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八點。
蘇州,太湖畔,冉重樓家中。
清晨明媚的陽光撕裂了大地的黑暗,又是一個忙碌的日子。
早飯時間,冉重樓一人徑自坐在沙發上,一邊小口品嚐着杯中昂貴的藍山咖啡,一邊翹着二郎腿在看報紙,看似悠閒,但是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卻不是很好,面色浮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眼中血絲密佈,一看就是氣血不足。
蘇攸在一邊滿是擔憂的看着自己的丈夫,輕聲勸道:“要不你還是趁着今天上午沒事上去睡一會吧,昨晚你又只睡了兩個小時。”
冉重樓放下了報紙,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孩子上學去了嗎?”
“你都忙糊塗了,今天週末她休息呢!孩子剛纔還在念叨父親已經很久沒陪她去度週末了!”
蘇攸幽幽看着自己的丈夫:“你去休息一會兒吧,再這樣下去,你會垮的!”
冉重樓皺眉,心中有些煩躁,一擡頭剛準備斥責幾句,可看到自己妻子也是憔悴了許多後,這纔想起似乎她也很久都沒有睡個好覺了,這些天一直在裡裡外外忙着勞頓着,一刻都沒有停下來過,偌大個家全靠這個女人在承擔着,一時間心軟了下來,再也不忍說什麼傷人的話了,輕嘆道:“我真的睡不着,這江南亂成了這樣,刑蕭二人爭雄,我夾在他們中間簡直就是如坐鍼氈,誰知道哪天我這苦心經營了許多年的浙地就會變成一堆廢墟,幾萬兄弟埋屍其中,你說我怎麼能睡得着?”
“唉……”
蘇攸嘆了口氣:“北地之王你也見過了,她不是說願意給你和所有兄弟一條生路嗎?”
“那是我不和他叫陣的情況下!”
冉重樓加重了語氣:“你不瞭解這個人,這是當代大梟!一個大有爲之人!
從他爲了避免爆發大規模衝突傷害自己元氣,就親自犯險到蘇州來找我就能看的出來,這個人的志向很大很大!
甚至,我都有些摸不透他的心究竟對準了何方!
這種人,你覺得可能會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嗎?不會的!即便,他現在還頗爲敬重我,但只要我擋了他的路,到最後他還會毫不猶豫的幹掉我!”
說到這裡,冉重樓有些無力的靠在了沙發上,苦笑道:“我現在很掙扎,浙地肯定是要做出一個選擇的,要不然刑天和蕭月笙都不會放過我!
我在想……如果我繼續跟着蕭月笙,那到最後可能全了的是我的忠義之名,但苦了的卻是你和孩子,以及我麾下的兄弟!
這樣做,值得嗎?”
蘇攸輕輕搖頭,哪裡能不知道自己丈夫的心思,眸光柔軟:“聽我的,你上去睡一會兒好嗎親愛的?就兩個小時!”
冉重樓原本打算拒絕,可一擡頭看到自己妻子臉上的央求後,瞬間就心軟了,沉默了一下,終於還是點了點頭,放下報紙起身就準備上樓。
誰知,就在這時,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直接衝進了房中,氣喘吁吁的大吼道:“冉哥,大事不好了!!!”
“小飛?”
冉重樓一愣,腳步登時停下了,扭頭問道:“怎麼回事?快說!”
那個叫小飛的年輕人大口喘着粗氣:“蕭……蕭月笙來了!!!就在外面等着要見你!”
“蕭月笙!”
冉重樓瞳孔一縮,旁邊蘇攸面色也一瞬間變得蒼白了起來!
“難道……這一刻來的這麼快?”
冉重樓輕嘆一聲,隨即搖了搖頭,也冷靜了下來,沉聲問道:“他帶來多少人?”
“只有十個隨行的!”
小飛道:“現在已經在外面了!”
“十個人?”
冉重樓皺眉沉思片刻,飛快問道:“我讓你埋伏在四下的八百個兄弟可還在?還有,蘇州河對岸的滬地有什麼異樣沒有?挨着咱們的皖地有沒有什麼動靜?”
