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分外寧靜,夜雖深,可駱影這幢別墅中的人卻是沒有一個人能安安穩穩睡着的,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心事,可是每個人又都選擇將一切藏在自己的心底,絕不肯與外人訴說,沉寂在黑暗中靜靜聆聽着自己的心聲,或者是獨自反思着一些事情,亦或者是做着自己的選擇。
或許,他們全部都是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戰友,只不過人心不外如是,每個人總有着自己永遠都不會告訴別人的秘密,不會和別人說的心裡話,誰讓命運女神那卑劣的娘們總是會給每個人安排不同的命運軌跡呢?
一夜,就在這樣彼此緘默中悄無聲息的度過了。
轉眼,已經是第二天凌晨六點鐘左右。
當東方的魚肚白撕破大地的黑暗時,一輛奧迪a6迎着晨光開到了駱影的別墅前,也打破了這座小樓的寧靜。
刑天是第一個察覺到的人,瞬間就已經從入定中轉醒,因爲夜間並未脫衣入睡,所以衣着依舊整潔。
“到了出發的時候了麼?”
刑天如此自語一句,從牀上拔身而起,片刻便來到門前,伴隨着“吱呀”一聲冗長的響動,頓時推開了臥室的門,然後,整個人也不禁愣在了門口。
只見,客廳中不知道的什麼時候已經完全變成了淡藍色的了,空氣中瀰漫着濃烈菸草味道。
在煙霧繚繞中,一個面目憔悴的女人蜷縮在沙發上,滿頭青絲灑落,擋住了半邊絕美的臉頰,露出的一隻眼睛有些發紅,看上去似乎是哭過,臉上的淡妝已經花了,淚水化開了眼線,在白皙的廉價上留下一道淡淡的黑色痕跡,頹廢不堪。
刑天有些走神,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的話,他還真的不敢相信現在客廳裡坐着的這個頹廢的女人會是那個向來都精緻典雅的駱影,昨夜房中入定一夜,有些過分走神了,竟然不曾察覺駱影竟然在這客廳中一直待着。
不過刑天沒有多想什麼,只以爲這個女人是在家族漩渦中的掙扎的疲憊了,昨夜的一番刺激,已經讓他找到了自己在二人的關係中應該處於的位置,所以此刻也不打算越俎代庖的去安慰對方什麼,對方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沒有人能干涉,雖然老天沒有給對方什麼選擇的餘地,但對方終究是在沒有的選擇裡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所以,刑天選擇沉默,即便看着對方現在這模樣他很痛心。
客廳裡安靜着,然後,這對各自有着自己心事的男女就這樣隔着空間完成了一次視線的碰撞。
“唰”
很明顯的,駱影完全是出於下意識的,一下子挺直了自己的身子,不過很快也察覺到了自己狀態的低迷,連忙開始擦臉。
就這樣,駱影一直磨磨蹭蹭的打理了將近十分鐘的時間,這才似乎終於感覺自己的形象能見人了,臉上擠出一絲微笑擡頭迎向刑天,張嘴正要說什麼。
只可惜,刑天並沒有給她說話的機會,只是對着她輕輕一點頭,之後便離開房間去了外面。
……
屋外,秋日的早晨微寒。
晨光中,在駱影的別墅外已經有一個男子和兩個女人迎着朝霞靜靜在外面等候着了,因爲刑天在房中耽擱的那段時間裡,他們一直在車外等候的原因,所以每個人的肩頭都披灑上了一層白色霜氣,給人一種風塵僕僕之感。
這三人,正是葉天浩的一家,就連很久都不曾出現的李媽都跟着來了。
這也是刑天與葉天浩的約定,在葉天浩與巴圖二人平定北方之際,其妻兒老小的安全由刑天來負責。
只是,隔着老遠刑天就發現,這一家三口人的情緒似乎不太高,就連葉瀟瀟這個平日間活蹦亂跳的丫頭都有些無精打采的,眼眶微紅,似乎是哭過。
而且,刑天注意到了,這向來都無比親密的一家人今天站在這裡的時候竟然是分開着的,李媽和葉瀟瀟母女相依偎,但卻遠遠的避開了葉天浩,沒有如平時一般,二人總是會一左一右滿臉幸福挽着葉天浩。
刑天似乎猜到了什麼,當下大踏步走到了三人面前,靜靜凝視着對方。
葉天浩臉皮微微抽搐着,面色似乎不太好看。
就這麼觀察了良久,刑天才終於問道:“你都跟她們坦白了?”
