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前，海拉從無冬城回到了聖哲城。
無冬城是廷冶教會的主城，地位類似於首都。
不過它現在不叫無冬城了，而是叫亞歷山大。
帝國軍接管廷冶教會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將無冬城的市民請到了其他城市居住，並且爲之支付了一筆天價安置費。
很難想象，一向蠻不講理的帝國軍會以這種善意的姿態去面對“俘虜”。
要是赫伊文知道了這事，一定會認爲這羣傢伙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
可惜海拉對海德林的事情並不瞭解，所以沒有更深層次的去思考。
當然了，就算看出來什麼端倪，海拉也不可能去阻止帝國軍。
在茫茫多的魔神機甲面前，她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太微不足道了。
根據海拉帶回來的消息，除了無冬城之外，整個廷冶教會並沒有發生其他大事。
人們該怎麼生活還是怎麼生活，至少從表面看上去是這樣。
統治這個國家的人，依舊是原來的牧首和內閣，只是沒人知道，牧首這兩個字，已經是形同虛設了，甚至這位神秘的女教皇，現在連廷冶教會的國界都邁不進去。
軍事部的人已經在各大機場佈下了天羅地網，玖琦歆一旦現身，等待她的必然是毀滅性的打擊。
什麼，不坐飛機，直接飛回去？
那更好了。
正好試試新研發的導彈威力怎麼樣。
這些部署還只是海拉打聽到的。
海拉的能力擺在那，的確很適合做一名特工，畢竟沒人記得住她。
但也正是因爲如此，她也沒辦法探取到真正的核心機密。
她和那些高層根本混不熟，所謂的軍事重地，一個也進不去。
不過，海拉倒是猜得出來，以軍事部那羣傢伙心狠手辣的程度，百分百在暗地裡佈置了更多的殺招，玖琦歆只要敢回去，絕對十死無生。
除此之外，帝國軍還做了一件事——招募建築工人。
這是一次全國性的招募，開出的條件非常好，搬磚的一天都能掙個一千塊。
結合上面的全城遷徙，很容易推斷出帝國軍的意圖。
他們應該是想打造一座新的城市，且大概率是將現有的建築全部推倒，再重新來過。
這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尤其是在這個時間點上。
既然有爭霸藍星的想法，不是更應該優先生產魔神機甲嗎？
“不論他們目的是什麼，有一件事可以肯定。”老德克說道，“至少在短期內，新的城市建成之前，他們不會對我們或是奧德教會主動發起進攻。”
黑森聞言，凝重的表情稍微好看了些，只是心裡對海拉又有點怨念了。
明明是他讓對方去廷冶教會打探消息的，結果消息打探回來，海拉卻直接送到了老德克手上，連他這個議會長都不知情。
偏偏他還不好說什麼。
因爲嚴格意義上來講，海拉並不是聖衆議會的人，她之所以幫聖衆議會做事，純粹是看在跟黑森友誼的份上——在蘇牧出現之前，這個世界上只有老德克、黑森、妹妹這三個人能記住她，不幫他們又幫誰呢？
而在黑森和老德克之中二選一，海拉無疑是選擇後者的，畢竟老德克對她有養育之恩。
“青前輩那邊你們也不用擔心。”老德克接着說道，“我也不妨告訴你們，出現在聖凱城裡的那個女人，和帝國軍來自同一個地方，我們這片大陸寒冷的氣候，便是由這女人一手造成，若非青帝及時出手鎮壓，那麼對方和帝國軍裡應外合，瑪拉教會現在應該已經不復存在了。”
老德克語氣罕見的認真，沒有人懷疑他在說謊。
而事實上，冰神希瓦和帝國軍根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塊…
不過沒關係，這並不妨礙老德克給希瓦扣一頂黑鍋，反正後者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只要讓在場的執事們都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就行了。
“如此就好。”安德里聽到這，總算鬆了口氣。
“還不止如此。”老德剋意味深長地說道：“青前輩還隱晦的透露過，他願意護佑一方百姓平安。”
