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湍急,自上而下,細細碎碎灑在上面的清輝彷彿變成了一條流動的絲綢。
這裡是山崖底部,到處都是懸崖峭壁,披着漆黑的夜色,更令人膽戰心驚。
風,偶爾拂過;水,一直流。
水流冰冷,冷得一名渾身溼透的男子禁不住瑟瑟發抖。
這男子,是鍾子情。
順着烏黑的額發流下來的是一串水珠,鍾子情用手擦了擦眼睛。每走一步,緊緊黏在肌膚上的衣服就會滴出一地水,留下十分鮮明的痕跡。
他正在尋找——
尋找可以讓他還有另一個人一起避難的地方。
“這裡,應該差不多……”
一雙溼潤的鳳眼彎成弦月,鍾子情淡淡地笑了。轉身看過去,身後,是安安靜靜躺在面積不大的岸邊的女子——雲綺。
怎麼都沒料到自己和雲綺竟然會從山崖上掉下來,鍾子情略感苦澀地扁扁嘴。
不過好在,他們很幸運,這懸崖之下是一條河,倘若是陸地,那他和雲綺搞不好早就一命嗚呼了。
情不自禁地,他回想起了先前在山崖上發生的事。
“有人……使用了土行術,但是……是誰?”
摸着下巴喃喃自語,鍾子情總覺得,那個在危急關頭使用土行術將雲綺彈下山崖的人似乎是在幫他們。
畢竟,在被林家與慕容家包圍的那個時候,他與雲綺成功脫身的機率並不大。
可是當時在場的除了他和雲綺,沒有友,只有敵。
思考走進了死衚衕,鍾子情一邊想一邊以公主抱的姿勢把昏迷不醒的雲綺抱了起來,抱進了他剛剛發現的十分隱蔽的山洞裡。
或許是天不亡我吧,至少躲在這裡面,就不必擔心這一晚會被林家與慕容家的手下騷擾了。
這樣想道,鍾子情將雲綺放了下來。
“好像……變重了……”
不知道是不是雲綺呆在王府的幾天吃的太好,鍾子情總有一種雲綺比最初在豔雲閣那時要重了一點的錯覺。
雙脣抿起,抿成一絲微笑。鍾子情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蜻蜓點水般輕觸雲綺的臉頰。
昏迷中的雲綺的表情,平靜得好似波瀾不驚的湖面。
鍾子情突然想到若是自己捏住雲綺的鼻子會不會把雲綺憋醒?
意識到自己還有如此孩子氣的一面,他忍不住咯咯笑了兩聲。
雲綺很美,至少在他眼中,很美。
無論是初次邂逅時那耀眼的姿態,還是此時熟睡的表情都能夠輕而易舉地撥動他的心絃,激起他內心藏得很深的衝動。
他想要這女子,想要保護她,想要照顧她。
然而,卻傷害了她。
白皙的指尖緩緩的,觸碰到了雲綺張開一絲縫隙的脣,有溫熱的氣息微微傳了出來。
鍾子情的心跳,有些加速。
這兩片柔軟的脣瓣,曾經吻過他。
雖然那只是爲了救他,不算親吻,可是在他看來,已然把這個吻當做他有生以來最珍惜的寶貝,鎖在了心裡。
緩緩收回手,鍾子情摸了摸自己撲通撲通直跳的胸口。
這樣下去不行……
即便自認爲有把握控制住自己,可鍾子情還是覺得他不能再這樣盯着雲綺的睡臉看了,否則……
他會想吻她。
苦笑着站起身,鍾子情決定出去找些乾柴火回來升個火堆。
脫掉溼漉漉的衣服
,露出肌肉勻稱膚色白皙的脊背,雖然會覺得涼但也總比讓溼衣服黏在身上要舒服。
就這樣,他裸露着上半身,走出山洞,頎長優美的身影很快就被黑夜吞沒了。
“嗯……嗯嗯……”
鼻息絲絲,雲綺哼哼唧唧的不想睜開雙眼。
啪嗒!
漂亮的柳葉眉蹙了一下。
半邊臉被烤的熱乎乎的,還以爲自己是睡在皇宮裡軟綿綿的臥榻上,雲綺美滋滋地翹起嘴角,翻了個身,睜開雙眼。
“哇!”
整個人被嚇得一個激靈,雲綺騰的一下坐起身。
眼前,是把她嚇精神的罪魁禍首——熊熊燃燒的火堆,扭頭看過去,坐在火堆旁,正以一雙含笑的鳳眼看着她的人,是裸着上半身的鐘子情。
“你醒了啊,雲綺。”
“啊……”
歪歪頭,雲綺有些狀況外。
大概是睡的犯迷糊,一睜開眼又看見熊熊燃燒的火堆,雲綺摸着胸口冷靜片刻,才意識到當下的狀況。
對了!她被高高隆起的地面甩了出去!
雙眸睜大幾分,她第一時間摸自己的腰間,在摸到冰冰涼的羊脂白玉香囊後,安心地吐了口氣。
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緊張這個香囊,但她就是下意識習慣把它帶在身邊,只要有它在心裡就不會覺得空蕩蕩。
“怎麼了?”
這時,對面的鐘子情問道。
雲綺搖搖頭,“沒什麼……話說之前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好好的平地會突然動起來啊!”
