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稼祥看了一眼季子強,什麼都沒說,轉身忙去了,現在開會已經不泡茶了,一般都是娃哈哈小瓶的礦泉水,所以王稼祥指揮着幾個年輕人,挨個的開始送水了,只是在有的人面前,王稼祥會停留一下,說一兩句不相干的話,而對方也會心領神會的微微點頭。
選舉再次進行時,大家看時間才知道,休會並不止半個小時。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這第二次選舉莊峰市長將會以大多數票勝出,既然有人操縱這場奄,不是還有一半人選莊峰市長嗎?不是還有一半人很堅決地擁護省委的意圖嗎?
如果再選一次,那一半堅決的人更加堅定不移,而另一半人就會產生動搖。然而,誰敢打保票,誰敢說百分之百?既然有人操縱了這場選舉,就不能掉於輕心,即使是死老虎也要當真老虎打。
這次冀良青親自做了講話,他往主席臺上一坐,那威嚴和霸氣就不是那個省裡來的處長能比了,兩人簡直是天壤之別,全場立馬就鴉雀無聲,就像籠罩着暴風雨即將到來前的低壓空氣,壓得人有些兒喘不過氣。
冀良青大義凜然的要求每一個黨員都要有黨性,都要有組織觀念,既要把自己心目中的人選進政府,更要相信組織,服從組織,他要求每位黨員要珍惜自己手中這一票,不要輕信謠言,不要站在省委和市委的對立面。
季子強聽得心裡忿忿然,媽的,這話怎麼都能從你嘴裡說出來,難怪早就有人說過,政治家們都是騙子,無賴。
冀良青講話完結之後,在用凌厲的目光掃視了一圈下面,這才莊重,威嚴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坐下,他的眼光就和季子強的眼光相遇了,冀良青微微一笑,小聲對季子強說:“真懸啊。”
季子強也點點頭,說:“可不是嗎,好在還來得及修正。”
兩人都笑了一笑,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季子強突然的想到了一個古代的笑話,笑話說三個秀才準備春遊,大家約定說每人從家拿上一壺酒,但兌着一起喝,最後三人到了地方,就找了個大罐,把各自帶來的酒都倒了進去,後來端上一喝,奶奶的,完全都是涼水,根本沒有一點酒味的。
不過三個人卻喝的是暈暈欲醉的樣子,嘴裡不斷的說:“好酒啊,好酒。”
現在自己和冀良青的狀況基本就是這樣了,也許此時也只有他們兩人能看得懂整個選舉的玄妙之處。
接下來的選舉就沒有什麼懸念了,冀良青和季子強帶頭投了票,下面的人也很快都投票了,莊峰以絕對優勢壓倒了尉遲副書記,成功的當選爲新屏市的市長。
縱觀整個選舉,其實冀良青還是吃了一點暗虧,他好事沒撈着,檢討卻少不了了,不過,冀良青也不太擔心,畢竟最後的形勢還在自己的控制之下,雖然出了一點麻煩,他這個市委書記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但你組織部門就沒責任了?選舉市長,你們竟不把它當回事,只派個處長來壓陣?
當然,他不能明說這些,選舉
結束後,他還是給省委的組織部謝部長去了個電話,說了一大堆檢討的話,說自己過於大意,沒有做好代表們的思想工作,讓很多對莊峰有意見和看法的同志心中有牴觸的情緒,最後棄權票出現的很多等等。
謝部長也沒有過多的說什麼嚴厲的話,畢竟這個冀良青已經逐漸的向自己的陣營在靠攏,在說了,最後的結果還是正常的,中間那個插曲也不算太過分吧,莊峰還是一直票數領先的,只是沒有過半數而已。
所以等冀良青自我批評了一陣之後,謝部長也就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善意的提醒冀良青:“冀書記,恐怕你要儘快的到省委來一趟,不要等王書記知道情況了找你問話。”
冀良青有點緊張,他心中嘆口氣,這次事情真的是倒黴透了,季子強和尉遲副書記沒收拾上,還給自己添了一堆麻煩,他就答應了,說明天就到省城去,親自給王書記承認錯誤。
開完會之後,天已經黑透了,王稼祥來到了季子強的辦公室,說:“我們一起找個地方吃飯吧!”
季子強知道王稼祥不是隻爲了吃飯,一定也想抒發一下他的感慨,所以季子強也沒有推辭,兩人也沒去大酒店,而是鑽進一條僻靜的小街吃大排檔。
當然,王稼祥也把自己的車停在很遠的地方。
那大排檔桌椅都擺在街上,只是在家門口擺一個簡易的竈,點起火就開攤了,這裡有好幾家大排檔,季子強和王稼祥各處走了走,各處點了一個拿手菜湊成一桌,於是便吃着大排檔的廉價菜,喝着幾百塊錢一瓶的茅臺。
季子強喝了一杯酒之後,問:“稼祥,你怎麼看今天這事?”
