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小司笑道:“能活得如韓市長這般瀟灑的,又能有幾人?”
韓曉棟抿了一口酒,道:“人不同,活法就不同。小司,一直沒來得及爲你榮升副秘書長而慶祝,今天就以這瓶酒向你賀喜,祝你年年有進步。”
卓小司笑道:“感謝韓市長的盛情,也祝韓市長前程似錦。”
“乾杯!”
兩人喝了杯中酒,韓曉棟一邊替卓小司斟酒,一邊道:“小司,將來有什麼打算?”
卓小司雖然已是市委副秘書長,也有自己的分工,但他大多數還是扮演着王道勇秘書的角色,這並不是什麼秘密,所以韓曉棟所說的打算就萬分耐人尋味了。
卓小司當然有想過將來,而且不斷在想,正廳只不過是他目標中的一個站點,下一步他的目光已經瞄準了副省,再然後成爲封疆大吏,日後成爲內閣中的一員,當然,這些是永遠深藏在他的內心深處不會跟任何人說出來的,所以他用了很外交的語言道:“韓市長一直是我學習的典範。”
韓曉棟笑了笑,放下了瓶子,站在了踏板的邊緣,讓江風吹在他的頭髮上,緩緩道:“王書記和陸市長才應該是你學習的典範纔對。”
卓小司沉默了一下,道:“做人還是要看準目標,不能好高騖遠。”
韓曉棟轉過頭道:“你任職市委副秘書長,出乎意料地順利,與財政局局長任職時的反對迥然不同,你可知道是爲什麼?”
卓小司略有些錯愕,卻是無法回答,只聽韓曉棟道:“在很多人的眼裡,你是王書記的貼身秘書,這道護身符足以讓你在廳級以內的提拔任用過程中暢通無阻,或許,你也是這麼想的吧?”
不等卓小司回答,韓曉棟接着道:“如果你真這麼想,那就大錯特錯了,事實上,在你擬提拔財政局局長時,反對聲是很高的,這也是自研究你的任職召開專題常委會無果之後,陸放了好一陣子才舊事重提的原因,那你就沒想過,在你任市委副秘書的時候卻是沒有反對的聲音,如果真的是王書記力挽狂瀾讓你登上市委副秘書長的位置,那他爲什麼不一開始就讓你幹財政局局長呢?事實上,你應該感謝的人,是陸市長。如果不是他因勢利異,力排衆議,折衷地提出市委副秘書長任職的話,你現在還戴着‘副’的帽子,小司啊,可別感激錯人了。”
卓小司對王道勇的感情略有些複雜,恭敬有之,利用也有之,但是他深深地知道,他在王道勇這隻老虎面前扮演的永遠是狐的角色,沒有王道勇的實力,就沒有他高昂頭顱的本錢,所以韓曉棟明顯帶有挑撥性的話,讓他很是不舒服,聲音不由冷淡了起來:“韓市長,誰於我有恩,這一點,我自信還是能夠看得清的。”
韓曉棟卻是笑了起來:“人有自信是正確的,但是過度自信,就是自狂了。你以爲康平還在王書記掌控之中嗎?你錯了。他連自己女兒的工作都要假別人之手,你還認爲他有多大的能量能夠排除外界的雜音,實現他人事上的權威嗎?”
“韓市長,我尊重你是領導,又能談得來,纔會跟你有所來往,看來我是高攀了,謝謝你的紅酒。”對於韓曉棟直言不諱地貶低王道勇,卓小司必須拿出自己的立場來,否則棄主的罪名也不小。
韓曉棟卻只是笑了笑:“卓老弟稍安勿躁,你目前的反應與你這個康平第一秘可是名不符實了,沒有一個很好的氣量又怎麼能在官途中走得更遠呢?坐,我還有些話要說。”
卓小司神情嚴峻,道:“不知道韓市長還有什麼教誨。”
“王書記,我……”在王道勇面前,卓小司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吞吞吐吐的了。
王道勇難得有空坐下來認真地看看報紙,見卓小司這個樣子,便放下了報紙,笑着道:“怎麼了小司?級別提高了,說話卻是沒有以前直接了啊。”
卓小司笑了笑,道:“王書記,有些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王道勇正視着卓小司,道:“你該不會忘了秘書的職責了吧?”
卓小司咬了咬嘴脣,道:“王書記,我想問的事情有些大不敬,所以我擔心您責怪我沒有政治嗅覺。”
“好了,別鋪墊了。”
卓小司似乎下了些決心,問道:“王書記,我想問您,韓副市長是誰的人。”
王道勇還真沒想到卓小司問的居然是這樣的問題,微皺了一下眉頭,道:“爲什麼這麼問?”
“他跟我談起過目前康平的政治局面,說陸市長是康平名副其實的大老闆,而您,就是失去了牙齒和利爪的老虎,威風已經不再了。”
卓小司說這番話的時候,略有些心驚膽戰,他一直在關注着王道勇的神情變化,王道勇目光中厲芒一閃,卻是在瞬間就恢復了平靜,淡淡道:“小司,你怎麼看?”
卓小司也有些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跟王道勇提起這件事,或許是想向王道勇證明自己是很關注康平,也或許是想向王道勇表明自己的忠心,也或許是他根本不願意看到王道勇失去對康平的掌控,不管如何,他終究還是把韓曉棟跟他說的話說了出來,當然,略過他的任職不提。
面對王道勇的問題,卓小司有些難於回答,當然,這難不倒他,略一沉吟,道:“不管韓副市長說的是真還是假,都有必要提起警醒。說實話,王書記,最近,您確實過於低調了。”
王道勇笑了笑,道:“我知道了,小司,你先出去吧,以後像這一類的話不要跟別人再提起。”
“是。”卓小司在出去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王道勇,忽然之間,他覺得王道勇的臉上寫着兩個字——複雜。
是的,王道勇的心情很複雜。
不管韓曉棟的話代表了陸漸紅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感觀,還是其他的一些更深一層的目的,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外界真的就得他王道勇廉頗老矣,再也無法恢復當初的鼎盛時代,這種心情讓他很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