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蔻蔻你有偷偷學德語麼,咱們不是一起上的法語課?我還記得老師說你的口音有標準的巴黎味道呢,而我像是從外省或者北非來的黃毛丫頭。”
旁邊的拉拉隊員吐了下舌頭,嘆了一口氣。
“老土了吧,人家德國大學是有英文授課專業的哦。”蔻蔻對着鏡子揪着一根細軟的呆毛,隨口迴應道,“你們也可以去看看,還有聯合雙學位呢,讀一次大學,拿兩個學位證書,多賺啊。”
“蔻蔻好棒。排名這麼高的大學面試官肯定是不會要我的,要是我有伱的條件,就申耶魯藝術系了。常青藤名校,多好聽啊。每天就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在校園裡採風,隨便釣到哪個潛力股書呆子或者未來的科技新貴,這輩子就搞定了。”有妹子在一邊抱着胳膊暢想道。
“哪裡。要是能通過錄取的話,面試官看重的也肯定不會是我啦。”
蔻蔻呲了一下小虎牙,很有自知之明的吐槽道:“怎麼是我棒,要棒也是我老爹棒噠。”
“有啥差別,不都一樣的。”
姑娘們笑鬧了一小會兒。
“你剛剛唱的是《搖滾莫扎特》?”
“我去年和我媽去魔都旅遊的時候正好趕上法扎來亞洲巡演,現場感覺可熱烈了。”有女孩隨口稱讚的說道,“沒想到蔻蔻你唱的還蠻好聽的呢!”
“好聽吧好聽吧!姐姐我可是專業學過的呢。剛剛還是嘴裡含着東西,嗓子打不開。認真唱起來,更好聽。”
蔻蔻找了塊紙巾,把紅色的泡泡糖在手邊吐掉,又輕輕哼了兩聲音樂劇的主題曲《縱情生活》。
果然,
氣息真的變得更加明亮了幾分。
她各種興趣愛好學的磕磕絆絆,三分鐘熱度。
音樂劇會唱的曲目不多,唯有這首旋律,既有現代改變的嗨到爆的搖滾節奏,又不失古典音樂的莊重優美。
她確是當初偶爾聽見的時候,一耳朵就喜歡上了。
“可惜,漢堡美院沒有音樂劇專業。”
“我人生願望清單之一,就是演一次《搖滾莫扎特》。”
“戴着假髮套演那個莫扎特的初戀情人阿洛伊西婭?”
“怎麼可能。要演,姐姐當然是演莫扎特本人了,莫扎特在舞臺中央撅着嘴吻遍所有參演的漂亮小姐姐還有帥哥的那一幕簡直太爽了,合法揩油。我好喜歡這個劇情。”
“蔻蔻,不要臉,你真是個女流氓。”
女孩們笑着打趣。
“其實我更喜歡劇中那首哀婉一點的《玫瑰》,配一本合適的童話書,放這個BGM錄文藝風格的短視頻,最近還蠻火的。用不了太多功夫,就能在Tiktok上嫖到不少的點贊。”
有人從一邊的書包裡拿出一本書。
分享她所掌握到的流量密碼。
大家轉頭。
那是一本非常嬌俏可愛的童話書,書本的側面有着《The little Prince》的書名與Scholastic的出版社標誌。
書封上面。
穿着正裝的小男孩抱着膝蓋坐在沙丘上望着星空,想着玫瑰。
他的五官似乎籠罩在淡淡的霧氣中,並不算清晰,然而那雙清亮的眸子不由得讓在場的所有姑娘們心中忽然微微一動。
後臺莫名的安靜了片刻。
“畫刀畫嘛?”幾秒鐘後,有人開口。
場中的姑娘們絕大多數都是德威學校裡藝術專業的。
她們還是有識貨的人存在的,道破了童話書的畫法。
“油畫刀還能這樣的嘛,這基本功也太強了吧。”
“哇,說的我都想學畫刀畫了。”
“你們不知道這個插畫作家嘛,偵探貓,這兩個月挺有名的呢。藝術新聞版塊上好多關於她的消息。還有人說,這套《小王子》似乎對自閉症兒童有特殊效果,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傳的是神乎其神。”
