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華原本就一心一意的念着要回家。
就算是在最難最苦的時候,她也沒有放棄過,一門心思的想要回去找自己的父母親人。
不爲別的,就因爲當初賣了她的時候,她的父母親在戲班外頭給班主磕頭,求她們告知以後的去處,說以後一定會來贖她。
這句話,太華記了一輩子。
回了家,她的父母親也的確是對她極好。
可是一家子裡頭總不可能都是心齊的,孩子大了,都有自己的心思了。
太華的父母總共生了好幾個孩子,最大的是李老大,倒是早就已經成婚生子了,可是比太華小的那幾個,卻都沒有着落。
太華一開始還記着朱元的叮囑,沒有將所有的銀子一下子拿出來,只是慢慢的補貼了一點父母。
可是漸漸地,李老大病了要銀子,李老大生孩子要銀子,弟弟成親要銀子,出嫁的姐姐過的不好要銀子......
太華逐漸的就掏空了自己的積蓄。
拿不出銀子,兄弟姐妹們就都開始抱怨起來。
一開始都窮倒是無所謂,窮慣了知道發達不起來,可是一旦發達過了,過了一段時間的好日子,就不會再想去當個窮人。
家裡的兄弟姐妹們開始漸漸的對着太華沒了好臉色。
可是到底太華的父母是疼愛這個女兒的,就張羅着想要爲太華謀一門親事,嫁出去了總歸比在家裡被大家白眼的好。
原本這事兒也在按部就班的進行,並且他們也的確是託了媒婆給太華找了一門還算不錯的親事。
雖然人家家裡窮了些,可是是正經人家,家裡也有田地,那戶人家的孩子是在讀書要科考的。
直到太華的父親病了。
太華的父親病的很重,請了不少的大夫,一開始的時候李老大他們還不說什麼,直到不僅太華給不了他們銀子了,還想從他們身上要銀子,他們才變了臉。
太華求告無門。
蘇付氏聽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一說話聲音都變了:“怎麼會求告無門呢!?楊大哥,還有咱們家裡.....怎麼會沒人呢?!”
朱元就淡淡的笑了笑:“楊叔跟着外祖父,後來又跟着舅父去了江西,至於付家......太華或許來過罷。”
蘇付氏心裡一下子就想到了馬氏的冷淡,不由沉默。
是了,付泰信裡說的好,可是他是男人,又不管內宅的事,他怎麼會知道太華到底來了家裡沒有。
可是這麼一來的話,那馬氏......
蘇付氏頓時覺得內心沉重,抿了抿脣問朱元:“所以太華便賣了自己?”
朱元嗤笑了一聲,眼裡卻實在沒有半點笑意。
“太華的母親哭的險些瞎了眼睛,李老大一開始在家裡摔摔打打,指桑罵槐說太華不吉利,而後就開始變了臉色,當着太華的面說要賣女兒。”朱元挑了挑眉:“後來,太華不知道怎麼的就去了邢員外那裡,求到了邢員外身上。”
蘇付氏能想象那時候太華的絕望。
父親母親都病了,兄弟姐妹們沒一個靠得住。
她還能怎麼辦?
蘇付氏覺得喉嚨有些發緊。
“李老大是故意的,他早知道邢員外是個什麼人,他不過就是爲了逼太華去而已。”朱元的頭髮還是溼的,水鶴默不作聲的拿了巾帕替她絞乾,聞言便忍不住的發顫。
蘇付氏更是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
世上竟然有這麼狼心狗肺的人!
她氣的牙齒咬得都咯咯作響,想到太華接下來的遭遇,在心裡把李老大和邢員外這些人給罵的狗血淋頭。
怎麼會這樣?
到底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會這樣?”此時此刻,何文勳有些張狂的笑出了聲:“這樣一個小美人兒,的確是可惜了,可誰讓她攤上了朱元?!搭上了這麼一條船,就別怪有一天被推下水了,嘖嘖嘖!”
他們此時不在曾子軒的府裡,而是在杭州城內有名的怡紅院,身邊軟玉溫香,極爲愜意。
邊上的小曾大人也笑了一聲:“可不是,也幸虧大人神機妙算,將這一條路都給鋪好了,那小娘子的確是可惜了,生的那麼標緻婀娜,若不是因爲怕朱元那條瘋狗追上門來咬,說不得我就自己給留下了!”
衆人都鬨堂大笑。
何文勳更是指着他笑道:“去你的!你若是沾了手,那今天倒在車輪底下,被壓得成了肉餅子的人,那可就是你了,說不得到了那時候,你做了個風流鬼!”
吃了幾杯酒,衆人都還算是放得開。
小曾大人也知道何文勳這是在開玩笑,便湊趣的誇張的一拍桌子:“可不是!說起來,這個朱元可真夠心狠手辣的,瞧瞧也不過是幾天,就找上門了,把邢員外給扔到李老大車子底下,活活讓李老大成了替罪羊,這女人倒的確是個狠角色。”
說起這個,何文勳的眼睛便眯了眯:“由着她發瘋吧,她自以爲是給人報了仇了,只怕這時候在家裡笑呢。”
卻不知道這根本什麼也不是, 只不過是提前送給她的開胃小菜。
小曾大人面上帶着笑意誇張的唉聲嘆氣:“這也算得上是欺負人家小姑娘了,對付她,用上這麼多人,花了這麼多心思,她死也該覺得自己死的瞑目了,竟然能讓咱們動手。”
何文勳面色淡淡的,靠在身後的椅背上,環顧了一圈衆人的表情,便道:“費事兒就費事兒罷,這事兒做好了以後的好處多着呢,你可上些心,別最後辦砸了差事。”
小曾大人便立即正了神色:“是,小的心裡明白,絕不會壞了您的事兒,您就放心吧,再說了,這丫頭做的事兒,一絲一毫都逃不過我們的手掌心,我心裡心知肚明的,不會出什麼事兒。”
何文勳嗯了一聲,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吩咐小曾大人:“事情做的乾淨些,等到事兒差不多了,就讓人動手吧。”
只是有些可惜,他嘆了一聲氣:“我也有些想瞧瞧這位朱姑娘到底被逼到什麼境地纔會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