“兄弟們都在!”
小飛答道:“滬地的人都很平靜,皖地的也仍然盤桓在貼着蘇地和咱們的交界點上,沒有任何異動!”
小飛的回答讓冉重樓很滿意,這個年輕人無論做什麼都能弄的明明白白,還很忠心,這些年頗得他倚重!
“沒有任何異動?那看來蕭月笙來這裡應該還是催我進攻刑天了,要不然他不會只帶十個人過來,這個人做事很謹慎,他不會舔着的以爲帶十個人就能把我怎樣!”
冉重樓飛快嘀咕着,最後擡頭吩咐道:“小飛,讓咱們事先埋伏好的八百兄弟向我這裡靠近,只要我一聲令下,立馬動手殺人,別管他蕭月笙是不是南國皇帝,明白嗎?”
“我懂!”
小飛垂下了頭,猶豫了一下,緩緩道:“冉哥,我其實特希望您今天能下達那個命令!”
這已經算是一種提醒了!
幾乎是在擺明了告訴冉重樓,下面的人希望他投北王!
而今天蕭月笙孤身入浙,這就是最好的機會!
“呼……”
冉重樓深深呼出一口濁氣,眸光復雜,根本沒有給出任何實質性的答案,只是道:“帶蕭月笙進來吧!”
一看這情況,小飛就知道冉重樓八成還是沒有放下和蕭月笙之間的情義,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轉身出去了。
十分鐘後,伴隨着一陣爽朗的笑聲,一個黑衣男子帶着一名武士大步走進了別墅,不是蕭月笙又是誰?
“我說兄弟啊,你這也太忙了!”
蕭月笙一進來就笑着虛點冉重樓:“我要見你一面還被擋在了外面,真是的,以前咱們兄弟之間可不是這樣的啊!”
以前你他媽也沒想着殺我!
冉重樓心中咒罵一聲,不過還是笑着迎了上去,和蕭月笙結結實實來了一個男人間的擁抱,連忙招呼着蕭月笙落座:“這不是現在咱們南方不是很太平嘛,所以在安全防範上多留個心眼總是好的!”
“是麼?”
蕭月笙笑了笑,沒有深究,直接坐到了冉重樓對面的沙發上。
“媳婦,上茶!”
冉重樓扭頭對着蘇攸吩咐了一句,不動聲色的對着蘇攸眨了眨眼,示意讓女人先離開這裡。
蘇攸和冉重樓伉儷情深,哪裡不知道冉重樓的意思?當即答應了一聲就離開了。
一時間,客廳裡倒是安靜下來。
片刻後,冉重樓終於還是忍不住了,率先試探性的問道:“那個……魁,您這一次來我這裡是爲了?”
蕭月笙笑而不語,目光在這客廳中游歷了一圈後,毫無徵兆的問道:“兄弟,我這些年可曾慢待你了?”
你說呢!!!
冉重樓心中咒罵一句,不過這種話當然不能說,笑道:“當然沒有,您對我可是非常夠意思呢!”
說此一頓,冉重樓又補充道:“其實這段時間我一直沒有進攻刑天也是有一定原因的,畢竟那羣北方韃子很厲害,可是和李長青不一樣,正面交戰對咱們沒好處,再加上他們剛剛經歷了金陵大勝,更是氣勢如虹,這個時候和他們硬碰硬殊爲不智啊!”
“錯了!錯了!”
蕭月笙搖頭,語氣悠悠,出人意料的說道:“其實我這一次過來找你,並不是爲這件事情的!”
說到這裡,蕭月笙拿起茶几上的一個杯子,輕輕在手中摩挲着。
不是爲了這個?
冉重樓瞳孔一縮,心中忐忑,但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什麼:“那您是爲了……?”
“我爲了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嗎?”
蕭月笙原本笑眯眯的,可是此刻臉上的笑容卻在一點點的消失,毫無徵兆的“嗖”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啪嚓”一下子將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死死盯着冉重樓,雙眼赤紅,咆哮道:“我他媽今天來這裡是想問你,爲何叛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