“嗯,聽你的,我都說了。”
葉天浩聳了聳肩,有些無奈,輕聲道:“總歸是她們的安全重要,就像你說的,我混入地下世界的事情遲早還是得告訴她們的,該面對的東西還是得面對,提早說出來,她們自己也好長個心眼,更能配合我保護她們的安全。”
他這話一出口,李媽和葉瀟瀟再一次朝旁邊退開了一些,似乎看到葉天浩就心裡難受一樣。
這一幕讓刑天也很是無奈,只能拍了拍葉天浩的肩膀以示安慰。
“不妨,男兒自當有男兒的決斷。”
葉天浩倒是很看得開,攤了攤手笑了苦笑道:“既然我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那麼也就做好了受她們白眼的準備,沒辦法,誰讓我走入地下世界,背棄了偉大的孛兒只斤氏的榮光呢?”
“什麼背棄不背棄的,盛名虛名,不要也罷!”
刑天輕笑,嘴角灑出一道滿是不屑的弧度,淡淡道:“什麼是黑?什麼又是白?都不過是拳頭大的人定下的規矩而已,這世道混沌,又有哪個人的屁股是真的乾淨的?拳頭大的人說你是黑,你他媽是白的也能潑髒水給你潑黑,拳頭大的人說你是白,那你他媽的就算是黑的都能給你包裝成大慈善家,這叫強權。
不過,人總歸是得有自己的活法不是?管他別人那張臭嘴說什麼呢?什麼狗屁的千夫所指,無疾自終,皮厚心黑一些,也就一笑而過了。”
刑天如此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大通,似乎是在開解自己,又似乎是在開解李媽和葉瀟瀟,不過看對方三人似乎都聽的不太明白以後便又一笑而過了,話鋒一轉,問道:“都準備的怎麼樣了?”
“已經準備好了,今天上午十點就出發!”
葉天浩道:“預計今天下午三點就能抵達,第一站就是李長青除開華都外,經營最久的冀州!
今夜趁着夜色就強襲他的冀州分舵,三日之內可以拿下,只留下必要人員清點資產,然後就到下一站!”
“我需要的不是那個!”
刑天皺眉,道:“我真正看重的是那剛剛完成契合,走上修煉之路的八百精銳!
別的我不管,此戰之後,我要看到的是一批躺着屍山血海走出來的猛士!”
“好!”
葉天浩鄭重點頭:“您所希望看到的東西,就是我要執行的東西。”
說此一頓,葉天浩道:“那麼,我就先離開了,出發前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我的妻兒就交給你了。”
說完,葉天浩沒有再看始終都在沉默的李媽和葉瀟瀟,轉身就走。
“吱呀!”
誰知,別墅的門竟然在這個時候打開了。
然後,腰間還繫着圍裙的駱影慌慌張張的衝了出來,對着葉天浩就招呼道:“哎,既然來了就進屋做一會兒啊,早餐馬上就好了,既然要出發,總該是填飽了肚子才應該走的!”
葉天浩一愣,隨即露出了笑容,道:“飯我就不吃了,事情要緊,而且比較急,感謝您的好意!”
說到這裡,葉天浩對着駱影鞠了一躬就上車離開了。
不過,也不知道駱影是怎麼回事,又開始過來招呼李媽和葉瀟瀟了,她和李媽、葉瀟瀟本來就熟識,登時就將二人拉着去了房中。
這麼一來,倒是給刑天直接撇在外面,弄的刑天眉頭大皺,想了半天都不曾想明白駱影到底是怎麼回事。
到最後,刑天索性也就不想了,直接跟着回了屋。
……
屋內。
維多利亞、夢蘭與韓小沫三個女人已經起牀了,此刻正坐在客廳裡低聲說着什麼。
滿屋絕色!
