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思言下意識就照着陸聽溪所言, 手勢疾轉, 將被摁在地上的大漢兩隻手腕掰至脫臼,咔咔兩聲, 利落乾脆。
大漢悶哼兩聲, 欲踢開謝思言,陸聽溪早拋來一根粗繩,謝思言一把接住, 飛快將大漢的雙腳縛住。
前後不過幾息工夫。
謝思言低頭辨認一番, 轉向陸聽溪:“你認得這廝?我怎不認得?”他貫來記性好,但凡見過的人,都能有些印象,故而他幾可確定他從前不曾見過此人。
陸聽溪道:“他是曾去馥春齋鬧過事的地痞,我見過他兩次,第一次是遠遠看了眼,第二次是當街碰見的。因他生得壯悍, 我對他記得格外深刻。我去保定找你之前不是做了個夢嗎?那個夢裡, 這人就出來作亂過。你搜搜他的身, 看是不是有什麼陰毒的暗器。”
她能一眼認出這人, 其實還有個緣由, 就是這人當初大放厥詞,說要整治馥春齋的東家, 她當時還以爲謝思言跟馥春齋的東家鬧翻了, 不打算保馥春齋了, 很是擔憂了一陣, 後來從沈惟欽口中得知原來馥春齋的東家就是她以爲的靠山本人。
害她白擔心一場。
生氣。
謝思言果然從那大漢身上搜出了幾樣暗器,起身將之擲到一旁,正要摸摸小姑娘的腦袋誇她幾句,然則手還沒碰着頭髮絲,就被小姑娘狠狠揍了一拳。
這若是擱在平日,他只要稍一側身就能輕鬆避開,可他對他的小寶貝全沒設防,事發又突然,這一拳捱得着實結實,正中腰惻,小姑娘又是使了力的,打在身上疼得很。
謝思言輕抽氣,擡頭就見小姑娘繃着小臉瞪他。
女人可真不講理,適才分明還好端端地給他出主意、遞繩子,下一瞬竟即刻就變了臉,還出手打他。
算算日子,似還不到她的小日子,莫非提前了?
陸聽溪瞧着謝少爺扶腰皺眉的舉動,道:“別扶了,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有喜了。”
謝少爺扭頭:“你做甚要往我腰上打?我腰要是使不上力,晚來你在上面?”
陸聽溪一時沒反應過來,一怔。
“那就一言爲定,你上我下,你自己使力。”他貼耳道。
那被謝思言捆了的大漢見這兩人將他弄得死豬一樣,竟開始打情罵俏,張口就要罵娘,奈何嘴被謝思言方纔順手拿一團破布堵住了,發聲不能。
陸聽溪轉去就寢時,已是四更天。她睏乏已極,也沒等謝少爺,只管倒頭睡下。
一覺醒來,日已三竿。
用早膳時,謝思言跟她說了昨晚那件事的後續。
“我貫來信奉‘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果然昨晚擒住的那人捱不住酷刑,招了個七七八八,”謝思言拿公筷給陸聽溪夾了幾塊清燉排骨,“他名喚曾崇,入了漕幫五六年,如今已混成了小頭目。他認得柏鵬,但大抵因着他地位不逮,與之並不熟。”
陸聽溪心道怪不得這廝先前那樣狂妄,原來不是尋常的地痞。
“漕幫營生所涉頗廣,黑白都沾,這兩年又攬起了索金殺人的勾當。據曾崇供稱,這樁刺殺邢明輝的買賣,僱主出價頗高,爲顯重視,他才親自出馬,誰知出師未捷身先擒。他昨晚四處尋不見邢明輝的人影,誤打誤撞闖到這裡來碰碰運氣,隨即就遇上了我們。”
謝思言繼續道:“他自道他也不知僱主身份,江湖規矩,僱主只使人來留下定錢與要殺的人的名姓、畫像與身份背景,等事成,兩訖便是,故他們這邊所知甚少,他已將能招的全招了。”
“德王這府邸,護衛稀鬆,又兼漕幫中人悍勇,若非我早先做了排布,邢明輝這回不知會如何。我卻纔去看他,他還疑心這一出是我的手筆,被我譏了一番,總算安分了。我本不想現身,如今事情有變,我也只好更易籌劃。”
陸聽溪嚐了口滋鮮味濃的排骨湯:“先前那個胭脂盒的事,你不是分析說是仲晁乾的嗎?那這件事會不會也是他乾的?他也變主意了,亦或原本就是這般打算——等邢明輝死了,他就嫁禍給你?”
