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漓川城不遠便是漓川河。河出了城便不同城內河細水長流,而是一個寬數十丈的河面。經過上游幾河並流之後,到了這裡已經變成了江。
黃色的江水自上游滾滾而來,異常湍急。渡口早有奇門安排了幾艘大船等候,馬車貨物都要渡到河的對岸。等待裝船的時間,花未央站在渡口,望着湍急的河水發呆。
十車嫁妝的確太惹眼了。若是沉了幾車……
小蓮走過來,低聲道:“小姐,已經按您的吩咐準備好了。”
“恩,王爺還有多長時間有到?”
“聽說在城裡耽擱了,大約還要半個時辰。”
“好,上船!”
“是!”
十車嫁妝加三百人足足用了三艘大船加兩艘小一些的船,另留了一輛大船給舒夜。
“開船囉——”
艄公一聲長喝,船兒便滑進江面,向着對岸駛去。
江面湍急,船有些巔,耳邊是嘩嘩的水聲。未央站在甲板上,眺望前方,面色沉靜如水。
過了漓川河前方便是靈秀山,傳說有仙人居住。此刻,鬱鬱蔥蔥的山中不知有多少危險等着他們。
有種羊入虎口的感覺。
江上風大,小蓮爲她披上大裘:“小姐,快到江心了!”
花未央回眸看看,舒夜的船已經下了江,與他們有好長一段距離。心裡微鬆,她晗首:“開始吧!”
“是!”
首先出現狀況的是一艘載人的船。船在江上進水是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一時間大家都亂了起來,船公急忙把船靠攏,緊急救援。就在這船剛剛渡過危機,一艘載着貨物的貨船開始傾斜。
那裡面裝的是房契地契、綢緞、種子等物,若一入水,那可就完了!渣都撈不回來!
而此時,貨船離客船有好幾丈遠,而且所有的救援都已經給了客船,根本抽不出力量來援助貨船!大家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貨船沉沒。
冷風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一個勁的抓頭:“王妃,這船有問題啊!奇門不安好心!”
“話不能這胡說,出海偶有意外發生,在真相未明前不得胡說!”未央輕喝,看着她的東西被江水淹沒眉毛都不動一下,淡定如山。
“是!”冷風隱忍的點頭,想想還是不甘心,“可是船上裝着了多東西,那些可都是王妃的嫁妝啊!我軍中也有水性好的,若此刻下水,一定能還能挽回一些!”
衆人聽到,紛紛下跪:“王妃,屬下願跳江救貨!”
“錢財都是身外之物,總不能讓將士們冒着生命危險去搶東西吧?”花未央雲淡風輕的笑笑,擡手,“大家都起來吧,錢沒了可以賺,若命沒了就挽回不了了!”
“王妃!”
子規城需要錢,王爺將來奪嫡更需要錢!
“行了,我還是不是你們的王妃了?”花未央沉下臉,氣勢十足,“今天要有誰不聽命令自行跳江,那就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本妃面前!”
衆人無言,面面相視,雖然不甘但更多的是感動——王妃這是把他們當人看哪!
大家起身,自覺的把花未央圍到中間。已經有兩艘船出事了,倘若此船再出事故,他們就是拼了命也要把王妃安全送回岸邊!
舒夜的船在後面,入江不久就看到前面發生混亂,心一沉,立刻問:“怎麼回事?前面怎麼回事?”
衛風急忙拿來望遠鏡,臉色也變了:“船出問題了……一艘貨船,一艘客船……”
舒夜的臉刷的就白了,腳下一軟險些栽到在地上,秋若萱趕緊扶了他一把,兩眼無辜:“夜哥哥!”
“你進去!”舒夜沒好氣的吼,伸手就去奪衛風的望遠鏡。
“夜哥哥,萱兒怕……”
“進去!”舒夜完全無視秋若萱的眼淚,“來人,把秋姑娘帶進去!”
“是!”兩名侍女過來,一邊一個駕起秋若萱。
“夜哥哥……”她不甘心的伸手去拉舒夜的衣角,被舒夜用力甩開,“再鬧就直接點穴!”
秋若萱被拖走了,舒夜拿着望遠鏡左看右看,怎麼也看不到花未央和小蓮的身影,眼看那貨船已經完全被江水吞沒,他整個人都不好了,把望遠鏡扔給衛風:“衛風你看看,王妃她在哪裡?我怎麼看不到……”
衛風接過來看,紅了眼睛:“王爺,看不到……”
“王妃她上的是哪艘船?”
“不知道啊……”
“該死!”舒夜低吼,若在平地上,十丈距離不足掛齒,可現在是江上!環視四周,只有幾根長長的備用竹篙。顧不得多想,他操起竹竿往前一投,再拿起一根竹竿往甲板上一撐,順勢掠了出去。
“王爺!”衛風臉色瞬變,高聲叫了起來:“快!火速開船趕過去!快啊!”
