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流蘇帶着姬絃音回到流雲院的時候,青花還未回來,十五和初一跟在姬絃音身後極爲乖覺。
“去沏兩盞碧螺春過來。”
慕流蘇對十五吩咐了一句,又親自從紫檀木軟榻上取了一塊柔弱絨毯,仔細的撲在了沉香木製雕花椅上,這才下意識的伸手去牽姬絃音入座:“絃音可還懼寒……”
話未說完,只見姬絃音眉眼溫涼,卻是輕輕收了收手,避開了慕流蘇的動作,自己安靜的坐在了那一方撲了絨毯的軟椅上。
慕流蘇看着他寂靜落座無聲無息的模樣,不由有些頭大,她記憶中的絃音素來是沉默寡言雖眉眼薄涼,但是那雙迤邐鳳眸看着自己的時候總歸還是透着溫度的,怎麼今兒他從梅林一出現之後,整個人就傲嬌得不行了,也不說話,也不搭理人,委實不太好哄。
姬絃音自然心裡不滿極了,看沈芝蘭的模樣,儼然已經知道流蘇就是他記憶裡的故人了。
他回到帝都後便是前防萬防,甚至那日花燈長街上,他還故意讓流蘇去搶了沈芝蘭的花燈,本意就是不想讓沈芝蘭沾染一點關於流蘇的東西,甚至還故意設下了一局子虛烏有的刺殺,只爲了將那一支沈芝蘭的長箭留下,全是爲了讓流蘇不會對沈芝蘭產生半分好感。
如今倒好,單是一局盲棋,沈芝蘭便認出了她,更可氣的是,慕流蘇居然讓沈芝蘭站在身後替她繫上盲帶又替她解開盲帶,由着沈芝蘭這個不懷好意的登徒子近身。
姬絃音儼然忘了若是說起登徒子二字,那日長街之上,他伸手拽住慕流蘇的衣衫導致慕流蘇直直趴在了自己胸前的行爲,那纔是真的叫做登徒子。
慕流蘇見他不知道在想什麼,面上越發染了幾分薄怒,她心中謹慎,想了想,便也不再拖沓,徑直從寬大紫竹刺繡衣襬間取出了一方錦盒,臉上帶着幾分談好餓啊笑意,雙手遞給姬絃音。
“絃音,今日是我的不是,惹你不愉了,我哪裡做的不好,你便告訴我,我會好好改正的。還有,這是我送給你賠罪的禮物,你就看在我的這份心意上,莫要與我計較了。”
姬絃音依舊未動,任由慕流蘇一副委屈巴巴的小模樣看着自己,依舊孑然不動,只是那微微煽動的睫毛透出他心境的細微變化。
一旁的初一看着那方錦盒,卻是差點驚掉了下巴,立馬條件反射的看向了十五。
十五倒是沒有初一這般驚掉了下巴,但是他那額角的黑線和微微抽搐的脣卻是彰顯着一種無法言說的無語心境。
廢話,能不無語嗎,這位英武將軍一人獨闖音殺閣從主子手上搶來的暖靈玉,如今又被她作爲禮物親手送到了自家主子的手上,委實是怎麼看怎麼怪異的一件事兒。
十五突然有些期待,等什麼時候自家主子向這位英武將軍坦白了他便是璇璣閣主的身份,讓英武將軍知道她是奪了璇璣閣主的玉又送回到了璇璣閣主的手上的事情……
想必那時候英武將軍的神色應當會極爲微妙。
……
慕流蘇原本以爲姬絃音聽到自己送他禮物好歹會有那麼一點動靜,見姬絃音依舊沒有動作,慕流蘇這才反應過來絃音本就是那麼個涼薄寡言的性子,別說一個錦盒,便是一座金山銀山搬到他眼前,想必他都不會有什麼動靜。
想到這裡,慕流蘇微微有些泄氣的打開了錦盒,露出了裡面的裡面的幾樣物件兒,神色頗有些低迷。
“這是我前些日子偶然得到的一塊暖靈玉,暖靈玉有克寒之效,想來這玉對你是極有好處的,不過我拿到的不是成品,所以便將它雕成了一套玉飾,一枚玉佩,兩枚扳指和一支玉簪,你日後帶在身上,當是會大有裨益。”
這下,不僅是初一面容震驚,便是十五也面露賅色。只見那錦盒之中,映射着一泓瑩瑩玉色,滋蘊光潤,光澤如脂。
那一套通體瑩白,晶瑩剔透的凝脂玉石,可不就是先前慕流蘇從璇璣閣主手中奪來的暖靈玉。
