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鷗睜開眼睛的時候,一縷陽光正好照射進了這間斗室。
嘆了一口氣,張鐵鷗起身穿衣,然後他站在門口,接過門外的衛兵遞進來的洗漱用具,洗漱完畢之後,衛兵送進來了早飯。
張鐵鷗胡亂地吃了一口,然後就坐在牀上打坐練功。
這些日子以來,他就是這麼過來的,雖然失去了自由,可是他卻覺得最近這些日子,身上的功夫卻大有長進,這讓他心急如火的同時也感到了欣慰。
忽然,張鐵鷗聽見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他皺了一下眉頭,這個聲音他很熟悉,是衛戍隊長譚海。
自從張鐵鷗被少帥囚禁起來以後,譚海經常來看他,兩個人的脾氣稟性也合得來,譚海對張鐵鷗這個從前的長官也很尊敬,可是沒有少帥的命令,他也不敢把張鐵鷗放出去,張鐵鷗當然明白這裡面的事,譚海畢竟是個當差的,所以,每次譚海來看他,張鐵鷗都儘量不提這個敏感的話題。
今天凌晨的時候,張鐵鷗也聽到了日本兵營方向傳來的一連串的爆炸聲,前些日子他從譚海那裡瞭解了一些日本人的動向,知道日本人又在搞什麼演習,所以他並沒有往心裡去。
現在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張鐵鷗緩緩地睜開眼睛,見譚海站在禁閉室外,他笑了笑,道:“譚隊長,日本人又在搞什麼演習了嗎?”
譚海回頭對身邊的幾個衛兵揮了揮手,道:“張隊長,你在這裡已經快兩個月了,有什麼打算嗎?”
張鐵鷗沉吟半晌,道:“我在等待少帥回心轉意,日本人頻繁地在咱們家門口搞什麼演習,少帥難道還不能覺醒嗎?”
譚海嘆了一口氣,道:“少帥最近也很苦惱,那個楊總長和常大腦袋越來越不象話了,今天少帥還和我提起此事,他認爲只要南京方面答應咱們的條件,咱們就可以易幟了,到那時候,日本也許就會知難而退了!”
張鐵鷗哼了一聲,道:“少帥真的是這麼想的嗎?難道他不想爲大帥報仇了嗎?日本人幹出這種令人髮指的事,我們就真的無動於衷嗎?”
譚海苦笑道:“那又怎麼樣呢?少帥不下這個命令,我們誰敢調動一兵一卒呢?”
張鐵鷗聽了,低下頭不再說話了。
譚海看了看身後的那幾個衛兵,忽然發現,那幾個衛兵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倒在了地上,他一愣神的功夫,眼前人影一晃,後頸上捱了重重一掌,他哼了一聲,栽倒在地上。
張鐵鷗察覺有異,擡頭一看,只見門外站着一個青紗蒙面的人。
那個蒙面人見張鐵鷗擡起頭來,低聲說道:“別出聲!我來救你出去!”說着,嘩啦一聲,門鎖被他打開了,人影一晃,那個人已經站在了張鐵鷗的面前。
張鐵鷗一縱身跳到了地上,厲聲喝道:“你是什麼人?爲什麼要來救我?”
那個人“噗哧”一下笑出聲來,低聲道:“冤家!才幾天不見。你就把我忘了嗎?”
張鐵鷗聽到這個聲音,頓時驚呆了,他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你是”
那個人伸手掀掉了面上的青紗,一張俏麗的臉龐出現在張鐵鷗的面前。
原來這個人竟然是他已經死去了的新婚妻子“俏閻王”祁雲。
張鐵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勁地揉了揉眼睛,聲音顫抖地說道:“你真的是你嗎?你不是已經”
祁雲看了看門外那幾個已經被她打暈了的士兵和那個軍官,道:“這事說來話長了,咱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再說吧!”
張鐵鷗搖了搖頭,道:“我不能走!少帥還沒有”
祁雲打斷他的話,道:“行了!你別犯糊塗了!那個少帥根本就是一個扶不起來的阿斗!你跟着他早晚會死在他的手上,我知道你不怕死,可是你忘了你的重任了嗎?”
張鐵鷗聞言,不由得一愣,是啊,祁雲說得有道理啊,我怎麼把這個茬給忘了呢?少帥不肯和日本人開戰,並不等於全中國的人都不敢和日本人開戰啊,我現在手下有兵有將,何不拉出來和日本人幹一場呢?