“我只是那麼跟德王說的,不一定就真是仲晁乾的。我當時只是忖着,不管是不是他乾的,先推到他頭上讓德王偏向我這邊再說。”
陸聽溪忽然覺得,如果她是仲晁,她頭一個要除掉的就是謝思言。這傢伙一肚子壞水兒,不把他拔除,簡直不能安枕。
她打算再盛一碗排骨湯,卻見原本小半盆的排骨湯竟被對面的謝少爺喝掉了一半,不禁道:“你對排骨湯這般鍾情嗎?因爲我昨日打你那一拳,打算好生補一補?但以形補形不是更好?你吃些豬外脊、豬裡脊之流,才搭邊兒。再不然,吃些豬腰子也是好的,補補腎。”
謝思言擡眸盯她:“那我吃些豬尾豈不更好?豬尾強腰力、益骨髓,是補陰生髓之佳品。”
“也可,我去知會他們一聲,下一頓就給你預備豬尾紅棗湯。”
謝思言輕倚到圈椅靠背上:“你爲給我強腰補腎,真是操碎了心。不過即便如此,也還是要在上面一回,如此方能對我素日的辛勞體嘗一二。”
陸聽溪頰暈緋霞,怕他越說越偏,岔題道:“你這回是悄悄過來的,保定那邊總是不能離開太久的,這頭的事處置得差不多便作速回吧。我算了算日子,我出來也有將一月了,這幾日就得回。我先前跟祖母說一月半就回的,若是回頭祖母到期去陸家找我,便麻煩了。”
“不急,你既來尋我,就斷沒有讓你獨個兒回去的道理,”謝思言道,“我倒覺着,你擔憂這個,不如想想若你在外出這期間有孕了,回去如何跟祖母解釋。祖母可是以爲你如今在孃家待着的。”
陸聽溪默默啃排骨。
這樣說來,怎生有種他自己給自己戴綠帽的微妙之感?
又在德王府盤桓了五六日,陸聽溪聽聞謝思言要跟齊正斌出趟門,表示自己也要去。謝思言並不情願,幾勸無用,最終勉強答應讓她作男裝打扮跟從,扮作他胞弟。
謝思言已令邢明輝逐漸開始懷疑仲晁的用心,餘下的事,他已跟德王交代妥當。
他上回去漕幫據點來去匆匆,沒能探聽到什麼,今次想仔細查上一查。
陸聽溪先前去過河間府的土匪窩,覺着自己還是有些見識的,但真正瞧見漕幫的據點,難免覺着自己肉眼惠眉。
漕幫的這個據點是建在涿水河上的。三艘閩、廣一帶常見的烏艚船並三艘多見於漳、廈附近的水艍船勾連一處,以繩索與鐵環相銜,上鋪踏板,人行其上,如履平地。
齊正斌在旁道:“他們這等搭設,有些類似於江淮一帶的花船。有些九姓漁戶的江山船也是這等搭法。”
陸聽溪問花船跟江山船是什麼,謝思言將她拽到身側,冷眼乜斜齊正斌:“少在內子面前說些不該說的。”
陸聽溪原本不過隨口一問,見狀倒愈發好奇:“究竟是什麼?”