“哦,哦,哦,這麼一說我就突然想起來了,這個偵探貓不就是在海伯利安先生頻道上出名的那個女網紅嘛。以十美元的插畫和價值一百萬美元的簡·阿諾的約稿作品打平。踩中熱點,瞬間就暴紅了。”
拉拉隊員們被同伴提醒,一下子便想起了這個插畫家是誰。
上個月這位偵探貓還是藝術媒體口中站在風口浪尖上的熱議人物。
她們刷手機時,多少瀏覽過相關的新聞。
“《油畫》理事長和那位伊蓮娜小姐,好像差點爲了她在董事會上打起來。有媒體甚至把她稱爲下一個時代的班克斯。”
“班可斯?評價這麼高。班克斯一幅塗鴉插畫得七、八十萬歐元吧。偵探貓不是個纔出名沒兩個月的小網紅。”
“小網紅可沒本事讓《油畫》雜誌丟個大臉。”
“如果是我是她的話,我一定要抓住機會,開個直播畫畫,借這個東風,也許能吸幾十萬的粉絲呢。”
有人心生嚮往。
“醒醒妹妹,俗了吧,人家要的就是個神秘感。再說,要是畫手是個胖大媽咋辦。”旁邊的姑娘說着說着,自己也稍稍意淫起來,“嗯……她可以請我做臉替,我可以不要錢的。”
“臭美。”
“……”
蔻蔻原本在一邊擺弄着頭髮的髮型。
她一直試圖留個酷一點,有型一點的頭髮。
奈何被學生會和風紀主任給用校規無情的鎮壓了。
這次還是藉着集體演出的名義,才成功假公濟私的燙了個邁克爾·傑克遜式樣的波浪捲髮。
她正對着鏡子得意。
聽到大家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好奇的轉過了頭。
“你手中的……是那個新版的《小王子》嘛,還挺漂亮的。”
“是的呢,漂亮,但真的很搶手的。”
最初拿《小王子》出來的姑娘見隊長感興趣,立刻遞了過來說道,“我可是在網上蹲了好久,才成功拍到一本。”
在德威裡,蔻蔻也是女生們中家庭條件最好的一小撮人之一。
能有蔻蔻都沒有的東西。
妹子把書遞過來,語氣中帶上些不經意的炫耀:“我找了黃牛代購,有點小貴,可能這星期都要吃土了,但點贊數量超高的,我的Tiktok直播好久都沒有三位數的觀衆了。”
“搞不好是全仰光第一本哦。”
“真的麼?”
蔻蔻的語氣有些困惑。
“還能是假的,你打開手機瞧,我上週發的短視頻,點贊量都超過一千了。”對方興致勃勃的說道。
“不,不是說TIktok……我指的是,你確定這是仰光的第一本。我好像見過這本書啊。”
蔻蔻腦海裡泛起些回憶。
“是網上看過別人秀?”“不,應該就是這本書,實體書,在一個……朋友那裡見過。”
蔻蔻青蔥的手指扶摸過《小王子》的封面。
她有些不太確定的樣子。
“怎麼可能呢?這書破了童話書的歷史銷量記錄。很緊俏的,再加上是英文版,人家亞馬遜根本就沒怎麼給亞洲區配貨。以我們這邊正常渠道,就是想買都買不到的。”
妹子笑笑說道:“我收貨地點填的是美國的代收倉庫裡,然後郵寄到的我家。應該已經是最快的渠道了,光是加急運費都要趕上書錢了。”
“可是,我真的分明見過一模一樣的唉。”
蔻蔻抿了一下脣,翻開書。
她一開始還有些懷疑自己是否記差了,隨着她沙沙沙的翻頁,反而堅定了自己最初的看法。
一點不差。
她絕對在顧爲經的書包裡無意間看到過這本書的存在。
這麼漂亮的繪畫插畫本,藝術生們只要見過一次,就很難忘記。
“我有一個朋友很喜歡《小王子》這套書,我大半個月前,就在他那裡見過這本書,真的。”
她舔了一下嘴角,舌尖從擦着的脣彩上滑過帶起水潤的質感。
蔻蔻當時還困惑過。
自己發現顧爲經上課看小王子以後,專門網上查了一下,沒有看過類似版本的書籍。
原來,是剛剛出版的新書。
“大半個月,那就更不可能了。這書是出版社趕在復活節的促銷發佈的。”
拉拉隊妹子以爲是蔻蔻認爲自己搶了風頭,才故意質疑自己。