想到這兒,張鐵鷗一拍大腿,道:“好媳婦兒,你說得太對了,不管他了,我們和日本人真刀真槍的幹他一場!爲大帥報仇!走,咱們現在就離開這裡!”說着,他拉着祁雲的手就往外走。
走到門口的時候,張鐵鷗蹲下身看了看譚海,見他只是被打暈了,並沒有受傷,他點了點頭,拉着祁雲的手來到了停放大帥靈柩的房間,打開門,和祁雲跪倒在地,磕了幾個頭,說道:“大帥,您老人家的在天之靈一定保佑鐵鷗殺盡日本人,爲您報仇雪恨!少帥出於對大局的考慮,不能出兵,可是大帥您的血海深仇不能不報,鐵鷗在此向您發誓,我一定殺得那些日本人片甲不留,以告慰您的在天之靈!”說着,和祁雲又磕了幾個頭,這才拉着祁雲走了出去。
張鐵鷗知道帥府裡戒備森嚴,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就會得到他逃走的消息,所以,他和祁雲在後院越牆而出,馬不停蹄地出了奉天城。
一路上,祁雲向張鐵鷗講起了她“起死回生”的經過。
那天在元帥林,祁雲被川島芳子一槍擊中了腹部,造成她失血過多而昏迷過去,張鐵鷗突然遭此劇變,以爲她已經死了,所以把祁雲放到了那口棺木之中。
張鐵鷗和何元彪剛走,祁雲就醒了過來,由於她失血過多,身體一點勁也沒有,何況她是被關在了棺材裡,上面還有一個沉重的蓋板,眼看着祁雲就要被活活悶死在棺材裡了,正在這個時候,從外面來了一個人,祁雲聽到那個人的腳步聲,連忙用力地敲打着棺材板。
那個人嚇了一跳,以爲是炸屍了,拔腿就要跑,忽然聽到棺材裡傳出了一陣微弱的呼救聲,他就停下了腳步。
他聽了聽棺材裡的聲音,好象不是炸屍,這才壯着膽子走到棺材旁,掀開了棺材蓋。
祁雲當時已經快支撐不住了,一下子呼吸到新鮮的空氣,不由得大喜過望,差點又昏過去,那個人被祁雲的樣子嚇得夠嗆,定睛一看,見是一個年輕的女子,而且身受重傷,連忙把祁雲從棺材裡扶了出來。
他把祁雲扶到外面的臺階上坐下,從身上背的包袱中取出一些創傷藥,準備給祁雲包紮傷口。可是他一看祁雲的傷在腹部,就猶豫了,畢竟男女有別,他一個大老爺們怎麼好意思下手呢,祁雲看出了他的心思,勉強支撐着,自己動手把身上的傷口包紮了一下。
然後那個人又跑到很遠的地方打來點水,喂祁雲吃了點內服的藥。
祁雲心中萬分感激,連聲道謝,並問那個人是幹什麼的。
那個人說他是一個獸醫,本來想到撫順城裡去辦點事,路過元帥林,他聽說這個元帥林是少帥張學良專門給他的父親張作霖修建的陵園,就想進來看一看,剛纔聽到一陣爆炸聲,而且還有槍聲,嚇得他沒敢進來,過了一會兒,他看見兩個人急匆匆地走了,之後元帥林裡就沒有了動靜,就壯着膽子進來看一看,沒想到卻聽到棺材裡有動靜,要不是聽見了祁雲呼救的聲音,他早就嚇得跑掉了。
祁雲謝過了他的救命之恩,對他說,她的丈夫本來在這裡幹活,今天上午突然來了一羣日本人,把這裡的一些工人殺死了,他的丈夫帶着剩下的工人和那些日本人打了起來,可是那些日本人有槍還有炸彈,而那些工人卻手無寸鐵,怎麼是那些日本人的對手,她就是被那些日本人打傷的。
那個獸醫聽了之後,感到日本人實在可恨,但是他也無能爲力,只好問祁雲打算怎麼辦,祁雲想了想,說道,她現在只想找個地方養好傷再說,日本人如此可恨,她一定和他們鬥到底。
獸醫覺得祁雲不是一般人,就把她帶到了他撫順城裡的一個朋友家養傷,然後他就走了。
他的朋友是個年輕的姑娘,名叫金梅,其實是這個獸醫的未婚妻,祁雲安心地在她家裡養傷,並且和金梅成了好朋友。
就這樣,過了一個來月,祁雲傷已經全好了,她的心裡惦記着張鐵鷗,就辭別了金梅來到了奉天城裡。
祁雲在奉天城裡轉了好幾天,也沒探聽到張鐵鷗和何元彪的消息,她想起張鐵鷗曾經說過,他和何元彪、朱文勝都在帥府衛隊當過差,就想到帥府去打聽一下張鐵鷗的下落,可是她轉念一想,還是看看形勢再說吧。就這樣,她又在奉天城裡轉悠了幾天,還是一無所獲,最後她下了決心,到帥府去問一問,當初他們在何元彪家裡的時候,張鐵鷗說過,到元帥林拜祭過大帥之後就去帥府找少帥,勸他出兵爲大帥報仇,沒準張鐵鷗他們真的在帥府裡籌備出兵的事情呢。
於是,祁雲就來到了帥府,可是當她站在帥府門前的時候,見帥府的衛兵們戒備森嚴,她就改變了主意。
當天晚上,祁雲找了一家客棧住了進去。
今天一大早,祁雲就被日本兵營那邊的爆炸聲驚醒了,她爬起來聽了聽動靜,不象是打仗,這些天她在奉天城裡也聽說了日本人頻繁地進行軍事演習的事,她感到深深地擔憂,她擔心張鐵鷗和何元彪會有什麼事,就簡單地吃了一口早飯,然後她就來到了帥府後院,越牆而入。
祁雲躲開帥府裡的巡邏哨,在帥府裡轉了半天,也不知道張鐵鷗會在什麼地方,更不知道張學良在哪裡,就在她急得團團轉的時候,忽然看見譚海走了過來,她並不認識譚海,但是從譚海的衣着上她能看出來,這是個軍官。
當時,祁雲就暗暗拿定了主意,制服這個軍官,從他的嘴裡也許會知道張鐵鷗的下落,於是祁雲就跟在譚海的後面來到了後院,見譚海站到了關押張鐵鷗的禁閉室外面。
張鐵鷗和譚海的對話,躲在一旁的祁雲一字不落地聽了去,她先打暈了那幾個衛兵,並且從其中一個衛兵的身上取下了禁閉室的鑰匙,然後她打暈了譚海,打開禁閉室的門,把張鐵鷗放了出來。
說話間,張鐵鷗帶着祁雲來到了奉天城裡的一家雜貨鋪,買了一些化妝用的東西,然後兩個人找了一家客棧住了進去。
過了半個時辰,從客棧裡走出了兩個人,他們是化了妝的祁雲和張鐵鷗。
兩個人大搖大擺地了奉天城,向撫順城外的高家堡子趕去。
張鐵鷗的心裡在還惦記着在高老漢家裡養傷的烈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