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刑天從那獨院中走出的時候,已經是夜半三點鐘左右了!
此時,夜色黑沉沉的,四下靜謐如水。
刑天渾身是血,臉上帶着淺淺的笑容走出,帶着血的笑,看起來多多少少有些猙獰。
“搞定了?”
痞子龍從一個黑黢黢的角落裡鑽出,一下子躍上刑天肩頭,斜睨刑天一眼,緩緩道:“你這殺意憋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我看着你都難受,現在發泄出來了?”
“嗯!”
刑天不動聲色的抹了把臉上的血:“廢了他那整天不安分的東西,敲斷二十三根骨頭,全部都是粉碎性骨折,看起來都快成一團爛肉了!”
“我草!”
痞子龍渾身一哆嗦,有些心驚的吸了吸鼻子,問道:“你給他殺了?”;
“沒有,我早先說過,我要他二十三根骨頭,完事以後他能活着是運氣,死了,那也只能是命。所以我只砸斷他二十三根骨頭,沒要命!”
刑天垂着頭,輕聲道:“不過這傢伙命大,那麼打還是沒死,到最後吊着一口氣就是不肯閉眼,我也沒好意思出爾反爾割他脖子。”
“嘶!”
痞子龍倒吸一口涼氣,已經不知道該說啥了,其實根本不用問也知道,刑天砸的一定是那種最關鍵的骨頭!
當下,不禁扭頭看了刑天一眼,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說話——那李承道被打成那樣,就算是沒死,怕也是生不如死了,吊着那口氣咽不下去也是活遭罪,還不如眼一閉乾乾脆脆死了來的舒服,八成估計就算是好了也是個殘廢,屬於沒救的那種!
“對了,剛纔可有人來過?”
刑天忽然開口了。
“嗯。”
痞子龍輕聲道:“不過都是些蝦兵蟹將,已經被我料理了。”
“不錯。”
刑天點頭,整個人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消失了。
……
二十分鐘後。
刑天幾乎是一路狂奔回了駱影的別墅,見別墅內黑漆漆的,頓時鬆了口氣,畢竟他是瞞着駱影去“辦事”的,現在渾身上下都是血,這要是一進去被駱影看見了,怕是又免不了一番找藉口。
當時,刑天就躡手躡腳的推開了門。
“吱呀”
伴隨着一聲略帶沉悶的響動,門開了,客廳裡黑漆漆的。
然而,刑天的動作卻呆住了!
因爲他分明看見,在客廳裡竟然有一個人雙手抱胸,正靜靜坐在沙發上,整個人沉浸在黑暗中!
刑天頓時苦笑了起來,黑暗是無法阻隔他的視線的,那人雖然人在黑暗中,但他卻是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一個端莊秀麗、典雅傾世的女子,不是駱影又是誰!?
該死的,駱影怎麼還沒有睡覺!?平時她不是每天晚上十一點鐘準時休息的嗎?除非有什麼意外,否則雷打不變!
刑天的頭皮有些發麻,這個時候也只能硬着頭皮走進去了,佯裝沒看見駱影,直接就朝自己的臥室走去。
“怎麼?既然都知道我在這裡了,難道不打算打聲招呼嗎?”
駱影緩緩開口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似乎在聘用你的時候就和你早有協約,除非得到我的允許,否則絕對不準離開我半步,可有此事!?那麼,剛纔你又幹嘛去了?似乎我沒有同意你離開吧?”
刑天澀聲苦笑,扭頭佯裝驚訝:“咦,影姐,這麼晚了還沒有睡覺麼?”
“少要給我裝糊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曾經告訴我,每一個強大的戰士都有着近乎野獸一般的直覺,甚至就連被一公里開外的狙擊手鎖定的時候都能察覺!別人我不知道,最起碼你曾經和我說過,你刑天就是有這種能力的,別告訴我我這麼一個弱女子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坐在這裡,你居然沒有發現!?”
駱影的聲音從黑暗中緩緩飄出,帶着一絲說不出的冷意:“刑天,你這一次出去變化確實挺大的,不光學會笑、學會想女人了,連撒謊都已經學會了!”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女人咬的很重!
刑天一時無言以對,沉默半響,才終於打了個哈哈:“那個,我就是大晚上的睡不着,索性出去跑步了!”
“是麼?”
駱影的語氣裡已經帶上了一絲說不出的嘲弄味道:“你現在打開燈!”
“呃……”
刑天愣了,駱影話都說到這地步上了,語氣如此的篤定,很顯然是察覺到了什麼,要是他在天真的以爲這是一次意外的話,那他就真的是傻!
這個女人,分明就是在這裡等他的!
“你給我打開燈!”
駱影的語氣拔高了:“我命令你打開燈,讓我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究竟有多猙獰!”
“我……”
“打開燈!”
“……”
刑天滿臉苦笑,知道自己是根本拗不過駱影的,只能有些垂頭喪氣走過去開了燈!
“啪!”
一聲脆響,而後四下一片明亮。
刑天那渾身是血的樣子終於完全暴露了出來,無論是臉上,還是襯衫的衣領上,到處都是血跡!
