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
艱難的“療毒”總算是結束了。
淺灘邊,已經燃起了一堆篝火,反正這原始密林中有的是落葉和乾枯的枝椏,要想弄到燃料真不是什麼難事。
那條刑天獵殺回來的大蟒已經被洗剝乾淨架在了火上,大蟒在這片只生存着陰暗生物的樹林中已經是食肉鏈最頂級的存在了,被富足的“食物”養的很肥,架在火上一烤,蛇油登時就煉出來了,不斷滴在被烈火覆蓋的燃料上,發出一連串“嗤嗤”的響聲,蛇肉也開始變得金黃,看上去相當的誘人,肉香四溢。
本來,在這敵人情況還沒有摸清楚的情況下深夜燃起篝火其實是一件挺忌諱的事情,因爲火堆實在是太搶眼了,很容易惹來敵人。
不過刑天卻是不得不燃起篝火,這也是一件沒有辦法的事情,自己的身上雖然攜有龍威,對萬物有着本能上的壓制,只可惜此地都是蛇蠍之物,靈智太低了,幾乎只知道本能的進食,龍威對它們的震懾力反而不高,僅僅是不敢過分靠近刑天而已,卻沒有遠遠避開!
在這樣的情況下,韓小沫和夢蘭實在是太容易受傷了!
諸如這一次的療毒過程,刑天可不想再體會一次了,只能點起篝火,陰毒之物懼火,可以讓夢蘭和韓小沫更加安全一些。
此刻,食物基本上已經可以吃了,肉香四溢,對於已經餓了整整一天的幾人來說是一種不小的誘惑,只可惜河畔前的氣氛卻是顯得稍微詭異了一些,兩個女孩兒坐在火堆旁邊,明明肚子已經“咕咕”叫個沒完,但就是不肯動手。
韓小沫是尷尬,親眼看了那樣一幕的,即便知道兩人是爲了救命療傷,可還是心裡面難免有些怪怪的。
夢蘭就更不用說了,作爲親身經歷者,早就已經臉紅到耳根了,雙臂抱着膝蓋坐在地上烤火,躍動的火苗在其瞳孔中留下了投影,卻是不敢再和刑天多說一句話了。
小河邊,刑天正在瘋狂的用河水漱口,一個人一邊清洗着自己的口腔,一邊徑自嘀咕着:“該死的,這騷味,咋還就去不了了呢……”
聲音雖然不高,可問題是現在這老林子裡靜悄悄的,夢蘭哪裡還能聽不見啊,一時間更是無敵自容了,不過詭異的是,向來都挺潑辣的小妞倒是罕見的沉默了下來,沒有和刑天頂嘴。
就這樣,刑天一直在河邊折騰了許久才總算是放棄漱口了,大踏步回到了篝火前,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兩個女人對面。
事實上,這個情商低的一塌糊塗的男人都不知道他剛纔的對夢蘭所做的事情究竟意味着什麼,常年行走在生死邊緣的他可不知道什麼男女大防啦、貞潔忠烈啦之類的東西,那玩意太高尚了,不是他能買的起的,只知道既然夢蘭被蛇咬了,那就得吸毒,至於被咬的是什麼地方,那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
所以,刑天倒是非常的淡定,淡定到了理所當然的地步,坐下以後也沒和兩個女人多說什麼,直接從靴子裡抽出一把刀鋒湛藍的匕首,將架子上早就已經烤的金黃鮮美的大蟒摘了下來拿刀一分三份,分別遞給韓小沫和夢蘭以後就開始狼吞虎嚥了起來。
篝火在躍動,四下裡安靜的落針可聞,只有三人咀嚼食物時發出的“嘖嘖”聲。
氣氛,似乎有些詭異。
轉眼三人手中的莽肉便已經吃光了!
“飽了!”
刑天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輕輕拍了拍肚皮,非常愜意的發出一聲輕呼:“人這一輩子啊,最舒服的事情莫過於能睡個安安穩穩的覺,吃頓熱乎乎的飽飯!”
這就是刑天對人生的定義——吃飽,睡好!
僅此而已!
如果不是這該死的命運所迫,他纔不願意走上武修之路,做那叩首問長生的蠢貨,能把百年光陰活的有滋有味就差不多了,犯不上自虐似得苦修,至於拿起刀槍走上戰場的事情,那就更扯犢子了,只要不是腦殘,就絕對不會期待戰爭!
一聲感慨,刑天將目光投向了兩個女人,輕聲道:“如果吃飽的話,那就趕緊睡覺吧,你們還有五個小時的休息時間,我會在這裡首頁,你們一左一右就靠在我身邊休息,這回千萬別走開了!”
語落,整個人盤膝而坐,就欲閉目入定修煉。
誰知,一直都在沉默的夢蘭竟然在此時幽幽開口了,聲音很輕,在黑暗中飄蕩着:“刑天,你說我們會死嗎?”
