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華說:“您放心,我心裡有數。”
彭長宜說:“我得回去了,老人一個人呆着悶,陪他吃飯。”
“我去安排吧。”呂華站起來說道。
“不用,不用,我們就找個地方喝碗粥就行。”
彭長宜和呂華一同走了出來。
彭長宜回到招待所,爸爸早就等在樓下,正在樓下的一個小空場裡溜達着,倒揹着手,看見他來了,就向他走來。
他把車停在爸爸身邊,下車,給爸爸開開門,說道:“您怎麼在這等我。”
“你那個房間太靜了,我有點悶。”老人說道。
“哈哈,您看電視呀?”
“總看也沒意思。”
彭長宜等爸爸上車後,給爸爸關上了車門。自己坐回座位,掉頭,就往中鐵賓館而去。
到了賓館門口,爸爸擡頭看了一眼金碧輝煌的賓館外景,說:“兒子,就喝一碗粥,還上這個地方來呀?”
彭長宜笑了,說道:“既然喝粥,上哪兒都一樣,這裡衛生好一些。”
爸爸說:“這麼一個大飯店,人家會給咱們熬一碗粥喝?”
“會呀,豐儉隨客。”
彭長宜說着,就下來,給爸爸拉開車門,扶爸爸下了車。
他們走進來後,服務員認識彭長宜,早就有兩個人給他們開開門,其中一個女領班說道:“彭書記好,還有光臨。”
彭長宜說:“吃個便飯,給我們找個小雅間。”
領班忙過來攙着老人的一個胳膊,領着他們來到一樓的小雅間。
坐定後,服務員問他們喝什麼茶,彭長宜讓服務員上一壺鐵觀音。
爸爸說:“剛喝茶出來,不要了。”
彭長宜笑了,問道:“行,那就不要茶了,您想喝什麼粥?”
“小米大米都行。”老人說道。
“好,我去給您點。”
說着,就隨服務員出去了。
一會,彭長宜就回來,說道:“我給您要了小米粥和韭菜餡盒子,我要了麪條,另外,您想喝兩口嗎?”彭長宜知道爸爸晚上有喝兩口酒的習慣。
哪知,爸爸爽快地說道:“不喝,醫生讓我戒酒戒菸。”
“醫生?”
“呵呵,是啊。”爸爸看着他笑了。
正說着,服務端上來兩個菜,一涼一熱,涼的是鹽水魚乾,熱的是肉炒蘆筍,又過了一會,韭菜餡盒子也上來了,彭長宜的
打滷麪也端了上來。
彭長宜說:“您先吃別的,給您要的粥時間可能會長一些,您剛纔說,大夫不讓您喝酒了,什麼時候跟您說的,我怎麼不知道?”彭長宜沒忘了這個茬。
是的,爸爸一直跟着自己,上午做完CT後,他眼看着爸爸和他一起走出的醫院,他從來都沒有單獨接觸過醫生,醫生到底是什麼時候跟他說的這些話呢?
爸爸笑了,說道:“就是你走後大夫跟我說的。”
“我走後?”彭長宜更加迷糊不解了。
“對呀,你走了,我也沒事,心想,還是我自己去那裡拿結果吧,這樣,就看見了大夫,大夫就跟我說了。”
“您拿到結果了嗎?”
“沒有,他們拿走了,我就回來了。反正他們會告訴你的。”爸爸說道。
“哦——”彭長宜低頭吃了一口麪條,嚥下後又漫不經心地問道:“大夫還跟您說什麼了?”
這時,服務員端上了一個蓋盅,放在老人跟前,說道:“小米海蔘粥。”
老人打量着這個精緻的瓷質蓋盅,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服務員笑着答道:“小米海蔘粥。”說着,掀開上面的蓋,立刻,就見金黃色的小米粥裡,橫臥着一根十多釐米長的海蔘,一股撲鼻的濃郁的米香和海蔘特有的清香飄出。
爸爸笑了,說道:“兒子啊,喝粥就是喝粥,你還整這名堂幹啥啊?這一碗得個十塊八塊的吧?”
服務員笑着說道:“這一碗128元。”
“什麼?”爸爸愣住了,伸出的筷子停住了。
彭長宜沖服務員一揮手,服務員自知話多了,就趕緊溜了出去。
爸爸說:“兒子,太貴了,你讓我怎麼捨得吃啊。”
彭長宜笑了,說道:“給你補補身子,反正您也不經常喝,偶爾一次兒子出得起這錢。”
“唉——太浪費了。”老人說道。
“看您說的,怎麼是浪費?只要吃到您肚子裡,就不浪費。”說着,就拿起一個小羹匙,放到爸爸跟前,說道:“您嚐嚐,那個盒子比較樸素,就是雞蛋和韭菜。”
爸爸就將那盤盒子推到兒子面前,兒子說:“您知道的,我不吃韭菜。”
爸爸說:“我喝了這碗粥,有一個盒子就夠了。剩下的拿回去。”
彭長宜見爸爸開始喝海蔘粥,就不再追問爸爸剛纔的事了。
父子倆吃完飯後,彭長宜和爸爸回到海後
招待所的房間,彭長宜又拿出一袋牛奶,放在一個熱水杯裡。
爸爸說:“吃的太飽,喝不下了。”
“沒關係,您頭睡的時候再喝。”
爸爸坐在沙發上,等着兒子跟他開口。
彭長宜醞釀了半天才說:“爸爸,檢查結果出來了,您胃裡有塊息肉,儘管是良性的,但也要做掉,息肉也長,它一長,您胃裡的空間就小了,就盛不下吃的東西了。所以,也要做掉。”
“行啊,做就做吧。”老人點着一根菸。
彭長宜奇怪,爸爸反應這麼平靜,而且從不問檢查結果。他就笑着說道:“您不是說大夫不讓您抽菸了嗎?”
爸爸說:“現在抽沒事,一旦做手術,就真不能抽了。”
彭長宜沒有阻止爸爸抽,就說道:“還有,如果做手術,我不想在本地做,我在聯繫北京的大醫院。”
爸爸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做主吧,不用考慮爸爸,我昨天夢見你媽了,我跟她說,你沒有享受到兒子的照顧,我要替你享受了,這次,我得的這個病,可要兒子操心費力了,你心疼你兒子,不忍拖累他們,痛痛快快的就走了,我卻做不到了——”
彭長宜的眼圈紅了,說道:“您說什麼哪,怎麼是拖累?再說了,你這是一個小手術,息肉每個人都有,有的人長在腸子裡,有的人長到了胃裡,還有的人長到了鼻子裡,這太正常了。”
爸爸看着他,意味深長地笑了,說道:“兒子,你放心,我的病,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彭長宜看着爸爸,說道:“有您這話,我就放心了。其實,這裡也能做,就是我怕大家知道您住院會多事的。天天有人去醫院看您,我擔心您得不到休息,在北京做完後,拆了線,恢復恢復回到這個醫院養着還行。”
爸爸知道在亢州做,肯定會有人來看他的,那樣就會給兒子造成不好的影響,兒子考慮的對,自己老朽了,不能幫上兒子什麼忙,就不要給他造影響了,就說道:“你這樣考慮很對。我恢復後,就回家,你一個人,早上還要送娜娜上學,工作又這麼忙,再多我這麼一號,就更忙了。”
彭長宜說:“那能忙到哪兒去?不過這個問題以後再討論。”
不知道是因爲爸爸得了絕症還是什麼原因,彭長宜忽然很享受這個和爸爸絮絮叨叨的過程。
老人又說:“儘管我在這看起來你忙不到哪兒去,但是你心裡會惦記着我,心累,也是人累的一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