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丫頭真是狡猾又刁鑽,算計人心竟然能算計到這個份上,也真是夠絕了的。
她不管做哪個決定,現在對於孔夫人來說,只怕都是滿滿的懷疑了。
她手裡捏着的瓶子都已經滾燙,卻還是下不定決心,不知不覺已經將自己的舌頭都咬破了。
邊上的鄒夫人皺着眉頭一副擔心得了不得的樣子,嘆了一聲氣就道:“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晨兒看上去好似情形不大好,瞧瞧這,出了滿頭大汗。”
孔夫人也不是傻子,看之前趙夫人的遲疑就知道事情還是有些貓膩在,前進幾步見趙夫人的女兒果然躺在牀上輾轉反側發出無意識的痛吟,一時神情凝重。
如果真的是被倭寇所收買了的內奸下毒,那還能夠接受,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些東瀛人怎麼可能會是好的?
但是如果真的是同朱元所說的這般,這毒藥乃是在趙夫人明知道的情形之下故意喂下去給女兒吃的,那事情就真的是有些蹊蹺了。
人家都說虎毒不食子。
這可是在拿女兒的性命去賭了,不管是爲了什麼目的,這個都有些太過於功利和冷情了。
趙夫人自己也出了滿頭的汗,聽見鄒夫人的話之後,遲疑再三,還是狠了狠心咬了咬牙,顫着手拿着瓶子要往趙晨的嘴巴里倒。
朱元發出了一聲冷笑。
趙夫人的手一抖,到底還是惡狠狠的回頭來,心虛又氣怒的反問:“你笑什麼?!”
“趙夫人,你女兒看着你呢。”朱元微微笑了笑:“她睜着眼睛瞧着你呢,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要親手害死自己的女兒。”
......
趙夫人面色慘白,下意識的回過頭去看女兒。
帷帳裡的女兒躺在牀上,面色蒼白,滿頭大汗,嘴脣因爲過度的脫水現在也已經乾燥起皮。
這是她的女兒!
是她從襁褓中就養到這麼大,辛辛苦苦帶大的女兒!
趙夫人再也忍不住,
低聲啜泣了一聲,手裡的瓶子一把扔在了地上,發出砰的一聲輕響。
屋子裡徹底安靜下來。
孔夫人面色古怪的看着朱元,一時沒有出聲。
馮寶嘉卻是怔住了,完全沒想到事情到了這個份上竟然還能發生轉機。
就算是她已經很久沒跟這些達官貴人們打過交道了,但是也知道總督是個什麼樣的大官,現在是總督府要對付朱元,聯合了按察使,不惜用按察使的女兒做引子,來污衊朱元勾結倭寇下毒謀害按察使的女兒,好讓朱元勾結倭寇殺害小曾大人跟刺殺何文勳的事都變得順理成章。
分明都已經安排的如此周詳,只不過是需要照章演一場戲罷了,爲什麼竟然還能出岔子?!
她雙眼發直,看着朱元的眼神彷彿是要吃人,她也的確是恨不得要生吃了朱元的肉。
鄒夫人卻無暇顧及這個小人物的死活,她盯着趙夫人,一直慈悲的面色陡然沉下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冷冷的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吵吵嚷嚷的,鬧的人頭痛,怎麼又扯上什麼陷害不陷害的了?”
趙夫人嘴脣顫抖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朱元越過了自己,掀開了帳子,不由立即伸手扯住了朱元的袖子惱怒問道:“你要做什麼?!”
朱元回過頭來看她一眼,面色坦誠神情坦蕩的狐疑問她:“怎麼?趙夫人不想亮自己的女兒沒事嗎?要是再耽擱下去,她只怕就算是好了,也要落下一輩子的病根,這樣可不好罷?”
趙夫人慾言又止,手指緊緊攥着朱元的衣袖,僵持了半天,似乎不能決斷,過了許久,終於還是將手給放下了。
朱元便了然的笑了起來,越過了幾個丫頭坐在牀沿,熟練的取出自己的金針開始給趙晨金針放血。
邊上的鄒夫人目光裡有難以言喻的複雜和恨意,按捺不住的就要上前,卻被趙夫人擋在了跟前,她立即停下來,目光不善的盯着趙夫人嘲諷的道:“夫人這臉變得真是夠快的,一會兒一個樣,之前不是說朱元勾結倭寇陷害你們家嗎?怎麼現在又讓她治病了?”
孔夫人就在邊上,鄒夫人的話不能說的再直白了,她見趙夫人的臉色僵硬,面上的表情就更加的不屑。
做壞事不可惡,最可惡的是做事做到一半反悔撂挑子的人。
唯有愚蠢最不可原諒。
趙夫人實在是太蠢了,就算是朱元那瓶藥真是做了手腳的,不是原本的解藥,只要趙夫人狠得下心,當機立斷的立即給趙晨服用下去,而後讓孔夫人將朱元綁走,再去請別的大夫來,也完全來得及解救。
哪怕來不及呢?
哪怕來不及,死的也不過就是一個女孩兒罷了。
趙家別的沒有,女孩兒還沒有嗎?又不是要拿一個兒子出來賭博!
可偏偏趙夫人外強中乾,是沒沒用的繡花枕頭,被朱元這麼一詐就給詐出來了,竟然猶猶豫豫的,最後還乾脆把藥瓶給摔了,讓朱元親自來給趙晨解毒。
這蠢貨的舉動讓之前他們所做的所有一切都白費了,全部的心血都付諸東流!
鄒夫人這回來是要親眼看見朱元這個賤人是如何落下地獄,如何爲了之前所犯下的過錯贖罪的。
她的弟弟是被朱元所害,如果不是朱元,何文勳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也不會經歷這些不應該經歷的慘痛。
她父親也不會一夜白頭。
想到這些,鄒夫人的眼睛裡盈滿怒火。
趙夫人瑟縮了一下,她原本就不大願意拿女兒出來冒險的,可是丈夫答應了的事,她沒有辦法。
可丈夫也說過了,不過就是吃些苦頭,絕對不會有性命之憂。
她才勉強答應下來,誰知道事情根本不是這樣。
誰知道朱元會早料到事有不對,還做好了準備,甚至都換了解藥?
她思慮再三,始終不敢拿女兒的性命來冒險。
現在被鄒夫人盯着,她面色青白交加,最終只是訥訥的偏過頭去不敢答話。
趙夫人不敢吭聲,孔夫人卻忽而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