“啊,是王爺!”
不知是誰叫了一聲,花未央回眸,瞳孔猛然一縮。
紫色的身影飄飄而來,足尖輕點,濺起幾許黃色的江水。黃色的江面上隱約可見幾段綠色的竹竿。
他竟然妄想從十丈外踏江而來!
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驚駭的看着他,船公急忙停止船。
一丈、兩丈……
一根竹子被水沖走了,兩根竹子被水沖走了……水中只剩最後一根竹子,此刻他距船還有三丈遠!若再踏不上,他將無處借力,必定會落入江中!
冷風白着臉:“來人,準備救援!一定要救王爺!”
“是!”十名水性最佳的水手站了出來,緊張的看着舒夜,隨時做好下江的準備。
花未央的心也懸了起來,她不由自主的向前兩步,臉色蒼白如紙。
這個傻瓜,這個傻瓜……
倘若他過不來了……未央不敢再往下想,手揪着自己的心口,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就在大家緊張得快要暈過去的時候,他猛的提速,紫色的身影快如魅影,竟趕在竹竿被江水沖走之前踏上,再使力,整個人又立刻飛了起來。
甲板上的人急忙閃開,舒夜穩穩的落到甲板上。
“啊——”
大家都歡呼了起來!
“央兒,央兒!”他着急的呼喚,四下尋找她的身影。
他是有多着急纔會出現視覺障礙,那麼多統一着裝的侍衛羣中,他竟然不能一眼找到她淺緋色的身影。
“我在這兒……”她哽咽了,舉步上前,圍着他的侍衛們被王爺的舉動給震驚到,這會兒纔想起來給她讓路,紛紛側身。
“央兒!”舒夜這纔看到她,高大的身形微微一僵,他急忙步衝上來緊緊的把她抱在懷裡,激動得語無倫次,“你沒事,太好了,太好了……”
侍衛看着這一幕,也感動的溼潤了眼睛。
話說王爺和王妃都是面冷心熱的人,真的很般配呢!哎,經此一難,王妃該不會爲難王爺了吧?
就在大家往好處想的時候,花未央猛的推開了舒夜。
舒夜錯愕的看着她,大傢伙也錯愕的看着他們。
“武功真好,這麼遠的距離也沒淹死你!”
衆人絕倒。
這臺詞不對啊!這個時候不應該感動得一塌糊塗,然後卿卿我我嗎?
“央兒……”舒夜纔剛剛從失去她的恐懼中走出來,大腦還跟不上節奏,無措的看着她。
“以後我的事不用你管!”花未央冷冷的一揮袖,“王爺還是去陪秋姑娘吧,別又出什麼意外了,搞得大家都不好看!”
呃?
大家自覺的轉身,下蹲,低頭,裝透明……
“我知道你還在生氣,想罵就罵吧……”
“不是生氣,是繼續冷戰!”花未央大聲說完,帶着小蓮就折進船艙。
“不準跟,不然我現在就跳江!”
嬌蠻的聲音從船簾後傳來,舒夜擡起的腿又生生收了回去,眼神複雜的看着晃動的船簾。
冷風苦着臉:“王爺,王妃剛剛失去一船嫁妝,心情難免不好……”
“她會在乎那個嗎?”舒夜反問。
一船的人都默默的低下了頭。王妃真心不在乎錢……但是王妃啊,你在乎一船人的性命,獨獨表示不在乎王爺的命,這樣真的不會太過了嗎?
“王爺,王爺!”
就在這時,後面的船也趕了上來,船艙的兩側都是划水的侍衛,一個個滿頭大汗,漲紅了臉。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趕過來也難爲他們了。
衛風急匆匆的船,看到自家主子偃旗息鼓的站在那兒,心裡一涼,脫口而出:“難道王妃……”
“閉上你的烏鴉嘴!”冷風沒好氣一巴掌拍在他頭上,朝船艙努努嘴。
衛風會意,鬆了口氣,直接癱軟在地上,氣喘吁吁。嚇死他了,一路沒要命的划船趕來,整個人都虛脫了。
“啓稟王爺,沉入江中的船上共有王妃的嫁妝三車,一車綢緞、一車種子、還有一車裝的王妃的房產地契和帳本……”
舒夜擺擺手,陰沉着臉:“把船伕叫來!”
剛從江裡爬上來的船伕哆嗦着上前來:“王爺”……”
“王爺,小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啊,開船前小的還特意檢查過……”
“一定是舒蕘動的手腳!”舒夜用力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還好今天央兒沒事,否則他立馬就殺回京去!
“船上有多少人一起被沉了?”
“只有兩個……”
“貨船上就兩人?”舒夜驚訝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