謝思言攥了攥她的手:“小姑娘家家的,追問這些做甚。”
陸聽溪不忿,謝思言總把她當成小女孩。
齊正斌笑道:“表妹若真想知道,回頭跟我借一步說話,我單獨講給你。”
他本還要再說甚,謝思言一記眼刀飛來,他有些擔心這位性情強橫的閣老在此跟他動起手來,便只笑笑,沒再言語。
謝思言說是答應讓陸聽溪跟來,實則並不讓她跟隨入內,只讓她與幾十個扮作水手的護衛在岸邊等着。
陸聽溪坐在芝草紋鼻紐旁的一塊小石臺上等了半日,不見人出來,百無聊賴。就在她幾要入眠時,忽聞一陣喧嚷人聲漸近,擡頭就見謝思言與齊正斌從船艙內出來了,正往岸邊來。兩人身畔還跟着個熊腰虎背的大漢。
謝思言還在跟那大漢說話,齊正斌先行上岸。
“那個跟世子說話的人就是柏鵬,是漕幫京畿分舵主的乾兒子。世子果真是不負才智無雙之盛名,我們跟他們說,我們是來投靠他們的,他們起先無論如何都不信,世子跟他們周旋了一炷香的工夫,那柏鵬就轉意了。這纔多大工夫,已經開始與我二人稱兄道弟了。”齊正斌低聲道。
柏鵬轉頭看到齊正斌身邊那個清秀少年,命人將之叫來。謝思言出言攔阻:“那是舍弟,沒見過什麼世面,恐衝撞了閣下,還是不要叫來了。”
柏鵬揮手道:“這有什麼,往後都是一家兄弟。”吩咐手下將人帶來。
陸聽溪上前行了個揖禮,柏鵬上下打量她一番,忽然伸手要往她肩上拍去,臂膀擡至一半,卻在中途被謝思言阻住。
“舍弟年紀小,又不喜與旁人接近,萬望見諒。”謝思言言辭客氣,但神容跟語調卻是冷硬異常。
陸聽溪很是配合地埋下頭,脅肩累足。
柏鵬視線在眼前幾人之間轉了轉,收回手,朗笑道:“無妨。”
似謝思言這等硬茬兒,若能收歸己用,那是極大的助力。
柏鵬在船上設宴,幾人上得船去,飲宴一回。這次陸聽溪也跟了去。興濃之際,柏鵬着人找了幾個唱的,玉箏銀板,吹拉撫弄,嬌音鶯喉,歌舞媚骨。
謝思言平素雖也不乏酬酢,但即便主家席間請些唱的來,也是奏的雅樂,上回趙景同找的那幾個唱的,稍有逾矩之舉,就被他趕了去,似眼下這等媚俗歌舞,他是極少見到的。
齊正斌倒容色如常。他幫陸聽溪擋了幾杯酒,見謝思言陰惻惻睨他幾眼,便沒再摻和。他發現謝閣老極是洪量,非但自己接酒不斷,還幫陸聽溪擋酒,飲了半日,竟無一絲醉色。
筵畢,柏鵬本是要招妓讓衆人留宿在此的,但被謝思言巧言推了。等衆人下船上岸,陸聽溪暗拽了謝思言的衣袖,低聲道:“飲了那麼多,快些回去歇着。”
謝思言此刻大抵是酒勁上來了,攬了陸聽溪的腰,總往她身上倒。他本就生得高挺,又是酒醉之後,身子最是沉重,陸聽溪手忙腳亂,滿額沁汗,請齊正斌幫忙將之弄回王府去。
謝思言卻不讓他扶,只纏着陸聽溪,竟說要讓她將他揹回去。
陸聽溪面紅耳赤,一面招架謝思言,一面對齊正斌道:“煩請表兄搭把手,將他架到馬車裡。”
齊正斌與一干隨從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架不走謝思言,最後還是陸聽溪附耳哄了他幾句,纔將他安置進了車廂裡。
