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慫...慫包?”
鄭大乾忽然想起和兒子之間還有一個重要的賭局,這個賭局在他看來更像是一個笑話,自始至終都沒放到心上。七天的時間何其短暫,兒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絕對不可能贏了自己,況且這才僅僅是第二天而已。
爲了驗證自己的想法,鄭大乾看向李鐵柱,希望得到一個既定的答案,以便回絕兒子無理的要求。
李鐵柱卻輕輕點了點頭,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在開玩笑。
“鐵柱兄弟,他...他真的成了?”鄭大乾很不淡定地問道。
“說實話,刀劈雪花我沒親眼看過,但射箭這一門鄭賢侄真的成了,能拉開兩石的勁弓,不簡單啊...”
“不可能,我的兒子我自己清楚,他之前從來沒有碰過弓箭,兄弟你一定在誆我。”
“誆不誆你,讓鄭賢侄試試便知。”
李鐵柱當然也想見識一下鄭直的本事,一個人能在兩天的時間裡分別在刀法和弓箭上達到高手級別,這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奇蹟了。
鄭直存了一個心眼,道:
“讓我試驗也行,不過你們兩個得遵守約定。進山捕殺獨眼,我也有份。”
“我這邊沒問題,就看你爹這邊的了。”李鐵柱把球踢了出去。
鄭大乾暗暗罵了一句,心想好個鐵柱兄弟,你撇得倒是乾淨...
他稍作考慮後,嘴角微微上浮,有了主意,同時說道:
“爹既然答應了你,哪有反悔的道理?”
“好,老爹你這次還算講信用...”鄭直有些意外,“咱們去院子中驗收好了。”
話說到這個節骨眼上,已經難以收回。鄭家父子和李家父子,一共四人走到院中。
首先是刀劈雪花。
小栓子抓來一把白雪,揚在空中,鄭直手起刀落,一氣呵成,這一次他留了個心眼,將劈開的兩瓣雪花用袖子接住了。
李鐵柱和鄭大乾的眼力都不差,這一刀的確是完整地劈開了雪花。
“鄭大哥好厲害啊!”小栓子歡呼起來。
“怎麼樣,沒騙你們吧?”
鄭直把刀收起,笑道。
“奇蹟,真是奇蹟啊!鄭兄,你的兒子實在是了不起。”李鐵柱這話絕對不是恭維。
“....看看射箭再說。”
鄭大乾心裡雖然震驚無比,卻還是竭力保持着鎮定。兒子有一定的武學天賦這個他清楚,但沒想到會這麼離譜。
接下來是射箭,鄭直張開二石長弓,復刻了百步穿楊的功夫,這次帶給鄭大乾的震撼更是無以復加。
穿越,一定是穿越帶來的“後遺症”。可能真的像兒子說的那樣,他獲得了某種武學方面的特殊能力,雖然聽起來很玄幻,可這是唯一能解釋通的理由了。
“算你成了吧...”鄭大乾假裝淡定。
李鐵柱讚道:
“何止如此!這臂力,還有準頭,我敢說依鄭直這個年紀,整個大綏也沒有幾個可以比得上!”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李鐵柱身爲一個老獵戶,又是黑龍山有名的神射手,當然有資格品評鄭直的箭法了。
可是,老爹鄭大乾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像鄭直這樣有天賦的武學奇才,放在前世那種和平年代可是潛力無限,妥妥的武打明星一枚,受到萬人追捧的搖錢樹。
古代就不同了,尤其是大綏朝這個重文輕武的朝代,武夫只能逞一時之用,卸磨殺驢的情況比比皆是。
他很怕,準確來說是恐慌。
當年的李信大將軍,戎馬一生,最終莫名其妙地死在營帳中,便是一個極好的例子。
兒子一定不能邁上這條死路!
這時,鄭直活動了一下肩膀,理所當然道:
“老爹,這山我可是進定了,誰攔着也沒用!等我打回來些野味什麼的,給咱家開開葷!”
“這個...行啊,我答應你。”
鄭大乾答應得這麼痛快,鄭直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不過老爹總算沒有食言,這倒是很難得。
“兒子,天色不早,你跟我回家吃飯吧。刀和弓,給你鐵柱叔留下。”鄭大乾道。
“嗯。”
鄭直不捨地把拙鋒從腰間抽出,連同長弓交給了小栓子。
“哎,俗話說寶刀贈...”
李鐵柱話剛說沒半句,卻被人按住了肩膀,是鄭大乾,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有些難言之隱。
“鐵柱兄弟,閒話不多說,我這就帶兒子回去,你要好好養傷啊...”
“啊?好、好,你們保重。”
“鄭伯,鄭大哥,保重...”小栓子很有禮貌地說。
“栓子,等明天你去找其他獵戶的時候,叫上哥啊?”
“那個一定的!”
