勝子確實一直以來,都非常瞭解她的媽媽。
酒井太太真的是那種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她說起話來嘴巴毒的跟刀子似的,刁鑽的恨不得動不動就衝上去給你的心窩子哐哐插上兩刀,玻璃心一點的,和她講上兩句話,可能都會哇的一聲哭出來。
又有的時候。
金髮阿姨實際上是一個心很軟的人。
莫娜在離開仰光的那天,告訴酒井勝子,她出生時就生在熱氣球上。
她是飄在雲端的人,所以她以前在做出選擇的時候,感受不到生活的重量,自然就可以表現的又優雅又從容,連一滴淚都不用流。
西河會館裡,豪哥也在告訴光頭,人只有在痛苦的重壓下,纔會露出他們的本來面目——
命運的濾網會像篩子一樣,自動篩出真的勇敢者,和裝的很勇敢的人。
莫娜,豪哥。
他們都是拼命的想抓着天空中垂下的藤蔓往上爬的人,差別只是珊德努小姐還在抓着豌豆結出的藤,努力的向上攀援。而豪哥很多很多年前,就已經“出人頭地”,抵達終點,住進了雲端漂浮的宮殿之中。
所以,儘管是在不同的環境下對着不同的人說,他們所講出的人生感悟卻在某種意義上,是很相似的。
人在被逼到命運的懸崖邊的時候,會突然顯露出和以往都迥然不同的樣子。
誰也想不到。
一向和靄,溫吞吞,軟綿綿,肉乎乎的酒井大叔,這個最早就很看好女兒和顧爲經在一起的人,卻少見的拿出了日本大家長的氣概,果斷就把酒井小姐送走了,根本不和女兒溝通,直接用最快,最乾脆的方式,把她打包發離了這個是非之地。
反而是酒井阿姨。
她曾經是那麼的不喜歡顧爲經,覺得這樣的“無名小卒”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女兒,又是對顧爲經橫挑鼻子豎挑眼,又是約法三章,又是想盡辦法撮合小松太郎和自家閨女的。
這個希望把生活的每一步都安排的井井有條,只給女兒最好的人生的心高氣傲的女人。
此刻。
她卻竟然會對丈夫說——算了。
我知道不應該牽扯到這些糟心事裡去,我知道勝子要參加畫展,我知道咱家要籤大畫廊,我知道高古軒在和你談,馬仕在跟你談,大田藝廊、東京畫廊都在和你談,我知道你們準備搓一個局,進軍藝術品服裝市場,要去賺大錢,我知道……
我知道,這些事情我全都知道。
但是。
算了吧。
算了也就算了。
這些事情也未必就有那麼重要,就算沒有辦法在太平洋上買個私家小島去曬肚皮,一家人跑到巴厘島或者普吉島去曬肚皮,也挺好的。
雖然我一直都看顧爲經不是太順眼,雖然我一直覺得他不是很配得上自家寶貝,雖然他的家世不夠好,雖然他長的不夠帥,雖然他牽扯到了這麼一大攤又麻煩又讓人糟心的事情,雖然……
雖然我依然覺得他有些不夠好。
可現。
我們不幫他,還有誰能幫他呢?
就算一開始看的不順眼,看的久了,其實也覺得蠻可愛的。
長的帥不帥,也未必就有那麼必要。
就算你年輕的時候,嫁給了一個體脂率12%,八塊腹肌,兼具武士般剛毅挺拔的外表和詩人一般哀婉憂傷氣質,帥的掉渣的男人,也保不齊二十年後,他天天抱着甜甜圈和小燒鳥狂啃,致力於向着相撲圈搞跨界發展,變成做上一組健身操就在地板上癱成一團,扭動的要死要活、哼哼唧唧的滾圓胖子。
或許他還是不夠好,但小顧是個好孩子。
在這個雨後的夜晚,顧氏書畫鋪的門外,酒井大叔和金髮阿姨分別展現出了他們性格中非常複雜的兩面。
或許也可以說。
人性,它本來就是這麼扭曲,這麼擰巴,這麼複雜的東西。
就像今天晚上。
嬸嬸其實一直都沒有說什麼。
她沒有逼迫顧爲經去找豪哥,沒有讓自己的侄子去救自己的女兒……她心裡沒準在忍不住想“三百萬美金的支票+顧林換你一幅畫?這是天大的餡餅呀,你怎麼能不答應呢?不答應你還是人麼!那是你姐!我們白養你這麼大了!白眼狼一個”。
“救救顧林,求求你,救救顧林好不好,求求你。”
或許她心中這麼想了,或許她沒有。
但嬸嬸沒有說出來。
顧爲經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他都做好了嬸嬸會撲上來拉扯自己,讓她去救顧林的準備。