這話一出，衆位執事們立刻激動了。
他們還沒意識到，老德克純粹是在欲揚先抑呢。
“老議長，此話當真？”一名紅衣執事問道。
“當然當真。”老德克點了點頭，又說道：“只不過，青前輩說他能力有限，只管一座城池。”
“一座城池也好啊！”另一名紅衣執事說道，神色看上去很是有些興奮。
也不怪他們如此失態，畢竟那是連老議長都走不過半招的超級大佬，不能奢求太多。
雖然只是一座城，但這也無疑表明了對方的立場，而且有這樣一個高手坐鎮，對教會而言有着無可替代的象徵意義。
就好比地球上核武，拿不拿出來用是一回事，有沒有又是另一回事。
“不如就讓青前輩坐鎮庫拉洛斯吧，那裡離廷冶教會最近，一定能起到最大的威懾作用，萬一帝國軍打過來了，青前輩也能幫忙擋一擋。”
“我覺得不妥，邊境的環境太差，生活水平也非常低，萬一因此得罪了青前輩，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沒錯，我們要擺正姿態，不能只顧眼前利益，一切以大局爲重。”
“要我說，還是讓青前輩坐鎮聖哲城吧，那裡是我們的首都，老議長也住在那兒，萬一有什麼事的話，青前輩也好和老議長商量。”
“這個想法不錯，我同意。”
紅衣執事們已經三言兩語的討論了起來。
反倒是黑森和安德里相視一眼，各自輕輕嘆了口氣。
這是兩個明白人，他們已經發現老德克在給他們下套了。
想一想嘛，人家一開始還說青前輩不願意幫忙，這還沒聊幾句呢，形勢就翻轉了，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情？
在黑森看來，自己這位老師之所以一開始拒絕幫忙，是因爲教會沒有拿出足夠的誠意。
或者說，沒有付出足夠的代價。
而現在願意幫忙，則是因爲代價夠了。
一座城。
還是瑪拉教會的首都，聖哲城。
黑森現在幾乎可以肯定，自己的老師最初就是抱着這樣的目的來的。
最讓人心塞的是，老德克都沒還說聖哲城這三個字呢，他這羣紅衣執事們，就已經爭先恐後的往套裡鑽了……黑森都不知道是該誇老師的手段高明，還是該罵這羣傢伙愚蠢了。
這真的是個很簡單的道理。
有比教皇還強大得多的高手入駐聖哲城，那聖哲城還能算是瑪拉教會版圖之內的城市嗎？
說的嚴重點，這甚至是自己給自己的內部安了一顆釘子，還是永遠拔不出來的釘子。
黑森嘆了口氣，說道：“老師，如果我沒猜錯，過不了多久，聖哲城就不叫聖哲城了吧？”
“哦？不叫聖哲城，那該叫什麼呢？”老德克反問了一句，似乎有些意外。
“黎明城。”黑森給出了答案。
不僅是這座城的答案，更是最近發生的這一系列事情的答案。
爲什麼花梨高中要將覺醒藥劑的功勞規劃到黎明社頭上？
爲什麼花梨高中要私自募兵，且名字爲黎明軍？
爲什麼黎明社當初不要功勞和榮譽，而要聖衆議會一個人情？
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給那羣小傢伙造勢罷了。
老德克笑而不語，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不得不說，黑森的腦袋的確聰明，推測出來的東西已經和事情的真相八九不離十了。
可是，黑森現在寧願自己跟邊上的紅衣執事們一樣傻。
真的，有時候知道的東西越多，心裡就越不好過。
黑森是這個國家的守護者，還是守護者裡的大哥大，而如今，他這位大哥大，卻要將自己國家的首都拱手相送，這種感覺，真是跟吃雞蛋時噎着了一樣難受。
但再難受也沒辦法了，事到如今，他已經不得不答應老德克的要求。
因爲黑森沒法保證自己拒絕之後，老德克會不會用更暴力更直接的手段強行佔領聖哲城。
以他對老德克的瞭解，自己這位老師應該不是那樣的人，可那位青前輩呢？
黑森賭不起，也不可能拿幾千萬人的性命去做賭注。
“老師，我只有一個請求。”黑森深吸一口氣，認真道：“請青前輩善待百姓。”
聽起來頗有種託孤的感覺。
老德克笑着搖了搖頭：“希望這事不會影響到我們之間的關係。”
言外之意，你應該相信我。
事實上，青帝壓根兒就不會住在聖哲城，更別提管轄城市了。
用這位大佬的話來說——你們這城裡空氣質量太差，不適合老年人生活。