然後,刑天苦笑着回頭看向駱影,頓時呆了!
只見,女人的臉上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掛滿了淚珠,脣角卻輕輕挑起,似乎在笑,只不過笑的有些悽然!
那帶着淚水的笑容,說不出的悽美!
兩人就這樣遇見了,對視時,四下無聲。
過了很久,駱影終於開口了,掛着清淚的雙眼凝望刑天,輕聲道:“你又去殺人了?爲了我去殺人了?”
刑天張了張嘴,正要解釋,卻被駱影打斷了。
“你真當我傻嗎?”
駱影的臉上此時已經不知道是種什麼樣的神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有種複雜的味道:“是那個韓墨告訴你的吧?呵,我就知道。
你們所有人都以爲我傻,都以爲我什麼都沒察覺到,可是刑天啊,你怎麼不想想,如果我連那樣明顯的事情都沒察覺到的話,那這些年我又如何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早就被人吞的連骨頭都剩不下了!
李承道,我早就知道是他!
本來,我是想找個機會和你好好談一談的,不希望你去冒險。”
說到這裡,駱影緩緩垂下了頭,用一種陳述一個故事一樣的語氣說着,似乎這樣就能讓她平靜一些:“可是我沒想到的是你居然這麼快就動手了。
四個小時前,我忽然想起現在天涼了,而你的被子卻是夏天的被子,現在又沒有供暖,所以便帶了條厚被子給你送了下來,可你的房間卻空無一人!
你知道麼?那時候我忽然覺得有些害怕!
我害怕你做傻事!
於是我發瘋一樣坐在這裡打電話,不斷詢問着李承道的事情,直到我將電話打到了一個與我、與李承道都有生意合作的人那裡時,我才終於知道,他正和李承道在京城銀座。
那時,他的語氣很慌亂,說李承道被仇家找上了,說是有人直接殺進了京城銀座去找李承道的麻煩,打死了保安就直接衝了進去,弄的他們躲在房間裡都不敢出去,生怕交代了自己的性命!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那個人一定是你!”
語落,駱影擡頭,靜靜看着刑天:“你爲什麼一定要殺人?”
刑天垂首不語。
駱影拔高了聲音:“說!你爲什麼要去殺人!?”
刑天一顫,他面對天下人的刀槍可以含笑而對,可唯獨受不了的就是駱影的質問!垂頭終於開口了,聲音嘶啞的不成樣子:“姐,我命糙,從小到大,不知道自己的爹媽是誰,碰到的也總是算計我的人。
若說不分青紅皁白對我好的,就三個!
一個是我那爺爺,可我知道,他老人家八成已經不再了。
一個是我那師父,可他早已經無敵於天下,我就是想爲他做什麼都沒能力!
第三個,就是你。
刑天無能,也只能爲你做一點點的事情了!”
這是刑天第一次對着駱影如此吐露,緩緩擡頭,眸光復雜:“渾渾噩噩活了二十多年,到了現在才總算明白人活着其實就是爲了保護自己所愛的人而存在!
別人從一生下來就有要保護的人,可是我沒有,總算碰到了你,我只想好好體會一把活着的滋味,而不是跟具行屍走肉一樣生存着!
龍有逆鱗,觸之必死。
姐,你就是我的逆鱗。
只要我活着一天,誰也不能動你!”
既然說出來,刑天也就坦然了,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語氣不重,但很堅定:“誰動你,我殺誰!
動你一指頭,我殺他家十人償還!
全家不夠十人,刨了祖墳墊上!”
語落,一陣香風已經襲來!
駱影,這個典雅知性,平時不管對誰,臉上都是一副不鹹不淡極有距離感的笑容的女人,今天晚上徹底撕去了矜持,被刑天這個木訥、不太會說話的男人感動的眼淚橫流,然後用一種不管不顧的姿態一頭就扎進了刑天懷裡,就跟發瘋一樣不斷捶打着刑天。
“你個王八蛋,你難道不知道你現在就是我唯一的依靠了麼?
你知不知道,現在如果就連你都離開我的話,那這個該死的世界上,就真的再沒一個人肯站出來拿胸膛爲我擋擋風了嗎!
你不知道,你個自私的混蛋永遠不會知道,你現在就是支撐着我有勇氣繼續走下去的脊樑骨啊!
可是你爲什麼那麼不關心自己的安危,因爲一時之氣就跑去殺人!
如果,如果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你要如何面對這人世荒涼!?”
“……”
其實,撕去了外面堅強的面具,駱影這個平時不管遇到什麼都是一副淡然笑容的女人也一樣脆弱,脆弱的就像個孩子!
看着近乎歇斯底里的女人,刑天有些不知所措,因爲他的影姐從來沒有表現過這樣一面!
但是,心底卻有個聲音在告訴刑天——其實,她只是需要個擁抱而已,抱緊她!
然後,刑天的手臂緩緩擡起……
抱緊她!
這是刑天現在唯一的念頭!
……
(含淚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