就像豪哥所說的——
先乞求,你若不應,她就會給你磕頭,你若還是不應,她就會想方設法的威脅你。
進門以前。
顧爲經以爲這樣的一幕必定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沒有。
嬸嬸什麼命令的話都沒有對他說,從始至終,都不曾提過。
她沒有撒潑打滾。
她沒有說“求求你”,只是在那裡抱着抱枕把頭埋進去低低的哭,說“爲什麼”。
而爺爺。
爺爺嘴裡說着要讓顧爲經走,可顧童祥努力的站起來,梳着頭,打着領帶的時候,他透過穿衣鏡望向孫子的眼神中,未嘗沒有“求求你”這三個字眼。
那是無聲的,哀傷的乞求。
他說自己要去西河會館找豪哥的時候,心底的最深處,也未嘗沒有要用這個行爲,去逼迫自家孫子去找豪哥的意味。
顧爲經讀懂了。
實際上。
酒井一成也讀懂了。
甚至讀懂的比顧爲經更早。
酒井一成也許不太瞭解顧爲經的家庭內部的複雜關係,但他是一位大畫家,畫了一輩子人像模特的頂級藝術家。
他擅長畫小姐姐,但又不是隻懂畫小姐姐,只會對着那些纖長的大腿,披肩的長髮較勁。
這些終究不過只是皮相罷了。
酒井一成能走到今天那個地步,便是因爲早在二三十年,大阪廢棄的高樓上,妻子提着高跟鞋站在天台之上,背對着都市的霓虹望着他。
氣流吹的她的長髮隨風飛舞。
在和太太目光對視的一瞬間,酒井一成就彷彿是經歷了一場七情六慾的生死輪迴,從此擁有了一顆七竅玲瓏的心。
真正的頂級的人物畫,畫的是骨相,甚至是心相。
用東方國畫裡的說法。
皮相、骨相、心相,便是寫形、寫意、寫神的三重不同的境界。
而用系統面板裡的評價標準。
便是心有所感,嘔心瀝血,妙筆生花乃至超凡入聖,這之間的差別。
酒井一成在看到顧童祥和顧爲經對視的瞬間,就讀明白了這所有的一切,以及事情的最終結果。
所以他纔會對着懷裡的阿旺,發出那樣的感慨。
也由於酒井一成什麼都看懂了,他纔會根本就沒看顧童祥,直接把顧爲經叫了出去,希望兩個人能單獨私下裡聊聊,要在勝子和他之間做出切割。
每個人的兩面,可能本就無所謂何爲真,何爲假,無所謂哪面是真實的,哪面是裝出來的。
酒井大叔的肉乎,他對顧爲經的和藹和欣賞,從來都不是假的。
他對勝子的在意,也未必就比妻子來的少。
只是也許。
就像曾經在家裡看歐洲美術年會的直播,酒井一成偷吃小餅乾時,對女兒所說的話。
“勝子,你很迷人,所以你爲什麼要把自己變成伊蓮娜小姐的樣子呢?”
“她是個氣勢逼人的女皇,你只是我的小丫頭,我的小公主。一個人只有吃了很多別人不知道的苦,才能把自己逼成女皇。但當公主,只需要自己漂漂亮亮、開開心心就好了。”
在酒井大叔的眼中,大概就是因爲他把女兒看得太重要了。
所以他才明白。
有些苦,勝子是不必要去吃的。
同樣,未必就是對孫子偏心了十八年的顧老頭,在今天晚上,忽然之間,他就不愛顧爲經了。
就像他對顧爲經說的。
“她是我孫女,爲經,你是我孫子,她是我孫女。”
顧童祥唸叨了一輩子傳承祖業,振興家聲,言之鑿鑿的說等到了那一天,他就算死,也死得開心。
可真到了今天。
他發現距離這個目標只剩下一步之遙,只是這一步,或許需要用顧林去換的時候。
老爺子後悔了。
等到人老了,就會覺得,沒準祖業什麼的,家聲什麼的,沒有那麼重要。
顧家能不能出一個大畫家,其實也同樣沒有那麼重要的。
甚至誰對,誰錯,誰虧欠了誰,也已經理不出來了。
對於一個老頭子來說。
孫子、孫女都回來,他們健健康康的圍在自己身邊,那纔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也許也是唯一重要的事情。
如果顧家重振家聲的代價是他的命,他也許可以開開心心就去死。
但如果是孫女。
顧童祥是不換的。
他始終都是一個霸道的東方大家長,
誰要恨,誰要怨,就去怨他吧。
天地人倫,七情六慾。
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
這裡面的道理,又有誰能講的清呢?
