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的後巷裡亂成一片,只是誰也沒想到有人會趁亂溜出來,靈蕊卻是頭頭也不敢回,一路上,總覺得一顆心隨時可能從嗓子眼裡跳出來,只這麼埋頭狂奔。
昭王府離着東宮不算近,但也畢竟是京城裡風頭最爲鼎盛的一座王府,所以地處繁華,兩座府邸離着的倒也不算太遠。
靈蕊抹黑趕過去的時候,已經臨近五更天。
只是嚴冬之下,天色仍舊漆黑一片,不見天日。
她也不敢走正門,直接繞進了後巷裡。
要知道,西陵越的這座府邸的守衛可是非同一般。
這大晚上的,一個眼生的丫頭摸進了他們後巷裡,所以根本就不等靈蕊找過去敲門,已經被藏在暗處的侍衛跳出來一把拽住。
“你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往這裡摸?”那人沉着臉恐嚇。
靈蕊本來就害怕,再被人一拽,險些就當場暈過去。
她腿一軟。
那人就也有點,下意識的只能扯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起來了——
就這膽兒,說是她要圖謀不軌也沒人信啊。
“這裡不是你能隨便晃悠的地方,趕緊走!”確定她不具威脅,那人的語氣就緩和了些許。
靈蕊這會兒已經勉強提起了一絲力氣,卻是反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大着膽子問道;“你是昭王府的人嗎?我——我有要緊的事情,必須要馬上求見王妃娘娘!”
那人本來還當她是走錯了路,這時候就又馬上警惕起來,打量她。
靈蕊也沒那個心機撒謊周旋,只就實話實說道:“我是陳太——”話到一半,想到西陵鈺已經不是太子了,就馬上改了口道:“我家主子是定國公府的二小姐,之前和王妃娘娘有過幾面之緣,是我家主子派我來的,有一件性命攸關的大事,必須要馬上求見王妃娘娘!”
陳家就兩個女兒,嫡長女早嫁了,所以作爲唯一的庶女的陳婉菱才能得了草雞變鳳凰的機會,所以——
這位定國公府的二小姐還是很好認的。
“前太子妃?”那侍衛明顯是十分意外的。
靈蕊卻是着急,死死的抓着他的袖子不放:“這位大哥,生死攸關,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要馬上見到王妃娘娘,求您了,給通傳一聲吧!”
她說着,也怕是衆人不信她是陳婉菱的人,趕緊從懷裡掏出她在東宮的腰牌。
那人確認了腰牌是真,卻也根本就不想給她引薦,遲疑道:“皇上不是下令禁足了東宮上下嗎?你是怎麼出來的?”
靈蕊不會撒謊,更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撒謊,她也是病急亂投醫,道:“有人要算計我們東宮,是我家主子使計幫我混出來的,我要見王妃娘娘,我家主子說了,她手上可是抓着王妃娘娘的把柄的,這一次她要是避而不見的話,後果自負!”
前太子妃的手裡抓着自家王妃的把柄?
不管這個丫頭的話是真是假,這都非同小可。
那侍衛還在猶豫。
靈蕊就急的哭出來了:“幫我通傳一聲,再晚,就來不及了!”
那侍衛四下裡看了眼,確定周圍沒人監視他們,終於一咬牙道:“你等等,我去問問我們頭兒!”
靈蕊雖然着急,也只能是鬆了手。
那侍衛一閃身,飛快的消失不見,進府直接就去找了雲鵬。
雲鵬聽了他的轉述,立刻就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王府裡的其他人都只當這個王妃的脾氣不好,又孩子的不怎麼懂規矩,所以才整天雞飛狗跳的惹得他們家王爺發火,可是雲鵬卻是心知肚明的——
他家王妃不太愛幹什麼正經事,所以如果來人真的是陳婉菱的丫頭,那麼她說手裡握着沈青桐的把柄,那就應該是真的有跡可循的。
“東宮剛惹上了大麻煩,他們這會不會是狗急跳牆,想通過王妃來坑咱們昭王府的?”那個侍衛兀自思忖,“咱們王妃能落什麼把柄在他們手裡?”
雲鵬卻是一臉肅然,盯着他看了兩眼道:“你去跟她說,讓她敲門找周管家!”
“幹嘛找周管家啊?”那侍衛就納悶了。
這種事,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少嗎?
“叫你去你就去,費什麼話!”雲鵬橫過去一眼,下一刻,已經砰地一聲合上房門。
他不是雲翼,今天來叫門的更不是沈青桐……
這個時間去敲西陵越的房門?
