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景臺上的風景甚好。
這是一座青石和白玉欄杆混合而建的八角重檐式亭臺,四周的白玉欄杆雕花鏤空,安放着藤木做成的倚靠,四周掛有貝殼做的風鈴和薄紗的捲簾帷帳。
每一處都精細華麗,不論雕工還是設計,獨特雅緻,更重要的是遠處的風景。擡眼望去,那映照着夕陽的海面像是灑了一層的金粉,簡直美的讓人無法移開眼。
司慕染咋舌,這富貴之人果然會享受。
司慕染站在欄杆前深深的感慨着,聽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司慕染回頭見是侍女備了飯菜端了上來。
侍女將飯菜擺在了中間的石桌前,然後立在一側詢問:“姑娘還需要什麼嗎?”
司慕染看着她送來的菜色,四菜一湯,已然非常奢侈,便道:“沒有了,我自己在這裡便可,你退下吧。”
那侍女微微一福,退了下去。司慕染坐到石桌前,拿起筷子嚐了起來。才吃了幾口便聽身後傳來男子溫潤的聲音:“司姑娘果然慧眼識珠,竟來此用膳。可知此地是整個海門鎮最美的地方?”
司慕染轉身卻見皇謐霆一身深紫色的繡服華服站在入口處,臉上笑意隱隱若現,風姿朔華,貴氣非凡。
司慕染見皇謐霆在此不禁有些驚訝,但轉念一想京城離此很近,皇謐霆來此視察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司慕染起身微微一福道:“皇上怎麼也來了?”
皇謐霆撩起錦袍在司慕染對面坐了下來道:“朕來此看看災情如此,順道看看司姑娘。”
有侍衛端了茶盞送了過來,對面坐了個皇謐霆司慕染心中總覺得怪怪的,眼前的飯菜也沒了什麼食慾。
司慕染道:“皇上真是愛民如子。”
皇謐霆抿脣輕笑卻說:“司姑娘你好像並不願意見到朕。”
司慕染詫然,莫非自己的表現這般的敏感?司慕染挑了挑眉,拿起筷子繼續吃了起來道:“皇上爲何這麼說?”
皇謐霆一手輕輕撫了撫袖口垂眸微微一笑道:“只是感覺。司姑娘,你莫要怕,朕對你並無惡意。”
司慕染點點頭,繼續神定氣閒的吃着菜餚。皇謐霆看了她半響突然問:“想必司姑娘在天極國,對天極國的皇上也是這番態度吧?”
司慕染不置可否道:“在我心中天下人,人人平等,並無貴賤之分,所以我對誰都是如此。如果冒犯了皇上,還請皇上見諒。”
皇謐霆並不生氣,回道:“司姑娘性格直率,世間難得。可見司姑娘是真性情,想必賢王便是喜歡司姑娘你這個性子,纔會對姑娘你心生愛慕。”
司慕染聽皇謐霆這番話着實驚訝,筷子微微頓住,司慕染擡頭看着皇謐霆道:“原來皇上知曉我的夫家是賢王?”
皇謐霆點點頭:“朕身爲一國之君,對臨國之事自然要熟知一二。早先便聽聞賢王帶了一命女子回京,對那女子寵愛的很,我本來還好奇是什麼樣的女子能得了久負盛名,神話一般人物的賢王青睞,未曾想今日竟讓朕見到了賢王愛慕的女子。”
司慕染放下筷子微微一笑問道:“可是我讓皇上失望了?”
皇謐霆朗聲一笑,端起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回道:“怎會,像司姑娘這般豔絕天下的女子,世間難尋,朕並未失望。”
司慕染抿着脣,側頭看了看海上那垂下的火紅落日,平靜的海面上一艘船隻也沒有。
司慕染不禁喃喃自語低吟起來:“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可惜這江面連一艘帆船也沒有,只有這個斜暉脈脈,海水悠悠。”
皇謐霆聽着這番話端着茶盞的手頓在半空,朝着司慕染望去的方向,海面夕陽的餘暉映照在海面上悠悠盪漾,卻是一艘船影也沒有的。
皇謐霆放下茶杯凝望了司慕染一眼問道:“你可是想他了?”
司慕染回神低着頭道:“怎麼會不想,每一日每一夜,這種思念都是蝕骨的痛。”
皇謐霆眉頭一緊問她:“他就那麼好?好到讓你如此念念不忘嗎?”
司慕染驀然擡頭,堅定的目光看着皇謐霆道:“皇上可曾聽過這麼一句話,叫曾經滄海難爲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皇謐霆心下猛然一動,入火的目光望着司慕染,那深深的不見底的黑潭涌着波濤不知想要吞噬誰。只是那波濤一動,皇謐霆即熱恢復了平靜,端着茶盞喝了幾口,後沉沉的聲音道:“原來如此,只是不知道賢王是否和姑娘你一般的心意?”