她有點不服氣的說道:“三月份的時候,它都沒有上架,哪裡可能搞的到……除非,是有小賊從印刷工廠裡順手摸出來的。”
說到這。
妹子自己都被她的觀點給逗樂了。
“蔻蔻呀,你要喜歡就直說嘛。你下個月過生日,我看看能不能再搞來一本當你的生日禮物。做爲交換,你家的大泳池要借我來拍視頻哦。那麼大一個心型衝浪泳池,真漂亮。”
蔻蔻沒有答話。
她仍然盯着手裡的童話書看。
蔻蔻相信對方沒有說假話,她也十分確定自己的記憶沒有出差錯。
她眸子掃過書籍扉頁上2023年3月的第一批首次印刷的標識,想起曾經課間時,撞見顧爲經手上架着的那套奇奇怪怪的白色封皮的《小王子》單行本,想起那輛顧爲經登上的賓利轎車。
蔻蔻眨了眨眼睛。
真有趣。
——
此刻,校園的另外一邊。
顧爲經邁步走入西側校區的小道。
仰光的土地不算值錢,德威教育集團又是全球私立國際學校裡的頭部龍頭企業。
學校的佔地面積是非常大的。
有各種各樣的操場,繪畫室,游泳館,圖書館,校園水吧。
宣傳欄上不同社團招新和交流項目的海報層層疊疊覆蓋在一起。氣膜網球場像是一隻倒扣的白色巨蛋,黃色的綠蔭長廊油漆鮮亮,宛如是用一塊塊樂高積木搭建而成。
而眼前的這棟教學樓,則是古雅的英式建築,
它中間是方方正正的擁有雕花立柱的長方形主體,兩側是稍高一些的副樓,整套建築呈現出字母H的形狀。
綠油油的人工藤蔓從大樓土黃色的磚牆上垂落,爲這座在仰光建校時間實際上沒幾年的學校,僞裝出了幾分百年名校的氣勢。
“就是這裡了。”
顧爲經掃了一眼樓邊的標誌牌。
他在德威度過了整個少年時期,但來學校這裡的次數總共也沒有幾次,可能莫娜來這裡的機會更多一點。
這裡是校院職工老師們的辦公樓。
那位加拿大校長喜歡離學生們在距離更近一點,沒事在課間溜達。
校長的辦公室就在顧爲經他們上課的主樓頂層是個例外。
其他大多數學校教授們的辦公室,依然被單獨獨立了出來,創造出相對私密靜謐的環境。
“也不知道教授在不在。”
顧爲經坐電梯上了三樓,按照依稀的印象找到了門口銘牌上寫着【奧利維拉·瓦特爾】的那一間,按下了門鈴。
“瓦特爾教授,您好。”
門鈴響了三聲之後,辦公室的大門就被打開了。
房間中露出了一顆頭髮被梳的很整齊的腦袋。
顧爲經點頭向老師問好。
“顧……顧爲經?”
素描老師挑了下眉頭。
他完全沒想到午間時分會有一位學生登門造訪,神色中難掩驚訝。
“你是來……算了,先進屋再說吧。”
瓦特爾教授把顧爲經讓進了屋子,指了指旁邊靠牆擺放着的小沙發。“你想要喝點什麼麼?”
顧爲經四下打量着這件辦公室。
德威老師們的辦公室都不小,瓦特爾教授的房間沒有網上傳聞中的那種德國人的嚴謹,稍微顯得有些凌亂,卻也亂中有序。
身後牆上的掛着大大小小的各式畫作,桌子上擺放着電腦,幾隻畫板傾斜着靠窗而立。
辦公室對面的牆上還擺方着一面液晶電視,電視上正以靜音播放着足球比賽,結合搭在椅子上的正裝外套和桌上的開封的百威啤酒來看。
他敲門的時候。
老師正在中午休息時分,摸魚看球賽。
“這個不行,顧,雖然緬甸沒有法定飲酒年齡,但畢竟你還是學生。”
瓦特爾發現自己在學校裡偷偷喝酒,被學生撞見,略顯尷尬。
他關掉電視,抓起酒瓶丟到了小冰箱裡,拿了瓶礦泉水遞給顧爲經,開了個玩笑,“希望你別認爲這是品行問題。在我的家鄉,喝啤酒就和喝水一樣,中午休息時來一杯,是不算酒鬼的。”
“當然。老師,我是來請教您問題來打繞您的。”
顧爲經開門見山的說道。
繪畫領域素描和水彩不分家。
德威的授課體系也是一樣,素描課和水彩課全部都是由眼前的瓦特爾老師擔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