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又不是她,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心裡竊笑的問。

“我、我……”她結巴了。

慕容天作再次將她壓在樹上,“是我的錯覺嗎?我覺得你好像從剛纔就一直在發抖,爲什麼?”

“因爲天氣有點——”燕織荷比向天空。

“天氣又不冷。”

“棒冰——”她指往旁邊流着鼻涕吃棒冰的小男孩。

“棒冰又不是你在吃。”

“哎……”她連硬掰也不行,立時變得像個泄氣的皮球。

“難道你在害怕什麼嗎?該不會做了什麼對不起誰的事吧?”慕容天作得寸進尺的黠笑,更逼近她一步。

聽他這麼說,燕織荷老羞成怒,“喂喂喂,別靠我那麼近好嗎?換你把膠水當香水抹了是不是?”

燕織荷一把推開他,“誰做了對不起人的事啊!你可別亂說話,話說回來,你如果沒有對不起那個女孩子,她又爲什麼會不告而別?”

慕容天作頓時語塞。

她說的沒錯,那時候好像……

“你沒想過吧?”燕織荷豎起柳眉,用質問的目光反擊他,嘿嘿!看他多會欺負人,正義是不敗的,她纔不怕這個大惡魔。

慕容天作纔沒那麼容易敗下陣來,又揑了她的臉蛋一把,“就算是,也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爲什麼我不行?我——”她理直氣壯說到一半,看見慕容天作怪怪的眼神,隨即緘口。

“你怎樣啊?”他叉腰盯着燕織荷,臉上堆滿狡詐的笑意。

燕織荷快被他氣炸了,要不是有契約在身上,她早就把他甩掉,快步逃離他這個噩夢了。

當她兀自生着氣時,慕容天作人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她望了一下四周,看見他走來走去,不知道在找什麼。

“你在找什麼啊?”

“找一隻貓,不過它今天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貓……”燕織荷怔了一下,“你也在找貓?”

“也?”慕容天作回頭看她。

“你記得——下,你知道那個故事嗎?”

“當然知道,不然我怎麼會找它。”他說着,就又在樹叢裡找起來了。燕織荷看着他寬闊英挺的背影,不由得發出會心一笑。他都還記得呀……當年他瘦小的背影彷彿正浮現在她眼前,雖然瘦小,但在“那時候”的她看來,卻像山一樣巨大雄偉。

也因爲那個背影,她懂了一種感覺,叫喜歡。許多年以前,曾有一對情侶常相約在這座公園,女孩總會帶他們一起養的貓過來,早到的時候,她就在翹翹板旁一邊陪着貓玩,一邊等待男孩的出現。

“抱歉抱歉,等很久了嗎?”遲到的男孩總是一臉歉意,用靦覥的笑容再三向她賠罪,而女孩總是先故意裝作很生氣,但最後總會笑着原諒他。

這樣子的模式成爲他們之問的一種默契,像楓糖般融化在甜蜜的日子裡。

有一天,女孩一如往常帶着貓,靜靜等着,但男孩卻一直沒有出現,女孩很擔心,打電話去他家裡,他的家人竟說他跟遠房親戚出國了。

女孩當然不相信,因爲男孩從來不曾跟她提過這件事,心裡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於是一再跑去男孩家,追問他的父母,但不只得不到答案,也從未再見到他。

她感到很傷心難過,終日以淚洗臉,責怪他爲什麼不告而別?

男孩的家人勸她別再等了,說他要很久很久以後纔會回來。

即使他們這麼說,但她依然常帶着貓到公園等男孩,抱着猶如灰燼般的幾絲希望,期待有一天男孩能再度出現在她面前。可是,並沒有。直到女孩某天因爲傷心恍神,意外出了車禍過世,男孩才終於出現在她的靈堂前,哭着說對不起,說他遲到了。

男孩坐在母親推的輪椅上,頭頂戴着毛帽,臉孔雙頰凹陷,身體瘦骨嶙峋,渾然是個狀況極差的病人。

他失蹤那天,醫院檢查出他得了癌症,而且發現時已是末期了,他知道自己不能承諾女孩一個未來,便要父母騙她說他出國了。

因爲他知道,女孩一定會陪在他身邊,而他最不希望的,就是讓最愛的女孩看到自己這副病懨懨的模樣,把美好的青春浪費在他身上。

全然沒想到……最後反而害了她。

男孩瘋狂的哭泣,瘋狂的說對不起……

後來,男孩也病死了,兩人所留下來的貓,依然每天跑來這座公園,等着兩個再也不會出現的主人。

這個故事還沒有結束。

那時候,慕容天作和燕織荷年紀才十歲左右,聽完這個故事,慕容天作哭得很慘,反倒是燕織荷在安慰他。

“這是一個故事嘛!你哭什麼?害我也想哭了。”畢竟只是小女生,燕織荷說着就哇哇大哭起來。

他們小時候的個性就是這樣,慕容天作斯斯文文,和現在的冷傲狂妄簡直是天差地別。

而燕織荷則像個小男生,常一副義不容辭的樣子,挺身而出護着他,她長大後的小貓模樣跟那時比起來,明顯是溫柔太多了。

時間的確能改變一個人,不過真正改變他們的,不只如此……

“它長得好可愛喔!”

兩人常跑來翹翹板旁,找故事裡的那隻貓玩,餵它東西吃。

他們知道,那隻貓不論太熱天還是下雨天,總是孤獨的守在那個位置,一直都是這樣。

但有羣壞孩子老愛欺負它,燕織荷每次見到這種情形,總是會跑來趕走他們。

別懷疑,燕織荷和慕容天作從小就在一家道館學功夫,燕織荷練得又特別勤,所以才能一次打贏那麼多男生。

她和慕容天作就是在道館認識的,不知爲何,每次分組練習時,兩人總是會被師父排在一起,久而久之,這對兩小無猜除了練習,連吃飯和玩樂都在一起。

“我不想練了啦!真無聊,我根本就不想學什麼功夫。”慕容天作總是這麼抱怨。

他們今天又來公園找那隻貓,邊玩着翹翹板。

“不然你想學什麼?”燕織荷小腳蹬起翹翹板。

“我想去法國學畫畫。”他眼裡綻出充滿抱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