回德王府後,陸聽溪拿巾子給謝思言揩了臉,再三謝過齊正斌,將之禮送出門,轉回頭就立在謝思言跟前,沉下臉來:“你安安生生躺下歇一覺,若再敢不老實,我就捆了你的手腳,把你扔到……”
她一句話未完,一陣地轉天旋,被他納入懷中,一把按到了榻上。她下意識要起身,他就埋首在她項窩,將他整個身子的重量都覆在她身上,險些把她壓斷氣。
陸聽溪幾乎是垂死掙扎,卻只如蚍蜉撼樹。他環臂擁她,偏頭側躺,懶洋洋道:“我睡不着,你給我唱一段小調。”
陸聽溪切齒:“起來!不然我叫人把你扔出去!”她說着話,又被他箍得更緊,漸漸的,她消了聲息,朱顏酡色,彷彿被他浸染了醉意。
他鼻息皆醇然酒氣,混含了他身上霜竹般的冽冽清氣與幽淡龍涎香,這個姿勢令他身上的氣息將她團團圍繞,彷彿她每一根毫毛都被緊密包覆在他的懷裡,一呼一吸間盡是他的氣息。
她面頸皆紅,及至回神,才發現他在細細吻她。
她竟有些手足失措,驟然想起一樁事,竭力推他:“我昨日收到祖父的信,說讓我快些回去,老祖宗那邊已派人去我孃家那邊看了一回,祖父說下回還不曉得能否掩得住,你縱讓我暫留在此,也要拿個章程出來,否則萬一回頭露餡兒了,如何收拾……”
他充耳不聞,固住她腦袋:“乖,你心裡是有我的,是不是?”
陸聽溪連連點頭:“是是是,快鬆開我。”
謝思言蹙眉:“太敷衍,來,再說一回。”
陸聽溪又接連被他纏磨了半日,驀地一頓,狐疑看他:“你是裝醉?”
謝思言不理會她的問話,只是迫着她說心儀於他。陸聽溪端起臉:“你不說實話,我就喊人去叫齊表兄來將你拽出去吹冷風醒酒。”
謝思言一頓,緩緩起身,眯眼看她,容色陰沉。
“學會威脅我了,還是拿你表兄威脅我,”他在她水豆腐似的臉上輕捏下,貼耳吐息,“你喊,使勁喊,我瞧瞧你能喊多大聲,能不能把你表兄喊來。”
……
半月後,邢明輝離開保安州,回京覆命。謝思言也開始打點行裝,預備回保定。
陸聽溪因着那晚的事,連着幾日沒理會他。他那晚胡來得狠了,她次日硬是靠着意志力爬起來的。他後頭大抵也知她心裡惱他,哄了好幾回,見沒甚效用,又放言說回京後要請她好生吃一頓,再帶她去馥春齋一趟,想買什麼買什麼,搬空都成。
她覺着這個勉強還成。
兩人返京路上,她想起先前齊正斌說的花船和江山船,再度追問那究竟是甚。
謝思言給她推去一碟用冰湃好的西瓜塊,又貼心地遞上一根銀籤子:“那你可曉得什麼是喝花酒?花酒,花船,一樣的道理。江山船是花船的一種。九姓漁戶是比乞丐還不如的賤籍,他們所限頗多,譬如不得上岸,只能世代棲於江上,再譬如不得唸書科考,不得與岸上百姓通婚,如此等等。九姓漁戶大多世代爲娼,其攬客的妓船曰江山船。”
“九姓漁戶乃當年與太-祖奪天下的一位梟雄麾下部曲之後裔,太-祖痛惡之,遂貶其永爲賤民。九姓漁戶自降生之日起就註定爲末流賤籍,女子更是除卻爲娼之外,別無選擇。”謝思言道。
陸聽溪心下震動:“都是多少年前的恩怨了,爲何要延續至今?此事有解嗎?”