那景象,確實挺迷人的。
只可惜刑天沒什麼心情去欣賞,進屋後,登時就對維多利亞說道:“我還需要拜託你一件事!”
維多利亞斜眼,有些不爽,似乎挺噁心刑天拿她當僕人使喚的姿態的。
可惜,刑天沒給她多說的餘地,一指李媽和葉瀟瀟便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她們母女倆就住你那兒了,不管怎樣,保護好她們的安全!”
刑天的態度很堅決。
維多利亞這時似乎倒是也看出了刑天情緒不好,因此罕見的沒有嗆刑天兩句,直接道:“好吧,我答應你。”
正在一邊忙活的駱影聞言後,很明顯腳步一頓,就連臉色都蒼白了一下。
刑天的這種表現……
似乎對她陌生了太多!
從前的刑天,可是從來都不會這樣的,一直都將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要安排誰進來住直接就安排了!
瞬間,駱影感覺自己的心在抽搐,不過臉上還是擠出一絲笑容扭頭對刑天說道:“其實不用的,這裡能住的下。”
“多麻煩您總歸是不好。”
刑天這麼說道,面無表情。
昨天,駱影的選擇和說過的話,此生難忘!
或許是帶着一種痛定思痛的姿態在反思,總之,刑天那剛剛打開的心門關上了,駱影的話在他心上插了把刀子,插得他坐立不安,最起碼現在是無法面對這個女人,需要一定的時間來緩衝。
於是,刑天在一句話將駱影刺激面色狠狠發白了一下後,將視線投到了夢蘭和韓小沫的臉上:“走吧,咱們該出發了。”
兩個女人對視一眼,頓時點頭,雍州成紀發生的事情刺激的他們是坐立不安,哪裡還有不願意的道理。
“這麼快就要出發?”
駱影臉上的笑容有些呆滯,反思了一晚上,其實到現在她也後悔自己昨天說出的話,惡語傷人六月寒的道理她哪裡還能不知道?即便是無心的也沒用,所以一直都在試圖挽留着什麼。
如今,一看刑天要走,駱影知道自己是攔不住了,當下就道:“稍微等等,我去給你準備一些衣服。”
“不用!”
刑天一揮手,道:“行軍武者,不需要那麼多的負重,一身單衣一把刀即可!
而且,你終究是主,而我只是給你打工的,這些事情也不太好麻煩你。”
駱影目瞪口呆。
這時,刑天已經動了,“嗖”的一下化作一道黑影衝過去就將夢蘭與韓小沫扛到了肩膀了,緊接着化作一道黑影破門而出,只是在原地留下一連串女性的尖叫,竟然是就這般出發了。
……
片刻後,駱影才總算是回過了神,面對着空落落的房間,整個人的心理防線也頓時垮了,身子一軟,直接坐倒在地。
這一刻,這個壓抑了二三十年的女人情緒徹底失控,竟然“哇”的一下直接哭了出來,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劃過晶瑩如玉的臉頰滾落,口中亦是斷斷續續才總算吐出一句話:“他……終於還是走了,不管是怨恨……還是原諒的話……都沒有給我留下一句……
哪怕,哪怕是打我一下也好啊!
心疼,爲什麼我感覺他在背離着我走上一條……不歸路!?”
這一幕,讓李媽和葉瀟瀟有些不解,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竟然能讓向來幹練的駱影哭成這個樣子。
當下,兩人連忙上去便勸慰,誰知,這一勸可好,反而惹來了更多的眼淚。
“你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何必呢?”
維多利亞嘆了口氣,緩緩從沙發上站起,捂着自己的胸膛緩緩走到窗口,目光凝望着刑天離去時走的小路,輕聲道:“不歸路麼?
爲什麼……我也有這種不好的預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