一想到自己摔下山崖的原因她就覺得蹊蹺。
“難不成又是林家的人使用的妖術?我之前看到過的,就是我跟你講的那個林朔夜還有林晚晴……”
知道雲綺所指何事,鍾子情緩緩開口:“那個不是妖術,正確說來是五行術。”
“五行術?”
第一次聽到的詞彙,雲綺感到好奇。
“沒錯,五行術簡而言之就是一種力量,但凡有內力的人都有可能修煉,它是根據陰陽五行而來,因人而異,有些人五行屬火,那麼練就的五行術就具有火的屬性,也就是火行術,有些人五行屬水,練就的五行術就是水行術,像你之前所說的,林晚晴冒着火的拳頭就是火行術,而結冰的箭就是水行術。”
“哦、哦……原來如此……”
雖然聽的一知半解,不過基本上的道理雲綺還是聽明白了。
“雖說五行術修煉起來並不難,但也並非每個人都能達到較高的境界,像林晚晴那種只是五行術的入門級別罷了,在將一種五行術修煉到最高境界之後,也可以修煉其他的元素,這就看個人的能力了。”
這樣說着,鍾子情的臉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憂鬱。
“先前在山崖上,把你甩下來的是利用地利發動的土行術,規模不小力量也不弱,由此可見使用者五行術修煉的功夫很到家,內力也是極爲渾厚,因爲使用五行術對內力的消耗十分嚴重……”
“也就是說,那個想害我的人是個高手嘍?”
聞言,鍾子情默不作聲。
因爲就連他也無法確定那個使用土行術的人究竟是否是在害他們,抑或是幫他們……
“啊……”
抓了抓溼漉漉的頭髮,雲綺呢喃:“也就是說我是被那個什麼土行術給摔到了山崖底下……那鍾子情你怎麼……”
話未說完,她突然反應過來。
“難道說……你是跟着我跳下來了?”
無聲點頭,鍾子情微笑,道:“反正在那種情況下也很難脫身,還不如冒險一試,好在老天爺比較眷顧我們,山崖下是河……”
順着鍾子情的目光往外面望,雲綺只看到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不過仔細聽的話的確能夠聽到水流聲,而且她現在穿着的衣服也是溼答答的。
皺了皺眉,她很想將這身黏黏糊糊的衣服脫下來,可是……
擡起眼簾看鐘子情,目光不由自主地纏繞在鍾子情裸露的上半身上。
火光映襯下,白皙的皮膚有些泛紅,卻依然細膩,像極了手感絕佳的上等綢緞。
雲綺不知怎麼,內心有種小鹿亂撞的錯覺。
“鍾子情,你把衣服穿上吧!”
“嗯?”
聞言,鍾子情扭頭看了一眼正在火堆旁烤乾的衣服,道:“可是衣服還沒有幹……”
“哦……”
沒多言,雲綺心裡想的是“我也想烤乾衣服啊”,然而自己身爲女兒身,又不能在身爲男子的鐘子情面前脫衣服,正這麼想着,她看到鍾子情站起身。
“我出去在洞口守着,你把衣服脫下來烤一烤吧,一直穿着潮溼的衣服搞不好會着涼。”
一邊說鍾子情一邊往山洞外面走。
隨着腳步,長過肩的青絲在寬闊結實的脊背上輕輕搖晃。
雲綺看着鍾子情的背影,禁不住看得出了神。
平日裡的鐘子情看上去雖然不至於瘦削卻也絕對不胖,給人一種瘦瘦高高的印象,然而現在脫去衣服,她竟然發現鍾子情長着勻稱結實的肌肉,意外的十分陽剛。
這就是傳說中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嗎?
一直目視着鍾子情走出山洞,雲綺暗暗嘀咕道。
這下子山洞裡除了自己再無旁人,她也就大膽起來,站起身剛要解開衣帶,有些涼的手指停止了動作。
“鍾子情,我要烤乾衣服了,你不許偷看!”
山洞裡迴盪着自己的吼聲,沒有聽到站在外頭的鐘子情迴應,雲綺多少有點不安心。
雖然她印象中的鐘子情絕不是會偷看女子換衣服的人,不過對於男人她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片刻,一縷悠揚的曲聲撥動耳鼓,是鍾子情在吹笛子。
側耳傾聽,這笛聲令雲綺情不自禁勾起一抹淺笑。
恍惚中,時間,倒退回了三年前。
那個時候,她百無聊賴地坐在黃瓦紅柱的亭子裡,一隻手托腮,閉着雙眼聽曲子。
那個時候,鍾子情就站在她身邊,隨便她點哪一首,無論難易,都會以賽過整個王都最棒樂師的技藝將曲子演奏出來。
每當聽到鍾子情吹笛子,她總有種笛子、曲子與鍾子情合而爲一的錯覺。
此時此刻,這種心情也沒有絲毫改變。
一邊聽着笛聲,雲綺一邊將衣服脫下來用樹枝支撐着放在火堆旁烤乾。
由於身上一絲不掛,她冷得靠近火堆縮成一團。
“真是的,就不知道吹點歡快的曲子麼!”
扭頭忍不住衝洞口的方向抱怨了一句,雖說雲綺喜歡聽鍾子情吹笛子,可在這種悲慘的情景下聽到那種悲傷得令人想哭又哭不出來的旋律,只會令她更加胡思亂想而已。
從以前起她就發覺,鍾子情很喜歡悲傷的曲子。
情不自禁地,腦海中回想起在山崖上慕容玄鈺說過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