“難,就連廢祖訓、推新政都難似登天,何況是九姓漁戶這等事。世上不公之事多得很,你要管的話,根本顧不過來,”謝思言見她不動,簽了一塊西瓜送到她脣邊,“如今曉得這些,是否越發覺着自己活在蜜罐裡?你這樣的富貴日子,多少人做夢都不敢想——乖,張嘴,這瓜甜得很。”
陸聽溪被他餵了一塊瓜,齒關輕合,清甜汁水滿溢齒頰。
她又問起齊正斌的事:“他總說他早年曾各處遊學,但他似對舉業並不熱衷,難道所謂遊學只是遊歷四方增長見聞?可於他這等仕宦子弟而言,怎會有這等餘暇?你們科考要念的書不是恆河沙數嗎?”
謝思言眉尖蹙起,並不解惑:“你再提他一句試試?”
“我不過好奇多問一句。”
謝思言籤起一塊瓜堵了她嘴:“你再問,我明兒就找人敲斷他的腿。”
……
到了近京郊處,謝思言臨時有事,交代楊順護送陸聽溪入城,自家轉去了別處。
陸聽溪先去了陸家,從速拾掇一番,又得陸老太爺等人一番囑咐,方回了國公府。
她本沒打算在外頭濡滯過久,如今逾期了半月,遂先去了萱茂堂跟老太太賠罪。正巧葉氏前陣子身上不爽利,她便口稱是爲葉氏侍疾,這纔回晚了。老太太將她端量一回,倒沒追究這一茬,只道回了便好。又說她連日勞頓,讓她回去好生歇着。
畢竟不是實言相告,陸聽溪有些忐忑。
她先前跟謝思言提及此事,謝思言倒不似她這般想東想西的,只說讓她如何想的便如何說,彷彿這根本不堪爲一樁煩惱。
陸聽溪回國公府的隔日,謝思言方纔歸來。
他照例先去探視了祖母。
謝宗臨恰也在萱茂堂,老太太問話之後,他也約略問了兒子此番去保定的境況。只總覺當着這許多人的面,有些機要之事出不得口,問了幾句就作罷,跟老太太告退時,將兒子一併叫了出來。
父子兩個說着話去了謝宗臨的內書房。
細細問了保定府與保安州那頭的狀況,又聽了兒子關於離間仲晁與邢明輝的籌劃,謝宗臨點頭:“如此確實省力,等他們兩敗俱傷,咱們便可坐收漁利。”
“如今朝堂正事有了眉目,咱們自家的事也該說道說道了——你可還記得當初爲父說的那個一年之期?”
“記得。但父親也當知曉,兒子婚後不多時,就出了寧王之亂,中間接連數月,兒子都沒歸家。今番兒子又因辦保定這趟差使,離京兩月有餘,扣除這幾月的工夫,就還不到一年。”
謝宗臨不豫,皺眉:“那又如何?你算得這樣細,怎不把你素常去衙門的工夫也扣除?你白日去衙署,晚間才歸,如此算來,你們成婚豈非才三四個月?”
“父親這算法好,兒子先前竟沒想到這妙法。”
謝宗臨面色陡沉:“少跟我油腔滑調的!你不會聽不出爲父這是譏你!你身邊只一個人伺候,本就不大妥當,縱再多兩個也不算多。等我回頭抽工夫去跟你祖母……”
“父親,若兒子沒記錯,當初這單單只是父親的意思,兒子可沒答應。”
“但陸家那頭是應了的,你不會不知。”
“陸家那邊應了頂什麼用,這是兒子的私事,自該兒子點頭才成。”
謝宗臨冷笑:“私事?子嗣昆裔這等大事,你竟跟我說是私事?看來你跪祠堂還是跪得太少。”
謝思言眸光一動:“父親當真這樣決絕?”
“當然,這等事你說破天也沒用!如今已然逾期,你們尚未有子,自該計議納妾之事!”
“是麼?那父親先瞧瞧這是何物。”謝思言不緊不慢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慢慢捻開,攤平了展在謝宗臨眼前。
謝宗臨本是滿面慍色,待瞧清紙上內容,一時愕然,神色驀地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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