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她的動作,一股淡淡的、若有若無的香水味徐徐襲來,本來是很好聞的味道,而且榮曼是個很善於用香水的女人,她懂得出席什麼樣的場合,用什麼樣的香水,今天來市委書記的辦公室,她選擇了一款很談談的鴉片香型的香水。但就是這麼淡的香水,對於有過敏鼻炎的彭長宜來說,仍然刺激了他的鼻粘膜,讓他的鼻腔有一種又酸又癢的感覺,一番呲鼻弄眼後,他知道要打噴嚏了。無論如何衝着女士打噴嚏也不是什麼文明的舉動,他趕快跳起來,走到一邊,背過身去,痛痛快快地打了好幾個噴嚏。
榮曼說道:“感冒了?”
彭長宜用紙巾擦着鼻涕,說道:“沒有,鼻炎。”他不好說自己打噴嚏的原因。
榮曼笑了說道:“那沒看醫生嗎?”
“這個還用看醫生?又死不了人。”不知爲什麼,彭長宜越來越不喜歡榮曼說話的聲音和腔調。
“真的嗎?”榮曼再次浮現出那種表示懷疑的小女兒的嬌態。
榮曼似乎很喜歡這三個字,彭長宜看了她一眼。正好和榮曼含情脈脈的目光相對。就見榮曼的臉上莫名地泛出淡淡的酡紅,眼波流轉,宛如醉酒。
彭長宜急忙收回目光,這次,他沒有坐回到沙發,而是做到了辦公桌後的皮椅上,說道:“我是鼻粘膜過敏,所有的刺激氣味,都能讓我打噴嚏。”
榮曼垂下眼簾,她知道彭長宜指的是什麼氣味了,有了片刻的尷尬。
“榮總,今天找我有事嗎?”彭長宜用一種公事公辦的神態說道。
榮曼立刻從剛纔的尷尬之中恢復過來,說道:“沒事,我就是剛纔聽朱市長說彭書記不帶隊了,換做他帶隊,正好來這裡辦事,就順便上來看看彭書記。”
“哦,我沒事,工作需要,正好省裡的廉政建設宣講團要來,這是黨口的事,所以不能走開。”
顯然榮曼非常滿意彭長宜的理由,她笑着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能跟彭書記一起出差,近距離的聆聽您的指示,對我來說是一次難得的學習機會,後來聽說彭書記不去了,心裡感覺有點遺憾。”
彭長宜笑了,說道:“榮總太客氣了,朱市長比我懂經濟,他帶你們處考察,會更有益處。”
榮曼不置可否,她笑着換了個話題,說道:“如果彭書記沒事的話,晚上坐坐,也算是給遠行的人送行。”
“哦,今天不行,我到現在都不敢動,約了人談事。”彭長宜說這話時,一點猶豫都沒有,而且還煞有介事地看了看錶,說道:“也該來了,怎麼時間觀念這麼差?”他的口氣裡有了不太明顯的逐客的意思。
榮曼果然是聰明的女人,她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說道:“好吧,改天我再約彭書記,既然你有事,我就先告辭。”
彭長宜聽了她的話,就勢站了起來,說道:“好的。”
榮曼走了過來,伸出纖弱的小手跟他握。
彭長宜禮節性地捱了挨她的手,不敢實握。
榮曼顯然不是這樣,她的手攥住彭長宜手的一瞬間,發現彭長宜的手想縮回去,就使勁握住他的手,然後頗有挑戰意味地看着他。
彭長宜怔了一下,不敢看她那雙柔情似水的眼睛。
榮曼鬆開了手,看着他,嘴角浮現出一絲嘲諷的笑,至少彭長宜認爲那是嘲諷的笑,就好像是在笑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卻是如此的小氣。
榮曼沒有徑直走出去,而是到了門口轉過身來,看了彭長宜一眼,這纔出去。
彭長宜當然不會擡頭注視她的背影,假裝低頭整理桌上的東西,聽到關門聲後,他才擡起頭,下意識地聞了聞被榮曼握過的手,有一種談談的香味。他起身,來到裡屋,洗了洗手,又洗了一把臉。
出來坐在辦公桌後,被榮曼打斷的思緒重新又回到他的腦海裡,彭長宜長長嘆了口氣,週六註定是不能去德山了,去不了沒有關係,以後再找機會,但是讓彭長宜感到爲難的是,自己爽約不說,根本沒法跟陳靜解釋,他不知道怎麼聯繫她,想了想,他打電話把老顧叫了上來。
老顧進來後說道:“彭書記,有事?”
彭長宜看着老顧說道:“週六出趟遠門吧?”
老顧咧開嘴笑了,心說,出遠門還不是常有的事,就說道:“沒問題,去哪兒?”
彭長宜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說道:“你自己去,週五下午走,週六趕回來,週日還要用車。”
老顧點點頭,又問了一句:“去哪兒?。”
“德山。”
彭長宜說出這兩個字後,就把身子轉了過去,翻看着桌上的文件,故意表現的漫不經心,掩飾着內心的尷尬。
一聽去德山,老顧就明白了怎麼回事,說道:“沒問題。”
彭長宜又說:“抽空你去我住的地方,櫃子裡有兩條毛毯,給陳靜帶着,另外你到賣電器的商店轉轉,看看有沒有賣熱手寶的,給她買一個。”
老顧咧着嘴笑了,說道:“您怎麼不自己去?”