……
“你聯繫使館有什麼用?他們又沒有對咱們出手,再說,如今這局勢越來越亂,誰在乎你說什麼?政府那邊的官員,我不是也聯繫過了麼?我們都很清楚,肯定是沒有用的。”
酒井大叔搖搖頭。
“人家不想招惹勝子,只是懶得應付國際糾紛罷了,可就算招惹了,以對方在本地的勢力,其實也真的未必就有多在乎。對他來說,有些事情只是沒必要,又不是多麼怕了我們。”
酒井一成望着依然在車邊站着不動的妻子。
“唉。”他又忍不住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生活不易,大叔嘆氣.JPG
“阿德麗安娜,不是我不幫他,也不是我多在乎錢。”
酒井一成叫了妻子的名字。
“你明白的,這裡面從來都不是錢的問題。”
“對方黑社會都願意出三百萬美元買一幅畫,難道我會捨不得這一百萬美元麼?”酒井一成看着自己老婆的眼睛,無奈的苦笑道:“我提出了想給他一張一百萬刀的支票。但是顧爲經自己拒絕了。”
“顧爲經是個好孩子,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想讓我們和這件事扯上聯繫。”
酒井大叔輕聲說道。
他拉着妻子的手,“現在分開一下,也許對兩個孩子都好,至少……是暫時的分開一下。”
酒井太太似乎終於被說動了。
世界上終究還是有些東西,是難以被金髮阿姨的高跟鞋,踩在腳下的。
她嘴裡嘟囔了一聲,邁步準備坐進車裡。
忽然,酒井太太又重新站了起來,面向站在門檐下的年輕人。
“你帶着支票本麼?”
她輕聲問道。
“哦,哦哦。有的,有的。”酒井一成乖乖的從懷裡取出了一張支票本,像獻寶一樣捧給老婆。
“給我有什麼用?我又不能籤。”酒井太太不滿的皺皺眉。
“寫一張一百萬美元的支票,給我。”她指揮道。
酒井大叔沒有說啥,從車裡拿了根筆,聽話的簽了一張瑞穗銀行的大額外幣支票出來,撕下來交給老婆大人。
金髮阿姨拿着這張支票,噔噔噔的踩着高跟鞋,走了過去,一言不發的遞給了顧爲經。
“謝謝您的好意,但是……”
顧爲經看見支票,笑了一下,輕聲說道。
“拿着。”
酒井太太用命令的語氣說道,她“啪”的一下,把支票放在了一邊的乾燥的窗臺上。
“愛用不用。”
“這張支票會在十日以後過期,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但如果有用錢就能解決問題的時候,別害羞也別逞強。這是借你的,以後還上就行。”
說完話。
酒井太太頭也不回的走了回去,甩甩頭髮,坐進了車裡。
“謝謝您。”
顧爲經沒有追過來,一定要矯情的把錢送回去,他只是對着金髮阿姨的背影深深的鞠躬。
酒井大叔看着顧爲經,已經不知道是今天晚上第幾次的嘆了口氣。
他晃晃肚皮,算是打過了招呼,然後跟着老婆大人也坐近了車動。
黑色的奔馳車啓動。
安靜的開走了。
顧爲經看着奔馳車紅色的尾燈消失在了仰光河河堤的轉角處。
他收起窗臺上放着的支票。
轉身走進了屋裡。
“顧林不會有事的。”
顧爲經走進房間,向着爺爺和嬸嬸開口,“我要去打個電話。”
他對上了爺爺那雙擔憂的眼睛,顧爲經平靜的搖搖頭,“放心,爺爺,生活一切照舊,我不會去找豪哥,這件事,還有別的解決方式。在仰光,我也認識些能和豪哥說的上話的人。”
——
『時間:2023.6.26日清晨』
『距離去往新加坡的航班起飛時間剩餘:+110小時30分26秒』
“航班號WY063,我們先飛去迪拜轉機,然後明天直飛倫敦。”
儘管是清晨時分,但是仰光國際機場,依舊是一片車水馬龍的景象。
如今時局不好。
很多人都在想方設法的離開緬甸,機場大廳裡到處都是託家帶口,提着行李箱在數碼顯示屏上尋找着自己的航班號的人們。
在行色匆匆的人羣中,行色匆匆的顧爲經一家人並不顯得是如何矚目。
只是顧爲經和顧童祥中間,揹着書包,託着行李箱的顧林,顯得臉色有些蒼白和憔悴。
“在那裡,下午5:36分起飛。”
顧爲經指向屏幕上的一行航班播報。
“嗯,嗯,我們現在就去排隊過海關。”顧童祥緊緊拉住顧林的衣角,那幅模樣,似乎生怕手一鬆,孫女就從身邊直接再被人搶走了。
“這次。”
顧童祥抿了抿嘴脣,千言萬語卡在嗓子裡,不知道該如何去說,最終他只是輕輕的嘆息。
“真是要感謝陳生林先生了,要不是他,要不是他……要不是他,我簡直不知道這一次要怎麼辦了。”
顧老頭眼睛依然有點紅。