鄭直臉上浮現出爽朗的笑容,終於獲得進山的機會,而且還能參與捕殺獨眼狼王的行動,想想都刺激。
“哼,我在你這個年紀也整天胡思亂想,天不怕地不怕,最後沒一樣幹成的...”
鄭大乾喃喃自語後,帶着兒子鄭直出了李家大門。
回到家後,正巧老媽做好了晚飯,飯菜香氣四溢,令人食指大動。
一家四口圍着小小的飯桌,雖然不是什麼大餐,卻吃出了低調奢華的味道。
不管怎麼樣,鄭家靠着賣田的銀子,省着點花的話,也能維持個一年半載的,不用像鄭秀才那般忍飢挨餓了。
“兒子,你鐵柱叔的情況怎麼樣?你們怎麼去了這麼久啊?”趙賢淑問道。
“我和老爹已經給他上上藥了,他那條腿是被狼給咬了一口,缺了塊肉,估計要完全恢復好的話,得一段時間...”
鄭直如實說道,又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抹了抹嘴脣,把筷子放下。
他鄭重說:
“娘,我準備跟着獵戶們進山打獵。”
鄭大乾心道終於來了,不由得嗓子發乾,使勁嚥了咽,裝作沒事人的樣子繼續吃飯。
“哥,打獵好啊,我幾天沒吃過肉了,正經饞呢!”鄭婉敲了一下湯碗。
“等哥打回來野雞烤着給你吃,嗯...燉着吃也行啊,還能喝湯...”
“咱一言爲定,我最愛吃雞腿了,萬歲!”
趙賢淑猛地把筷子扣在飯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臉上帶着慍怒。
“老媽...不,孃親...”
鄭直慌亂之中叫了一聲媽,鄭大乾在之前叮囑過,兄妹兩人以後要改口叫“爹孃”,情急之下他才叫錯了。
趙賢淑盯着兒子,嚴厲道:
“你纔多大,就敢跟着獵戶們進山賣命了?十八歲啊,要放在前世,你還讀書上學呢!娘不同意。”
“娘,我爹都同意了,我跟他打賭來着,是吧,爹?”
鄭直看向老爹,鄭大乾佯做淡定,說道:
“啊?那個賭是麼?是、是有這麼回事...”
“老鄭,這麼說來,你同意兒子進山了?”
“我同...同意,男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輸了就是輸了...”
“狗屁!”
趙賢淑叉腰,惡狠狠地瞪着丈夫,那氣勢堪比千古一帝!
“什麼駟馬難追,兒子的命重要還是你的馬重要?黑龍山裡都是虎豹豺狼,你要把親兒子往火坑裡推,我...我現在就跟你離婚!”
“嘿嘿...彆着急嘛,夫人...”鄭大乾早料到會如此,心中坦然得很,“我本來也不同意兒子進山的,可你兒子本事太大,人家...”
“本事怎麼大了?能反了天不成?”
趙賢淑冷不丁看向鄭直,目光中透着絲絲殺氣,讓人不寒而慄。
鄭直碰了碰老爹,“爹啊,咱之前說的好好的,老孃這一關你得幫我啊...”
“兒子,爹已經盡力了。反正我不阻攔你進山,你不能怨我。”
鄭大乾往旁邊躲了躲,順便給女兒鄭婉夾了口菜。
“爹,哥他...”
“噓...少說話,多吃飯。”
“哦。”
鄭婉瞟了一眼老哥,嘖嘖地搖了搖頭。
遇到老媽發飆,你可慘了。
鄭直到現在終於回過味來,他是被老爹給耍了。家裡一向是老媽趙賢淑管事,老爹即使同意了,沒有老媽的首肯,也是白搭!
“都說兒子坑爹,今天讓我碰上了爹坑兒子...”
趙賢淑厲聲說:“從明天開始,你待在家裡哪都不準出去,聽見了沒有?”
“娘,你限制我的人身自由,這可是違法的...”
“別給我扯那些,現在咱們在古代,爹孃的話就是聖旨,百善孝爲先,你懂麼?”
趙賢淑第一次感覺古代還是有些優點的,至少一個“孝”字,就能把兒女治得服服帖帖。
兒子直接萎靡了,千算萬算,還是遺漏了老媽這個大bug。
“婉兒,娘交給你一個任務,盯着你哥,他一旦出了大門,就喊我,看我不打斷他的狗腿!”
“得令!”妹妹鄭婉行了一個標準的注目禮。
“還是婉兒聽話,從小到大就沒讓我費過心...鄭直,我好不容易把你養大,咱家又遭了這麼大的難,可不能有什麼閃失,你可要體諒你孃親啊...”
鄭直機械地回答:“我懂了,孃親,我錯了,孃親。”
“嗯,這纔是我的好兒子。繼續吃飯!”
趙賢淑終於露出滿意的表情,撿起桌上的筷子,這個信號意味着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再一次以老媽壓倒性的勝利告終。
鄭直的一腔熱血被冷水澆滅,心如死灰,整個人都提不起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