彭長宜說:“我走不開,週六省裡來宣講團,老師帶隊,而且週日也給我安排了任務,讓我陪他回我們家,那裡有商州遺址,他去那裡考古。本來陳靜給我打電話,我說好了週六去看她的,沒想到又有變化。”
“那您可以跟她說,晚幾天去呀?”老顧想還是讓書記自己去好。
“如果能跟她說我早就說了,不是跟她沒法聯繫嗎?她搬了宿舍,給我打電話用的是學校的投幣電話,所以你先去,先把這些東西給她帶去,對了,把這個給她。”彭長宜說着,就彎腰從裡面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個嶄新包裝的手機,一看就是新買的。說道:“這裡面我已經裝上卡了,打開就能使,另外教她第一次怎麼充電。我去不了的事,你好好跟她解釋一下,下來找時間我再單獨去看她。”
老顧至此明白彭長宜爲什麼讓他跑這一趟了,他是不想爽約,但是又聯繫不上陳靜,所以纔派他特地跑一趟。他接過手機,高興地說道:“沒問題,我什麼走?”
“剛纔不是告訴你了嗎?週五下午走,週六趕回來,週日還要用車。路上注意安全,你到了後給我打電話。”彭長宜邊說着邊低頭扯下一張便籤紙,寫了一行字後給老顧,說道:“這個是她的年級和班級號。”
老顧接過紙條,不由地笑了,說道:“好嘞!,保證辦好,您放心吧,我到後立馬讓小陳給你打電話!嘿嘿。”
彭長宜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皮椅上,看着老顧。
老顧發現彭長宜看着自己,就眨着小眼睛說道:“怎麼了?還有什麼需要交代的嗎?不過沒關係,反正今天也不走,您什麼時候想起來再告訴我不遲,甚至我走到半路您都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下指示,呵呵——”他又笑了起來。
彭長宜看着他,也不由地笑了,
說道:“看起來你很高興?是不是很樂意出這趟遠差?”
“當然了,我當然樂意了,當然高興了!”
“你幹嘛高興?”
“您說我能不高興嗎……”老顧說着,回頭看了看房門,見房門關得嚴嚴實實的,就站在彭長宜的對面說道:“能充當您的愛情使者,縮短您打光棍的時間,別說這幾百公里,就是再遠再累我也高興去,嘿嘿——”
老顧說完,竟然像孩子一般搓着手,顛着身子,顯然他很樂意做這事。
彭長宜看着他,嘆了一口氣,說道:“這事指不定怎麼着呢,別跟外人說。”
“當然,您放心,咱們的事,我從來都不跟你嫂子說。”
彭長宜再次看着老顧,說道:“老顧,坐下,陪我呆會。”
老顧見書記心情並不是太好,就坐下了,等着書記開口說話。
彭長宜認真地說道:“你看小陳這丫頭怎麼樣?”
書記這麼直言不諱地問自己這個問題,這還是第一次。憑良心說,儘管他從不打聽書記的私事,但或多或少他也瞭解一些書記的事,但是職業所限,有些事他會帶進棺材裡都不會和任何人講的,就像他說的那樣,無論是三源還是亢州,他從來都不在家談論工作上的事,彭長宜對他不薄,儘管比自己小十多歲,但是他非常佩服彭長宜的爲人,仗義、爽快、磊落,而且佩服他的精明,更喜愛他的做事風格,主意多,辦法多,手段多。所以這麼多年來,老顧就像一個忠誠的老僕人,無怨無悔地追隨着彭長宜。彭長宜的婚姻不幸,他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但是他又不能左右和過問甚至插手書記的私生活,聽書記這麼直接地問他對陳靜的意見,他當然要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告訴給書記。
他想了想,說道:“平心而論,我感覺小陳這個丫頭不錯,她有着山裡人的質樸,而且聰明,懂事,關鍵一點是她對您很崇拜,將來會是個聽話的女人。男人嗎,無論地位高低,身份貴賤,娶的女人都應該是聽話的,是賢惠的。我不怕您不愛聽,在所有認識的女人當中,我認爲小陳是最合適的人選。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話有時不全封建社會的糟粕,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有一定社會意義的,它讓女人在家庭和社會中找到自己的角色定位。”
彭長宜沒想到老顧出語不凡,他來了興趣,說道:“那你說說,爲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
老顧不好意思地笑了,說道:“反正具體的含義我也說不太準,您比我知道的多,我也是前些天在辦公室閒着沒事,看了一篇文章,說的就是女子無才便是,我覺得寫得挺好,非常符合我的審美觀點。”
“哦,說說看。”彭長宜知道,老顧別看是司機,閒暇時間看的書和報紙很多,他看書和報紙從來不挑剔,只要是有印刷字他就看,遇到什麼看什麼,而且好多時候他拿到車上的報紙他都沒來得及看,早就被老顧遍覽無餘了。
老顧見書記感興趣,也想表達一下自己的看法,增加書記選擇陳靜的信心,就說道:“我爲什麼同意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個說法,不是說我就是老封建,就有看不起女人的意思。這話自然有它的封建思想,但做爲一種道德標準,我認爲不管男女,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我們都應該遵守這條標準,這個不會有錯,尤其是眼下這個社會,更應該遵守。”
“哈哈,你這是典型的復辟。”彭長宜一錘定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