所以聖哲城的統治權，最終還是會落到老德克手裡。
青帝之所以答應讓老德克以自己的名義去談，是因爲他也想送那小傢伙一座城。
這和老德克想將星野火等人從鳴荒沙漠裡接回來光明正大生活的想法不謀而合。
順帶一提，趙果果當初也是這麼想的。
有城纔有兵，而有了兵，才能保護蘇牧給她們的這個家。
只不過，她的計劃才進行到一半，就被青帝和老校長捷足先登了。
當然，這也並沒有出乎趙果果的意料。
在她看來，副校長那準備了接近二十年的計劃，隨着收購公司啊、囤積物資啊、暗地裡建造軍營啊這些蛛絲馬跡的出現，簡直不要太好猜。
無非就是兩個字——造反！
而青帝的目的就更簡單了。
無論是鎮壓希瓦，還是空手套白城，都是爲了給蘇牧鋪路。
這小傢伙升級太快了，心性完全跟不上節奏。
說句不好聽的，發育都還沒發育好呢，如何能堪當大任？
蘇牧的性情是不錯，除了偶爾喜歡自欺欺人之外，總得來說還是挺真實的，就是眼界和格局太小，這東西又沒法教，便只能讓他用親身經歷去填充了。
“好了，我就先回去了，你們接着開會。”
等到紅衣執事們“統一口徑”支持青帝坐鎮聖哲城，老德克便打了個招呼先離開了會議室。
白鳶城堡的頂層，已經有架直升機在等着他了，裡面坐着胡萊德那個老傲嬌。
這兩位老人家，自從跟青帝接觸以來，不知不覺間便受到了對方身上那股子出塵氣質的影響，穿衣打扮越來越古風了，跟這現代化的軍用直升機站到一塊，畫風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老德克離開以後，黑森又繼續組織開會，將最近的行動計劃都理了出來。
反入侵事件現在已經基本上消失了，聖衆議會的重心也該轉移到城裡的異族人身上來了。
在鬼門關上走過一趟的黑森，性子似乎也有些改變，他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沒有下達類似於屠城的命令。
在邊緣地帶，有部分小城市裡生活的幾乎全是異族人，按照以往的行事風格，黑森就直接碾壓過去了，事後想辦法把消息封鎖了就完事，而這一次，黑森選擇了一種更溫和的方式。
他要親自帶隊去過去考察。
既然遲早都要和異族人和平共處，那麼那些不搞事的，便讓他們活下去吧。
“考特爾，你準備一下，明天就跟我去普羅爾斯，另外，通知聖哲城那邊的負責人，三天之內把人都撤走，去普羅爾斯跟我們匯合。散會。”
這場圓桌會議，最終以黑森拿一個邊緣地帶的小城市試刀爲結局。
總體來說還算圓滿，至少“內憂外患”中的“外患”算是暫時解決掉了。
紅衣執事們相繼離開，去了宴客廳。
圓桌會是完了，每個人都領到了任務，但他們還得給自己的黑衣執事們安排工作。
只有安德里留了下來。
“你不去給莎爾他們開會？”黑森喝了口水，問道。
講了半天的話，他嗓子都幹了，聲音有些嘶啞。
“比起開會，我更擔心一個問題。”安德里說道，“我們就這樣把聖哲城送出去了嗎？”
“難道還有別的選擇？”黑森今天是第三次嘆氣了。
這種寄人籬下的感覺真的很不好，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藍星人要仰仗異族人的庇護而活了。
這一切都發生的毫無預兆，就跟雷雨似的說來就來，防不勝防，無可抵擋。
回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黑森甚至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就好像一場噩夢。
“我指的是教皇。”安德里的心態似乎比黑森好得多，很快接受了現實，他說道：“城市的歸屬權畢竟有一半在內閣手上，我們就這樣答應下來，教皇閉關回來以後怎麼交代？”
“交代？他用人不利，擅自閉關，差點把整個教會都葬送了，還有什麼資格找聖衆議會要交代？”黑森嘲諷地笑了笑，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目光望向南方。
“說起來，這座城市還是那羣小傢伙拯救下來的，如今交到他們手上，也算物歸原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