正如慕流蘇所言,先前的碼字整塊玉石,顯然被人精雕細刻加工了一番。
初一和十五本就武功深厚,雖然隔得遠,依舊能清楚的看見那暖靈玉上精湛無比的絕倫雕工。
姬絃音迤邐鳳眸也微微一動,靜靜的打量着眼前的玉飾,一套玉飾皆是通體瑩白,透亮純淨,宛若九天之上的瓊脂緩緩傾瀉。
更爲驚豔的是,玉面之上,有人用極爲精緻的刀功在每一件玉飾上包括玉簪之上,都細心的刻畫了一枝栩栩如生的曼珠沙華,宛若活物一般透着攝人心魂的風華。
姬絃音原本薄涼的眼中忽而有些許歡喜飛舞,襯着他一雙迤邐鳳眸流光溢彩,眼尾的硃砂淚痣也仿若被喚醒一般,美豔無疆。
他問道:“這是英武將軍親手雕刻?”
慕流蘇見姬絃音好不容易說話了,原本還有些低迷的神色瞬間煥然生輝,她急忙點點頭,語調欣喜的道:“嗯嗯。”
末了,似乎是對此還有些不太滿意,她又皺了皺眉道:“這塊玉我本就是送予你的,怕你不喜碰別人碰過的東西,我便沒有假借他人之手,親自雕刻的,只是我雕工並不如何精湛,也不知雕什麼花色,恰是看到了一朵曼珠沙華,倒是可以襯得上這暖靈之五,便做主雕在了上面,絃音莫要嫌棄便是。”
其實慕流蘇委實算是謙虛過度了,她要給絃音的東西,自然是會挑最好的送過去,慕流蘇前世便極爲擅長雕花之術,唯恐他人懼這暖靈玉貴重不敢擅自動刀,這才抽了時間,整整花了兩日時間才雕刻完工。
雖說這般雕工與極爲專業的匠師不可比擬,但是慕流蘇的雕工筆觸凌然不紊,精細異常,那一朵豔麗的曼珠沙華花瓣層層疊疊鋪展開來,栩栩如生,委實極爲精妙。
慕流蘇說着便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姬絃音的神色,生怕他露出不喜的模樣,若是因爲自己的雕工不喜這塊玉石,那唯有重新拿去尋一位頂尖的匠師再雕刻一次,委實算是她糟蹋了這塊好玉了。
姬絃音看她頗有些緊繃的精緻容顏,豔麗面容雖未露出明顯的神色,那雙迤邐驚豔的鳳眸中卻是有些有清淺笑意縈紆婉轉,他忽而饒有興味的開口問道:“英武將軍既然知曉絃音不喜他人碰過的東西,又怎知絃音會不會同樣不喜將軍你碰過的東西呢。”
慕流蘇:“……”
她從未姬絃音想過這個問題,潛意識裡她就沒有注意過這件事情,上一世她與絃音還在大楚的時候,起初兩人沒有熟識,她也以爲絃音不喜他人碰觸。
後來兩人成爲摯友,她時不時的便逗弄他懷中的糯米,馬車之上替他披上絨毯,甚至擺弄過他頭上的玉簪玉冠,姬絃音總是一副安然寵溺的模樣,從未拒絕,她潛意識便覺得絃音是接受與她相處的。
可是如今被姬絃音這麼一問,倒是叫她有些頗爲不好意思將這些說出口,這如何說,絃音又是個失憶的,記不得前世的事情,這一世她算是突兀的闖進絃音的世界。
好在絃音知道自己對他沒有惡意,所以對她並不反感,但是說到底,在絃音的視角看來,她們認識並不久,自己如此殷勤,委實可能會給他一些不懷好意的感覺。
慕流蘇沉默半晌,只能神情有些尷尬的道:“絃音你應當不會……不會討厭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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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絃音會說會還是不會呢~評論區日常的寶貝們都上課去了嗎(手動笑哭),我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