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頭笑了笑,道:“我是外鄉人,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是遇到了幾個採金人,我不但不會知道這山裡有金礦,更別說我的這個破褡褳裡能裝上金子了。唉!說起來呢,人啊,到什麼時候也別太貪了,否則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見衆人一副懵懂的樣子,張鐵頭接着說道:“我和我的那些兄弟跟着那些跑山人進了這野狼山,原本是想跟着他們放棒槌的,哪知道那些人根本不想帶着我們,他們只不過是想利用我們而已。你們也知道,去年我們進山的時候,還不到放棒槌的時候,只因爲他們得到了我們的好處,不帶我們進去,臉面上過不去,可進了山以後,他們就甩了我們。在茫茫無際的大森林裡,我們迷了路,在森林裡,最多的就野獸,還有那叫不上名字的蚊蟲、小咬,我們的人一個個地死了,剩下的人個個都提心吊膽的,那個時候,我們就是想出來也不可能了,咬着牙,我們就在山裡轉啊轉,還好,遇到了幾個採金子的人,他們收留了我們,條件是幫他們幹活,那時候,我們只剩下了四個人,現在想一想都後怕。”說到這兒,張鐵頭低下頭去沉默不語了,似乎沉浸在那悲傷的回憶中。
那些獵人也都大眼瞪小眼,誰也沒有說話。
好半晌,張鐵頭擡起頭來,說道:“如果不是那幾個採金人收留了我們,我們可能就真的出不來了。可那幾個採金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想對我們下黑手。因爲天氣漸漸冷了,我們就得停工,等到來年天氣暖和了再進山,他們害怕我們過了年自己單幹,再一個,這幾個月我們給他們幹活,他們不是還得給我們工錢嗎?所以,他們就動了邪念,可笑的是我們還渾然不覺,吃了他們下了藥的飯菜,在我們昏睡的時候,那幾個狠心的採金人就把我們扔到了懸崖下面。”
聽到這裡,那些獵人幾乎同時驚叫起來。
張鐵頭卻笑了笑,道:“虧得我命大,被掛在半山腰的一棵樹上,可憐我那另外三個弟兄,卻掉下懸崖連屍骨都找不到了。”說着,張鐵頭擡起手來擦了一把眼淚,接着道:“我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才醒過來,掙扎着爬了上來,後來就遇到了它。”
說着,張鐵頭伸手摸了摸白毛的大腦袋,接着道:“起初我也以爲它是一匹狼,心裡面尋思,這下完了,沒死在那幾個黑心人的手裡,卻要餵了狼了。沒想到的是,它並沒有吃我,只是盯着我看。你們可不知道,當時的我渾身沒勁,連站起來的勁都沒有,它要是想吃我,我連還手的勁都沒有啊。可它還不走,就蹲坐在那看着我。可把我嚇壞了。就這樣,過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這個傢伙才離開。到現在爲止,我都不明白它爲什麼要在那裡坐了一宿。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也許是張鐵頭講的故事太離奇了,衆獵人互相看了看卻都沒有說話,他們在等着張鐵頭接着講下去。
張鐵頭道:“我勉強站起來,四下看了看,當時已經是深秋了,樹林裡的蚊子小咬已經不多了否則的話,光是蚊叮蟲咬就能要了我的命。我忍着腹中的飢餓,爬到樹上摘了一些野果子,算是暫時填飽了肚子。那段時間,我就是靠吃這些東西挺過來的。”
“那幾個黑了心的採金人,我決不能放過他們。我張鐵頭就是這個脾氣,對我有恩的人,我不會忘了他,可是想害我的人,我也不會就這麼拉倒了,再說了,我那三個兄弟的命不能就這麼白白地葬送在他們手上,他們得付出代價!於是,我就開始在林子裡轉悠,因爲我已經轉向了,哪裡是哪裡,我根本不知道。這天晚上,正在樹上睡覺的我被一陣吵鬧聲驚醒了,睜開眼睛往下一看,我地天哪,真是天意啊!在樹下爭吵的正是那幾個採金人,我聽了一會兒,原來他們是因爲分那些採來的金子發生了口角,最後你們猜怎麼着了?他們竟然大打出手,甚至還動了刀子!就爲了那麼點金子,值嗎?”
那個李二狗搖了搖頭,道:“後來呢?”
張鐵頭嘆了口氣,道:“後來能怎麼樣?還不是自相殘殺嗎?他們你殺我我殺你的,最後誰也沒活成!都死了!我在樹上把這一切看得真真的,說實話,當時我真想下去勸勸他們,可一想到連我都差點死在他們手上,這筆帳我還沒找他們算呢,他們這樣,倒省了我的事了!等他們都死了以後,我從樹上下去,把他們散落在地上的金子都撿了起來,裝進了我的褡褳,喏,這不都在這兒呢嗎?”
