白芷怔了怔,看着曾與她耳鬢廝魔的男子——此刻的他,是真正的帝王!
她忽然有些害怕,若有朝一日他發現她在騙他,他會怎樣?
楚雲灃渾身浴血,不甘的罵:“楚雲羨你個窩囊廢,竟然幫助這個白癡皇帝!你忘了你娘是怎麼死的嗎?你忘了你娘臨終前的話了嗎?你就不怕百年之後無顏去見你娘嗎?”
“大昱的安危勝過一切,大昱子民的安危勝過一切!”楚雲灃高聲道,“皇上,快下令,誅殺此賊,還我大昱安寧!”
楚雲凌緩緩的擡起手,鳳眸微眯,只待他一聲令下,楚雲灃將被射成蜂窩。
然而,就在這時,紀芙蓉忽然竄了出來,手裡的匕首直接抵到了楚雲凌脖前:“都住手,否則我殺了他!”
所有的人都被震驚了:皇后怎麼會臨陣倒戈?
年輕帝王白皙的脖子就在那鋒利的匕首之下,只需要稍稍一用力,倒能割破喉嚨。一時間,無人敢動。
楚雲凌擰了擰眉,鎮靜的問:“芙蓉,你與他……是心甘情願的吧?”
紀芙蓉無言以對,因爲緊張,她握匕首的手都沁出了冷汗:“你快讓他們撤了,把青王放了!”
楚雲灃緩緩的彎起脣角,到底沒白睡,哈哈!
孝義太后氣得渾身發抖:“芙蓉,你瘋了?!”
“是,我瘋了……”紀芙蓉慘笑,“姑母,你莫怪我,我的孩子還太小,不能沒有母親的庇護。深宮是個吃人不眨眼的地方,我若死了,我的兒子也活不久的!我這麼做都是爲了我的兒子,都是被你們逼的!”
“芙蓉!”孝義太后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發生這樣的事她是最難過的,一個是她親封的王爺,一個是她的侄女。紀家的將來還在紀芙蓉身上,可這兩個人成了一丘之貉!
“快,放了他!”紀芙蓉威脅道。
楚雲凌緩緩道:“不,朕就算放了他,你也會殺了朕的。”
紀芙蓉一愣,他竟然洞悉了她的心思?
“所以呢?”紀芙蓉的聲音顫抖了起來。
“如果你這樣恨朕,就動手吧!”楚雲凌道。
趁他們糾結着,楚雲灃已經在幾個親兵的掩護下往外逃跑。
孝義太后和楚雲羨面面相視,都急得不得了。但是礙於皇帝性命在皇后手中又下不也誅殺令。
就是這麼一發愣,一抹白影破空而來,生生把她撞到了一旁——是白芷。
她早已溼透,看到他身涉險境,她毫不猶豫的從天音閣頂俯衝下來,像一隻巨大的白鳥,用盡所有的力量極速衝來。
“音妃?”孝義太后大喜,匆忙下令:“動手!”
羽箭如雨一般射來,楚雲灃卻已逃遠。他回眸恨恨的瞪了一眼,迅速消失……
失去了頭領,剩餘的叛軍很快被拿下。衆人皆鬆了一口氣,楚雲凌扶起白芷,長眉微擰着:“不是讓你好好呆着嗎?你怎麼來了?”
白芷蒼白的搖頭笑笑。剛纔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都要和他一起死掉了!
“賤人!”紀芙蓉恨恨的罵了一聲,看着他們恩愛的模樣悲從中來。
倘若楚雲凌待她也如待音妃一般,她紀芙蓉何止於淪落至此?事到如今,她是沒有活路了。一不作二不休,她猛的往宮柱上撞去。
“砰——”
鮮血濺出來,紀芙蓉軟軟的倒下去,她苟延殘喘着懇求道:“求你……饒了昊兒,他還小,什麼都不懂……”
楚雲凌抿抿脣,沒有答話。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髮妻的背叛。
紀芙蓉眼巴巴的看着他,等待着。
音妃輕嘆一聲,默默的偏過頭去,不忍看她。
至死,她都沒等到帝王再張口。
一代皇后就這樣香消玉勳,讓人既憐又恨。
“可惜,讓他逃了……”楚雲羨萬般遺憾。他太瞭解青王了,那就是一隻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全國通輯青王,一定要將緝拿歸案。”楚雲凌擁着白芷沉聲道。
孝義太后沉吟了片刻,加重了籌碼:“誰能帶青王的頭來,官升二級,賞金千兩!”
“是!”
突如其來的逼宮鬧劇來得快也散得快。這一夜,楚雲凌沒有回紫宸殿,也沒有去天音閣,一整夜都在慈鳳宮——慈鳳宮中坐滿了文武大臣。
青王敗走,餘孽未消,必須儘快肅清朝堂。
白芷默默的坐在窗下望着窗外淅淅瀝瀝的秋雨,一點兒睡意也沒有。
楚雲凌待紀芙蓉並非無情,到最後卻連一個承諾都不肯給她。她不敢想像,有朝一日他知道她的真實身分後,會是何等失望,何等傷心,何等憤怒!
秋風秋雨沁心涼,再加上中午淋了雨,至半夜,白芷就發起高燒來。她自己就是大夫,卻任性的躺在牀上,不喝水不吃藥,也不驚動任何人。
她的人生好凌亂,就讓她燒吧,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