“是啊,陳老闆幫了大忙,大概這就是所謂的貴人吧。”顧爲經隨着爺爺的口吻,附和道:“他一直都很欣賞我,還說會飛去新加坡,看我的畫展。到時候,若是有機會的話,也許您能親自向他表示謝意呢。”
“應該的,應該的,應該的。”顧童祥在一邊一個勁兒的點頭,既感慨他們的好運,也感慨着陳生林在仰光的能量。
他以前聽說過對方的名字,是仰光本地的大富豪,數一數二的知名工業家。
但顧童祥還是低估了對方的能量。
竟然能讓豪哥這樣的人,也要退讓幾分。
不過。
這倒並不是多麼難以理解的事情,陳生林不光在政界很吃的開,他的那些工廠,隨便一個就有上萬名員工,除了女工以外,大多都是青壯年的小夥子。
在社會層面上,也是一股不容小視的力量。
他喜歡看的老式香江電影裡,比如《上海灘》這種,那些大工廠主一發話,什麼青幫洪門的香主堂主們,也都得給些面子。
所謂黑白兩道,手眼通天,大概說的就是陳生林這種人。
顧童祥主要沒有想到的是,自家孫子顧爲經,竟然連陳老闆這種人,都能請的動。
顧林是顧爲經給陳老闆打過電話以後不久,約莫在凌晨三四點鐘的樣子,回到家的。
嬸嬸衝上去,扇了顧林一個巴掌,她大概想要訓顧林些什麼,但是看着女兒憔悴的模樣,她最終沒有從嘴裡噴出什麼兇猛的話來,只是抱着她哭。
顧林也抱着媽媽一起哭。
她看上去很糟糕。
飢餓、疲倦,恐懼,臉上稍微有些髒,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有吃飯,只是被人送回來前,略微喝了幾口水。
但是……除了驚嚇之外,她看上去倒沒有受什麼太多的傷。
這大概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經過一番商議……也不需要商議,仰光確實也不適合他們再呆下去了,只是很短的討論,顧爲經就一錘定音……雖然姐姐看上去很累,憔悴而枯槁,但現在確實不是處理什麼心理問題的好時候。
所有的安排一切照舊。
他們一家人立刻收拾好行李,顧林簡單的吃了些東西,洗了個澡,然後直接衝去了機場,準備坐飛機,直奔英國。
“要不然我留下來,等上兩天,到時候跟你一起走?”
海關的過關口前。顧爲經放下身上的雙肩背揹包,遞給顧童祥。顧童祥猶豫了一下,再一次的開口勸說道。
“別,千萬別,您可別在這裡添亂了。”
顧爲經忍不住苦笑。
“如今國際航班的機票,有多難買,你也不是不知道。我這邊是新加坡方面給辦的,您那裡也是馬仕畫廊發的邀請函。要是忽然變了卦,再買到機票,又不知道要多久了。”
“現在能早一天走,就早一天走。”
年輕人把雙肩背的揹帶掛在了爺爺的胳膊上。
“反正我這裡就等個幾天,馬上就也走了。”
顧爲經說道。
顧童祥看了看孫子,又看了看另一邊等着的兒媳和孫女,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昨天晚上過後。
孫子隱隱約約有了一家之主的意思,他說的話,老爺子似乎也不太好提出不同意見了。
顧童祥背好公文包,向着一邊海關的閘口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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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關的時候。
還稍微出現了一點小的波折。
不知是不是引發了對小空間的應激反應。
阿旺很不聽話。
它喵喵叫着,似乎非常不願意進一邊的寵物託運箱裡去,呲牙舞爪的打着貓貓拳,咬了嬸子的手腕一口,還用爪子撓的顧老頭嗷嗷直叫。
明明是最饞嘴的吃貨貓,這次,卻連旁人在一邊拿着貓條安撫,都安撫的不好,搞的旁邊海關的檢疫人員,拿着阿旺的疫苗接種說明書,看了又看。
“嚇,這貓在那裡發癔症呢?”
嬸嬸想抱起來,強行把狸花貓裝進籠子裡去。
結果被阿旺大王扭過頭來,又狠狠的往胳膊上叼了一口。
阿旺本來就重。
嬸嬸吃痛,按不住貓,一下子鬆了手。阿旺逃出昇天後,並不跑遠,而是往前小跑了兩步,坐在顧爲經的身前,歪着腦袋,迎着光線,用薑黃色的豎瞳盯着他看。
顧爲經也盯着阿旺看。
他指了指一邊的拖運箱。
阿旺坐着不動。
他伸出手,這次,阿旺很乖的跳進了他的懷裡,用圓乎乎的腦袋一下一下的蹭着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