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今日的詩會來的人不少,不少達官貴人和文人才子。謝懷瑾神情冷清,衆人皆知靖親王清冷,喜怒不定。遂沒人敢上前圍着,只行了禮,便入了座。

顧安知原本是坐在謝懷瑾那一桌的,邵氏喜歡她,便拉了她一起。

世人皆知朱掌事膝下無兒女,家中並無繁雜的族譜,子侄也就一兩個,還在外地,所以也有些人爲了前程,願意送自己的兒女,子侄過來,可朱曦一早就放了話了,所有兒女皆是父母的心頭寶,朱曦緣淺,和夫人順其自然,不做強求。

可現在見朱夫人身旁,坐着一個容貌清麗的女子,和朱夫人言談甚是親密,朱夫人也拉着她的手,一直在嬉笑說着話。

同知樞密院事劉章之女劉雨佳,是公認的才女,像今日的詩會,一些學識不高的自然是去一些官眷宴會上閒散聊天,可她不一樣,她可以和當今狀元一起吟詩作對的,自然是來朱府,這裡可都是真才實學。

見邵氏身旁的顧安知,劉雨佳側身與旁桌的觀文殿學士齊桓之女齊悠悠小聲的商議着“那個姑娘又是哪家送來討好朱家的?”

齊悠悠一向是劉雨佳說什麼,她就是什麼,見劉雨佳先入爲主的覺得顧安知是用來討好朱家的,看顧安知的眼神也充滿了不屑。

“誰知道呢,都是歪門邪道,一看就知道是個狐媚子。”

劉雨佳長得很美,秀雅絕俗,美目流盼。但是齊悠悠卻是一般長相,再加上性格強勢,更顯得人有些粗鄙。許多人都不願和齊悠悠一道,所以對於自己格外親近的劉雨佳,她便一步一步的跟隨。只要有人說一句劉雨佳的不好,齊悠悠第一個跳起來打。他們二人的父親官銜都不低,大部分人也不再會說什麼,除了鎮國大將軍家的千金,白清瑤。

白清瑤最看不起劉雨佳這種惺惺作態的女子,對於齊悠悠這個胸大無腦的更是無感。

“這人家一句話沒說,就說人家是狐媚子,真不知道你們學的禮儀學到哪兒去了。”

這一排都是女眷,也都知道白清瑤說的是誰,都偷偷的掩嘴笑。

齊悠悠剛想回懟,被劉雨佳按下了。詩會馬上開始了,再加上今天王爺也在,鬧起來不好看。

是了,劉雨佳喜歡謝懷瑾。謝懷瑾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遺世獨立般的謫仙,戰場是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閻羅。劉雨佳覺得這樣的人才配得上做自己的夫君。

鑼鼓敲響,說是詩會,其實就是一場比賽。第一輪,衆人只需對娟紙上的詞語做出詩句即可。再由書垚居的三位講師評判。講師每人手中有三道令符,白玉符,便是一般,尚可,仍有改進的地方,七彩琉璃符,便是很好,非常好,當是大家之作。最後的只是一塊桃木符,便是絕世之作。意爲無甚可以 比擬其風采。當然,若是實在不入耳的,講師也可以不擺符。

獲勝者,還可以獲得豐厚的彩頭。

朱府管事朱福端來了第一道題。

娟紙上寫了兩個字 相思

衆人都笑了,自古相思最是容易,但最容易的也最普遍,若不是特別出挑的。怕連白玉符都得不到。更別說七彩玲瓏符和桃木符了。

柳知遠率先起了頭,行了禮,端着酒杯想了片刻,便開口道:“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

語畢,衆人直喊好。

柳知遠是書垚局的學子。父親是宗正卿柳昌黎。講師給了兩塊七彩琉璃符和一塊白玉符。成績不錯。有人開了口,後頭就熱鬧了。白清瑤也得了一塊七彩琉璃和兩塊白玉。

長香過半,劉雨佳緩緩起身。行了禮,風鈴般清脆的聲音:“諸位,雨佳不才,也想出一詞,望各位點評。”