王稼祥搖着頭說:“尉遲副書記簡直是瘋了。”
季子強嘆口氣,說:“是啊,他這次豁出來了,不過還是沒有得逞啊?”
王稼祥說:“怎麼會得逞?”
季子強就笑笑,又喝了一杯酒說:“你對第一輪的棄權票作何感想?”
“嘿嘿,顯而易見的,冀良青書記沒有幫忙唄。”
“稼祥啊,這纔是問題的關鍵啊,你知道嗎?就在不久之前,冀書記找過我,說讓我和他一起聯手支持尉遲副書記。”說完,季子強意味深長的看着王稼祥。
王稼祥就愣住了,他細細的品味了好一會,才驚恐的說:“天,真懸。”
季子強也感到後怕的,殘酷的現實給他上了生動的一課,差一點點,自己就栽在冀良青的手中了,現在想起來都可怕,季子強長噓一口氣,說:“我當時真擔心啊,擔心第二輪選舉的時候,我們的人依然投棄權票。”
王稼祥就淡淡的說:“不會,我提前早就和他們約定了一個細節,只是沒有告訴你而已。”
季子強面露欣賞的神情,連說幾個好字:“好好,好好,看來你也真是鍛煉出來了,我當時真擔心。”
王稼祥也嘆口氣說:“不過想想真的有點讓人揪心,沒想到冀書記對你如此殘
酷,我一直感覺你們還不至於鬧得怎麼僵。”
季子強搖着頭說:“也不完全市如此,我分析,冀書記只是要讓新屏市少一股勢力,至於是我或者尉遲副書記倒黴,那都無關要緊。”
王稼祥不太明白的說:“他爲什麼不直接藉助這次機會拿下莊峰?”
季子強搖搖頭,緩慢的說:“這不符合冀書記的性格,他不會在這個問題上冒險的,他一向都是個謹慎而深謀遠慮的人。”
這是季子強在第一輪選舉之後得出的結論,從開始的時候,他並沒有看出冀良青的圈套,如果說他僥倖的躲過了這一劫,那完全歸功於季子強一貫的小心,在重大決策中,他現在很少會出現當初在洋河縣,或者柳林市那樣的莽撞,何況這件事不是那種義氣紛爭的事情,它們沒有觸動到季子強心底的紅線,所以季子強才能從容鎮定的思考和處置。
王稼祥給季子強倒上酒,說:“那麼現在省委會不會找尉遲副書記秋後算帳呢?”
季子強思考着說:“很難說,現在有兩種可能,一種是省委瞭解的這次選舉背後的真像,那就會動他,凡是在選舉中,違背省委意圖操縱選舉的,組織上都不會輕易放過。即使沒有證據,但這事也明顯的不能再明顯,再說,組織要動他,也不會說這個理由,要說的理由多的是,只要他自己知道是這個原因理由,大家明白是這個理由就行了。”
王稼祥連連點頭說:“是啊,要是這樣的話,新屏市又該暗潮涌動了。”
季子強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省委不動他,這事雖然造成了一定的影響,但是並沒既成實事。不過,省委會狠狠地批評他,這種批評可以不點名,只說事實,只說現象,只說危害性,可以叫你引以爲戒。而這種指桑罵槐的批評是無法申辯的,尉遲書記自己知道自己事,也不可能申辯,這樣會產生一種什麼結果?以後,尉遲副書記將鬥志消沉,他再不會得罪人,更不會像以前那麼旗幟鮮明地支持我,也不會和我對立,他會小心的做人,小心的做事,這或者也是冀書記早就預計到的一種結果,也是冀書記希望的一種結果。”
王稼祥咀嚼着季子強的話,說:“也就是說,不管出現哪一種結果,在新屏市,尉遲副書記都已經失去了他的價值。”
“可以這樣說吧。”
“那麼,季市長,現在你在面對冀書記和莊峰的時候,你也失去了絕對優勢。”王稼祥憂心忡忡的說。
季子強深深的看了一眼王稼祥,一點不錯,王稼祥畢竟在官場的時間不短了,而且他也有足夠的政治天賦,他看到了問題的關鍵,季子強也一直爲這個結果在沮喪,他深刻的明白了目前自己面臨的局面,自己已經不可能在成爲新屏市三足鼎立中的一支力量了,自己必須做好準備,要麼唯唯諾諾的低調做人,要麼投靠莊峰或者冀良青。
當然了,兩害相權取其輕,自己恐怕只能跟隨冀良青的腳步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