刑天剛剛閉上眼睛緩緩睜開了,坐在他對面的女人的臉也映入其眼簾,火苗在跳躍,迷濛的火光中,女人的臉看上去多多少少有些朦朧,只是一雙眼睛裡卻帶着一絲淡淡的恐懼。
很顯然,在真正的見識了一次叢林中的危機後,這個女人開始恐懼了,和死神擦着肩膀走了一次,到現在她的靈魂還在顫抖,沒有恢復平靜。
刑天仔細的看着這個女人,看的很仔細,眼睛裡醞釀的是一種耐人尋味的東西,沉默了很久,卻並沒有正面回答女人的問題,反而忽然問道:“殺過人嗎?”
夢蘭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想了想才說道:“我是在執法。”
“只要手上了沾了血,那就是殺人。”
刑天搖頭微笑,盤坐在地上緩緩道:“當你用子彈直接打爛一個人的頭顱時,你就應該做好自己有天也會落入那種下場的準備。
即便,你是在執法。
因爲這是個公平的世界,手上沾了血就再沒回頭路了,與正義或者是邪惡無關,只因爲從殺人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是個戰士了。
殺人與被殺,這是戰士的宿命。
你不例外,我也不例外,我們都不會因爲身上披着正義的面紗而得到神助,子彈打過來照樣能給我們射個血肉模糊的窟窿,刀子砍在身上照樣會有刺耳的骨裂聲響起。
當然,我們也不會因爲自己是邪惡的而註定滅亡,這終究是個實力說話的世界,實力纔是最真的東西,至於什麼正與邪,那都不過是人類後來安上的一些比較高尚的東西而已。
所以,看開點吧姑娘,像我們這種人,活着是運氣,死了是命,你沒得選!”
說到這裡,刑天深深看了夢蘭一眼,幽幽道:“這種幼稚的問題以後就不要再問了,無論何時,我們能做的只是盡力活下去。”
出乎刑天意料的是,在得到自己給出的殘酷答案以後,夢蘭竟然沒有如他預料一般的陷入歇斯底里中,反而一下子平靜了下來,垂着頭從喉嚨間擠出了一個低低的“哦”字,等再次擡起腦袋了,臉上竟然洋溢起來了:“你說的對,活着是運氣,死了是命,重要的是在這個世界上走過那麼一段路。
好啦,睡覺啦,明天咱們還得繼續趕路呢!”
夢蘭伸了個懶腰,從地上站起,將袖長窈窕的身姿完整的呈現在了刑天面前,之後邁着細碎的步子就到了刑天身邊躺下,竟然是自然而然的將腦袋枕在了刑天的腿上,仰着漂亮的讓人心悸的鵝蛋臉看着刑天,然後輕輕說道:“其實,我是個挺傳統的女孩,小時候我媽就告訴過我,烈女不侍二夫,忠臣不事二主,我覺得挺對。”
然後,一側身將臉貼着刑天的小腹就不再說話了,不多時,就已經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顯然是已經睡着了。
刑天很明顯一愣,被這個女人忽然而來的溫柔語氣弄的渾身上下挺不自在的,更是理解不了夢蘭爲何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撓了撓頭,滿臉不解,不明白這女人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一切,在一邊的韓小沫是藉着躍動的火苗看的清清楚楚的,心裡也是在無奈的嘆息——自己這位天哥啊,哪都好,就是這情商實在是讓人無法恭維!
而且,情商低不說,還總是偏偏無端惹情絲!
韓小沫作爲一個局外人其實是看的比較明白的,那夢蘭顯然是個非常傳統的女孩,經過了那麼一檔子事,怕是早就已經在心裡選擇了刑天!
這種選擇說是愛情有些勉爲其難,但感情這東西本來就是慢慢培養的,只要有了目標就好了。
“真是個木頭男人!”
韓小沫心裡輕輕的嘆息,看着刑天的時候,眼神幽怨的就連刑天都感覺到了,讓刑天渾身雞皮疙瘩直冒!
不過,韓小沫終究是沒多說什麼,撇開那夢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自己的競爭對手這一點不說,這種事情也實在不是什麼能提點的東西!
一切還得……那位好天哥他自己開竅啊!
當下,韓小沫搖頭輕嘆,直接來到刑天身邊躺下,學着夢蘭的姿勢枕着刑天大腿很快就進入了沉沉的夢鄉里。
……
黑暗中,篝火前。
刑天手足無措,看着一左一右兩個枕着自己大腿的女孩兒苦笑連連,不知道爲什麼,這兩個女人一個說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話,一個投給自己無限幽怨的眼神,讓刑天覺得背後都涼颼颼的。
最後,實在想不明白究竟是爲什麼的刑天只能苦笑着長嘆——女人心海底針,好深好深……
……
淺灘前,很快就陷入了寧靜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