朱福提供了筆墨紙硯,劉雨佳端坐想了片刻便執筆寫了起來。

筆落,朱福端了詩文給講師。三位講師商討一番,齊齊給出了七彩琉璃符。朱福大聲誦讀:“倚危亭,恨如芳草,萋萋劃盡還生,念柳外青蔥別後。水邊紅袂分時,愴然暗驚。無端天與娉婷。夜月一簾幽夢,春風十里柔情。怎奈何,歡娛漸隨流水。素絃聲斷,翠銷香減。那堪片片飛花弄晚。濛濛殘雨籠晴。正銷凝。黃鸝又啼數聲。”

掌聲雷動,衆人叫好,劉雨佳施禮回敬。柳知遠也遠遠的敬了一杯酒水。

劉雨佳很享受這樣的情景,見上位的顧安知一直安靜的坐着,時不時的和朱夫人說些什麼。靖王也時常看過去,還帶着不易察覺的笑容,難不成是個草莽?空有皮囊?看了一眼齊悠悠。齊悠悠順着她的目光,知道她的意思,便開口道:“朱夫人。您身旁的姑娘爲何一直默默不語?”

衆人聽聞。也頗爲好奇,便紛紛看向顧安知。

顧安知最不喜歡的就是在這麼多人面前講話,邵氏也不知顧安知是個什麼底子,暫時不好替她開口,便只看了看她。

顧安知行了一禮:“安知出身鄉野,沒讀過多少書。望各位見諒。”

齊悠悠笑了:“姑娘怕是瞧不上我們,覺得不屑於我們一比吧。”

顧安知嘴角輕揚,渾身上下帶着清冷,對於齊悠悠的激將並無波瀾。

邵氏怕她真的不會詩詞。握着她的手輕輕拍了拍,示意她放寬心。顧安知對她笑了笑。

齊悠悠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直接站了起來:“姑娘如此,是真如姑娘所說,大字不識。還是姑娘覺得。我等都不配和姑娘一起切磋。姑娘,既然來了元宵詩會,哪有不作詩的。還是你覺得我等皆是戲子,你坐上觀,權當看戲了?”

這話就重了,把讀書人和戲子作比。對於那時候的人簡直是侮辱,衆人聽聞也都對顧安知頗爲不滿,有人也起鬨讓顧安知出來做一首詩。

顧安知蹙了眉,她不惹事,事情總要來惹她。朱曦和邵氏也皺起了眉,剛想起身替顧安知辯駁,便被她壓住了。顧安知起了身,走到謝懷瑾身邊,小聲問:“王爺。這裡可有不能得罪的?”

謝懷瑾挑眉,這小貓要發飆了?“並無,隨意。有事本王擔着。”

顧安知得了免死金牌,就讓朱福擺了硯臺。劉雨佳見她和靖親王這麼親近,王爺還對她笑了!手底下的絲絹都皺了。。。

顧安知沒說假話,自己作詩確實不行,但是唐詩宋詞千百首呢!怕啥!相思啊,相思的詩句不少,有兩首特別喜歡,顧安知不管不顧的。都寫了!打人嘛,就要打到對方起不來纔不會再有威脅。

朱福拿了稿子,幾個講師看完後討論了足足半盞茶的時間。最後結果一位給出了七彩琉璃,兩位給出了桃木。

場上安靜的很。桃木符!

連謝懷瑾都坐直了身子,這麼些年,桃木符確實沒怎麼出來過。而且一次出兩枚。這讓謝懷瑾都想聽聽她的相思。

朱福拿了詩文誦讀:“合歡桃核終堪恨,裡許元來別有人。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衆人議論紛紛,好一句入骨相思。

“第二首”

“還有第二首?”

“就這麼一會兒就兩首,第一首尚且如此驚豔,另外一首怕是更甚。”

劉雨佳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被人打了似的,她剛剛作了一首七彩琉璃,現在出來了一個桃木,對方剛剛還說自己沒讀過什麼書,現在豈不是再說之前的人都是草包麼!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好!”

柳知遠聽完就站起來帶頭喝彩!

“一種相思,兩處閒愁。好!姑娘好文采。知遠拜服!”

顧安知點頭回謝,並不言語,畢竟不是自己的詩,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的詩詞,還是很好用的。

謝懷瑾也有些好奇的看着顧安知,這小狐狸倒是真沒讓他失望啊。

劉雨佳見王爺這麼看着顧安知,再看顧安知,一臉不在乎,狐媚!

香盡,顧安知勝。

勝者賞銀二百兩,書法大家秋寧的字帖兩幅。

顧安知看見銀子眼鏡都亮了!謝懷瑾看她想抱走又得端着的樣子,只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