司慕染似是脫口而出道:“自然是的。”
皇謐霆放下茶盞,因爲放的急,茶盞中的水落出了幾滴灑在了那青玉石桌上,晶瑩剔透。
皇謐霆斂了斂心神笑了笑道:“這裡風景雖好,但是海風有些涼。司姑娘,還是早些回去吧,以免寒風襲了身子那就不好了。”
司慕染點點頭:“多謝皇上的關心。”
皇謐霆不在逗留,起身道:“朕還有事,先回去了。”說着便起身下了那臺階。司慕染看着那抹紫色的身影漸漸消失了去,才輕輕舒了一口氣,在心中腹誹道:打啞謎,咬文嚼字真心的累。
司慕染深吸一口氣,這海上的風的確有些涼。方纔和皇謐霆一番談話,司慕染心中清楚的知道,那是皇謐霆試探之詞。
司慕染將自己的心意表明的如此明確,那就要看看皇謐霆如何打算了。司慕染離了石桌,坐在欄杆前的美人靠上,趴在欄杆上出神。
便聽身後傳來人着急登臺階的聲音,司慕染還未回頭,便聽雲海急急忙忙的聲音問:“阿九,你沒事吧。”
司慕染回頭看了雲海一眼,指了指一旁的欄杆倚靠道:“坐下說。”
雲海點點頭,坐了過去。司慕染問道:“你家皇上走了?”
雲海回道:“嗯,方走。皇上跟你說了些什麼,我見他走的時候臉色似是不太好。”
司慕染撇撇嘴:“他來試探我,被我給婉拒了。”司慕染說的輕鬆。
雲海低頭道:“我想也是如此。看來皇上心中生了非要留下你的心,你既然如此拒絕了皇上,也不知皇上他心中作何感想。”
司慕染擺擺手:“不要說他了。眼下先將船造好纔是良策。對了狼生他們什麼時候到?”
雲海回道:“已經到了,我方纔令人安排他們用膳去了,你吃了沒?要不要一起?”雲海提議問她。
司慕染眸光一亮,坐直了身子道:“我吃了幾口皇上就來了,便沒了食慾。走,我們一起去蹭個飯,順便暢飲幾杯。”
雲海微微搖頭有些無奈的樣子道:“你這性格有時候大大咧咧的,真不知道賢王怎麼放心你?”
司慕染起身挑了挑眉道:“他自然是不放心我的。我此次是遭人算計才流落至此,他定然都是擔心死了,可是我卻無法告訴他我在此處。好了,不說他了,
越說我心中越難受,我們走吧。”
雲海知道她心中苦,但是她收放自如的性子讓雲海很是折服,這般女子果然難得,雖然相識不過兩日,但云海對她的好感是越來越深了。
雲海揮散自己心中的莫名其妙的想法,起身和司慕染一同下了觀景臺。雲海帶着司慕染來到驛館內的正廳裡,果然見衆人圍着幾張大桌上而坐,氣氛融洽的很。
司慕染笑嘻嘻的走了進去,狼生眼尖看見司慕染匆忙站了起來迎上去:“司姑娘,見到你真是太好了。我們哥幾個接到消息後便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
司慕染臉上蕩着好看的笑容說道:“我看見大家也覺得親切,此次找你們來是希望你們能幫我。”
狼生拍拍胸脯道:“只要司姑娘你一句話,哥幾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狼生話落,二十幾個兄弟跟着附和着。
司慕染雙手抱拳大大方方的回道:“如此便多謝大家了。大家坐,我們今晚好好的吃喝聚一聚。對了,狼生,秋菊呢?”
狼生回道:“小的已經按照司姑娘的吩咐將秋菊安全的送回了家,司姑娘放心吧。”
司慕染點點頭:“好,我自然是信你。來,都坐吧。”司慕染說着和雲海一同落了坐。
衆人又聚在一起,似是海盜船上的那夜一般,氣氛融洽,熱鬧非凡。酒過三巡,司慕染着人將他們帶下去休息,雲海陪着司慕染回去。
走在路上,雲海側眸看了看司慕染道:“看來你真的很開心。”
司慕染笑了笑反問他:“難道你不開心嗎?”
雲海道:“開心。以前的時候我心中想的是如何保家衛國,做一個堂堂好男兒。聽聞海上海盜猖獗,便英雄氣概的去做了細作,誰知卻被那虎生設計中了毒被人操控,心下只恨自己無能。”說到這,雲海長嘆了一聲。
司慕染靜靜的聽着,雲海又道:“幸虧遇到了你,才知我當日的作爲的確有些魯莽,更是差一點壞了將軍府的名聲。回想起來才知自己太過於狂傲,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遇到你,我纔看清了我自己,讓我找到了方向和從未體驗過的快樂。”
司慕染幽幽一笑道:“別把我說的這麼偉大。我當時殺了那虎生也是不得已而爲之的,生平第一次殺人,想起來還是一身冷汗。”司慕染嘆了一聲,如果這個在現代,這應該是正當防衛?還是蓄意謀殺呢?
雲海道:“你這是爲民除害,是大英雄。”
司慕染回神,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月色,月光皎潔。古代的空氣質量就是好,沒有什麼PM2.5,霧靄什麼的,穿越來了這一年多時間裡,司慕染已經快忘卻了自己家鄉的樣子。
想着自己在家鄉不過是滄海一粟,渺小的可有可無,可是在這裡,自己卻混的風生水起,真是極大的反差。
雲海見司慕染不說話,問她:“你在想什麼?”
司慕染回神,側眸看了看雲海道:“沒什麼。只是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一樣,就像是周公夢蝶,不知道是周公做夢夢見了自己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的周公?”
雲海挑眉,臉上有絲疑惑良久才道:“你這說法真是奇特,玄妙。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司慕染聳聳肩,道:“我喝多了,胡說八道而已,你莫要在意,夜深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雲海點點頭,看着她進了房間,這才擡步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