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欣承認，她一下子就被這個女孩吸引到了，她也執起葉凌曦的手，笑了，“你的手，也很漂亮。”
因爲一次吃藥，因爲一雙手，她們兩個意外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從那以後，只要葉凌曦有時間，就會跑到她這裡一邊聽她練琴，一邊安靜的翻看醫學書。
她會偷偷在曦曦的課本里夾一張音樂會的門票，邀請她一起去現場。
曦曦會帶着乖乖女的她，偷跑到醫學校，讓她看大體老師，讓她練膽子。
到後來，她也自然而然的認識了葉謹聞。
應該是愛屋及烏吧，曦曦喜歡聽鋼琴曲，葉謹聞也會跟着她一起聽。
那個時候她就知道，葉謹聞非常非常喜歡葉凌曦……
沈亦欣想到這裡，被那戛然停止的鋼琴聲打斷了。她擡頭看過去，工作人員很快就跑過去，耐心的問邵芸萱怎麼了。
邵芸萱不怎麼開心的抱怨着：“這椅凳我坐着不舒服，能給我換一個嗎？”
“這……”工作人員有點爲難。
“怎麼了？我不能換嗎？”
沈亦欣走了過來，看了眼邵芸萱之後，解釋道：“這個是師父習慣坐的椅凳，芸萱，您要是覺得高低不合適，可以調一下。”
邵芸萱張了張嘴，不怎麼情願的扁了扁嘴，“那算了。”
說完，她抽走自己的曲譜，繞開沈亦欣徑自走了。
沈亦欣還想再讓她加強些高潮部分的連貫度，看邵芸萱的樣子，也是聽不進去了。
她不禁有些懷疑，這樣的邵芸萱，真的能創作出那樣行雲流水、瀟灑不羈的曲子來嗎？
邵芸萱真的可以承載起師父和她的音樂夢想嗎？
——
很快就到了初五的時間。
距離晚上八點開幕還有一段時間。
今天的楚空離開了醫院，疾病讓他看上去沒什麼精神，一身筆挺的燕尾服西裝穿在身上，倒是給他添了幾分氣場。他特意讓人幫他化了點妝，顯得氣色好一點。
楚空的個人休息室內。
衛琴一邊給他打着領結，一邊擔憂着：“先生，您要是覺得哪裡不舒服，就趕緊停止。大家都能理解。”
“這怎麼能行！”楚空這個人就是執拗，“既然上了臺，就算只剩下一口氣，我也得完完整整的謝幕。”
“您這……”衛琴勸不動，只默默的幫他做事。
休息室的門沒鎖，衛琴剛給楚空繫好領結，外面就鑽進來一個不怎麼和諧的聲音。
“喲，楚大師，你總算露面了。”
這聲音嘲諷意味十足，楚空和衛琴都看向了門口。
徐淮音和助理杜志毫無顧忌的走進來，尤其是徐淮音，視線落在楚空雙臂上時，眼底帶着遮掩不住的痛快。
“二位，楚先生的音樂會還未開始，請二位去劇院大廳等候。”
衛琴直接將徐淮音攔在門口。
誰都知道，徐淮音因爲多年前的一場競爭，一直不甘居於楚空下面，以前是面和心不和，現在聽到楚空得了絕症的消息，就更肆無忌憚了。
“誒，我只是過來跟老友敘敘舊。”徐淮音輕笑一聲，撥開衛琴的手，走到了楚空身邊，不懷好意的眼神赤果果的落在楚空雙手上，嘖嘖有聲：“楚大師，你說這是不是一場報應？”
“即使是我的報應，那我也慶幸當初進入星光交響樂團的人不是你。”即使坐在輪椅內，楚空也依舊高傲着，一身傲氣怎麼也不能打垮。
“呵。”徐淮音嗤笑一聲：“所以，這個世道是公平的。你得了ALS，自己的手廢了，你愛徒的手也廢了，至於今天這個……”
徐淮音沒說，反正他挺期待那位上臺表演的。
正好讓這個圈子的人都看看，楚空的眼神瞎成什麼樣了。
如果那位能繼承楚空的衣鉢那就更好了，這件事對他只有利沒有弊。
“楚大師，我期待你今天的演奏。”他繞着楚空的輪椅走了一圈，隨即走向門口，又像是想起來什麼，回過頭補充道：“楚大師，你知道沈亦欣的左手是怎麼廢的嗎？”
楚空的視線一緊，“你想說什麼？”
“嘖，沈亦欣的手是墜馬被踩廢的，不過……我瞭解到的真相是，當時葉家的葉謹聞也在現場，他着急離開，驚了沈亦欣的馬，這才害得沈亦欣墜馬，出現了踩踏事件。”
說完，徐淮音還很遺憾的嘖嘖道：“真可惜啊，鋼琴圈的未來之星，就因爲這種事隕落了。楚大師，你說，這是不是上天在報復你這一脈？”
他肆無忌憚的說完，便帶着自己的助理笑着離開了。
楚空目光發直的看着他瀟灑離去，自己則艱難的捂着心口，手指不停的顫抖着。
“亦欣……她……”
衛琴趕緊走過去，“先生，您別激動，徐淮音是故意刺激你的。”
“可是亦欣她……”楚空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捶着自己的心口，“我意難平啊！我意難平！”
衛琴怎能不知他心中悲憤，卻說不了什麼，只能安慰着：“先生，您得保重身體，切記情緒過激！”
可是，說這些已經晚了。
楚空一口悶氣堵在心裡，長久積壓下來的悲痛，這一刻全都溢散了出來，喘息都有些困難。
衛琴一看情況不妙，一邊搖着楚空，一邊掏電話打急救。
“先生！先生！”
就在他手忙腳亂時，從休息室外面，突然衝進來一個身形高挑的波浪長髮的女人。
女人直接撥開衛琴，走到楚空身邊，力氣很大的將他從輪椅上轉移到沙發上躺下，將系在脖子間的領結一把扯開，也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個小巧的急救包。
她在桌面上攤開，從裡面抽出來一根銀針，熟練而精準的刺在了楚空的人中穴。
“這位小姐！”
衛琴想攔，也沒攔住。
“不想他死，就閉嘴！”
夜零眼神頗爲凌厲的瞪了衛琴一眼，染着豆蔻紅色指甲的漂亮手指，慢慢捻着銀針。
看着沙發上的這位鋼琴大師，心裡百般滋味，輕輕的閉了閉眼睛，將所有情緒都壓在那張精緻妝容的面龐下。
她在外面都聽到了。
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