這種下地獄的事,還是讓周管家去吧!
雲鵬一聲不響的倒回牀上,拉被子蓋住了臉。
隔壁的院裡,睡夢正酣的周管家,突然覺得夜風入襲,身上一寒,裹着被子抗衡了好一會兒還是着涼打了個噴嚏,被驚醒了一半,正犯迷糊呢,外面就聽見門房的小廝來敲門。
誠然,東宮的人偷摸的來找沈青桐,周管家立刻就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倒是沒想着這會是雲鵬在坑他,只是想着得去沈青桐的院子裡敲門,身上的雞皮疙瘩就一層一層的冒。
門房的小廝早就假裝不解風情的又縮回了耳房裡。
周管家牙疼似的咂了半天嘴,最後還是不怎麼願意的又確認了一遍:“這天都還沒亮呢,不能等等嗎?”
靈蕊急得又要哭了:“那兩個人這時候應該都已經被押解進宮了,我們娘娘說十萬火急,周管家,您行行好!”
周管家其實知道,陳婉菱所謂的把柄,也就是沈青桐當着她的面做的一些事,以沈青桐的精明,她不可能落下鐵證如山的把柄在陳婉菱手上,陳婉菱要被逼急了,最多就是紅口白牙的把事情抖出來。
這樣,並不足以定沈青桐什麼罪名,可是皇帝那人多疑,一旦讓他惦記防範上了,這對昭王府而言,也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那——好吧!”周管家並沒有糾結的太久:“你跟我來!”
說完,就領着人往後院走。
不過他的脖子也不發癢,過去沈青桐那邊,直接就找的木槿。
木槿匆忙的披了衣裳出來。
周管家也是汗顏,便就一臉爲難慚愧的把事情都說了。
他倒是坦白,也不指望忽悠木槿這麼聰明伶俐的丫頭,最後就搓着手道:“咱們王爺的脾氣你知道,這起牀氣——你幫我個忙吧,如果是你去,好歹還有王妃能護着說兩句話!”
西陵越那臭脾氣誰也治不了,尤其是他那起牀氣。
周管家覺得,如果他去敲門,有九成的可能是要腦袋搬家的,但是木槿去的話——
王妃的脾氣也不好,護短起來……
只要他倆吵起來,王爺反正不會把王妃叉出去砍了。
周管家其實也是覺得自己堂堂男子漢來找木槿求救實在太沒臉,所以羞憤的臉都紅到耳根子了。
木槿卻顯然習以爲常,倒是一臉認真的聽他說完,點頭道:“那你等等,我就來!”
說完進屋,片刻之還就穿了外衫出來。
事關沈青桐,木槿根本就沒多想,只在門口深吸一口氣就敲了門。
她那動靜還沒弄得太大,敲到第三下的時候,就聽裡面砰地一聲。
木槿是費了好大的力氣剋制,纔沒叫自己拔腿跑掉的,大着膽子道:“王妃,您能出來一下嗎?奴婢有事——”
話音未落,卻見隔着窗紙,裡面屋子的一角突然火光大盛。
卻是西陵越聽到敲門聲,一個枕頭砸過來,結果就把這外屋門邊的一盞宮燈給砸翻了。
“呀!走水了!”靈蕊是沒想到敲個門會惹出這麼大動靜,當場驚呼。
木槿的反應還算鎮定,趕緊扭頭吩咐周管家:“別讓侍衛進來,我叫其他人來救火!”
這是沈青桐的閨房,又是大晚上的。
“好!”周管家趕緊出去擋人。
木槿透過窗紙往屋子裡看了眼,大概是宮燈裡的燈油燒的差不多了,火勢倒是不大,她於是飛快的轉身去後院,從水房裡提了半桶水回來。
剛衝到沈青桐那屋子門口,裡面沈青桐卻猛然一把拉開了房門,一邊飛快的繫着外衫的帶子,一邊黑着臉就往外“衝”。
“王妃!”木槿被她這臉色嚇了一跳,卻是本能的提着水桶側身避讓。
下一刻,裡面西陵越只穿中衣就追了出來,橫臂一攬,勾出她的腰,又把人拖回去,抱個滿懷,暴跳如雷的怒罵道:“房子你都燒了,還想幹嘛?”
啥?這火還是王妃放的了?木槿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沈青桐就想一巴掌拍死他了——
媽的,跟他同牀共枕,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真是隨時隨地都有生命危險,鬼知道剛纔他一被驚醒,順手就想撈身邊的東西往外砸。
而她,就那麼倒黴湊巧,剛好睡他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