說着,張鐵頭打開褡褳,露出了裡面的金子。
看着褡褳裡那些黃燦燦的金子,這些獵人的眼睛都直了。
一個獵戶卻似乎並不關心那褡褳裡的金子,他看了一眼趴在一旁的白毛,說道:“你又是怎樣馴報它的呢?”
張鐵頭把褡褳收好,接着道:“我收起那些金子,剛要離開,這個傢伙,”向白毛一指,“突然出現在我身後,一聲不吭地撲了過來,我猝不及防,被它撲倒在地上,那張血盆大口已經咬向了我的脖子,我情急之下,把手裡的褡褳塞進了它的嘴裡,我這才奮力把它從我身上摔下去。哪知道,這個傢伙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還沒等我站穩,它就又撲了上來,這一次它咬的還是我的脖子。我飛起一腳,雖然踢中了它,可它卻象沒事一樣,在地上翻了一個跟頭,繼續往上撲!最後我和它一起摔倒在地上,我的手掰開它的大嘴,讓它沒法咬到我,可我的身上也被它的爪子抓得全是傷口,你們看,”說着,張鐵頭解開衣服,只見張鐵頭的前胸、肩膀上橫七豎八的累累傷痕,從這些傷痕上就可以想象得到,當時的搏鬥有多麼的激烈!
見到那些獵人們驚異的神情,張鐵頭淡淡一笑,道:“可以說爲了馴服它,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差點把命搭上。不過,慶幸的是,我終於制服了它,要不然,我就得成了它的點心!”
獵戶們紛紛咂舌,這樣離奇的故事,他們還頭一回聽見。
張鐵頭又道:“整整一個冬天我們都在一起,我在山裡搭了一個窩棚,就這樣住了下來。爲了找吃的,它就帶着我在山裡打獵,說出來你們都不能信,有一次,這個傢伙居然自己捕殺了一頭四百來斤的黑瞎子!那些黑瞎子肉我們吃了半個多月。這山裡最厲害的應該數那些野狼了吧?特別是狼羣,連黑瞎子和老虎見了羣狼都得躲得遠遠的,可那些羣狼就怕這個白毛,只要見到白毛的影子,不管多少狼,都象躲瘟神一樣遠遠躲開。也正是因爲有了這個傢伙,我才能活到現在,不然的話,就算凍不死我,也得讓那些野獸把我吃了。”
張鐵頭的一番話說得衆獵戶頻頻點頭,畢竟剛纔他們都親眼看見了白毛的表現,連他們那些自認爲最好的獵狗,見到了白毛都是一副俯首稱臣的樣子,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證明張鐵頭所言非虛。
張鐵頭拿出一些金,分別送到那些獵戶的手上。
李二狗和其他的獵戶看着手上這些東西,一個個目瞪口呆。
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金子,甚至幾輩子也不曾見過,一時間他們都傻了。
張鐵頭拍了拍手,笑着道:“怎麼樣?大家都滿意了吧?我也是看在當初我們剛到這裡來的時候,你們對我和我的那些兄弟們象親兄弟一樣,所以你們手上纔會有這些東西。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走了!各位多保重!”說完一抱拳,在衆獵戶的依依不捨的目光中,張鐵頭帶着他的白毛大狗,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山東漢子張鐵頭領着他的白毛大狗走出野狼山,又走了百十里地,終於來到了一個熱鬧的集鎮,用他褡褳裡的金子換了一些現大洋,給自己換了一身行頭,又買了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
這幾個月來在野狼山裡的遭遇,恐怕他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爬冰臥雪,聽着那山裡的野狼徹夜長嚎;翻山越嶺,爲了完成差使不停地跋涉,還得小心提防那隨時可能出現在面前的那些兇殘的野狼。
他太知道那些狼的厲害了,他曾經親眼看見一個跑山人被幾頭野狼圍住,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那個可憐的跑山人就被活活撕成了碎片,成了狼嘴裡的點心。
當時的情況,憑他的本事也不是救不了他,可他卻不能出手,如果那樣的話,那另外幾個跑山人就不會帶着他和他手下的那些弟兄了,而他真正的目的是跟着那幾個跑山人,暗中尋找他要找的東西。
沒有那幾個跑山人帶路,他有再大的本事,也會迷失在這茫茫的野狼山裡,甚至連命都有可能扔在山裡。
如果不是遇到了身邊的這個白毛大狗,他現在可能還在那山裡轉悠,更讓他想不到的是:白毛守護的居然正是他要找的東西。
至於對那些獵人說的話,也並不全是真的,畢竟在他的心裡,還裝着不能讓外人知道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