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死在後院的假侍衛的屍體?
西陵鈺之前倒是忘了這茬來的。
他的面色微微一變。
莊嬪已經迫不及待道:“過去看看!”
“娘娘請!”那禁軍侍衛引着她往前院側門的方向走。
來寶心裡就有些慌了:“殿下,這要怎麼辦?”
西陵鈺黑着一張臉,也不說話,也是擡腳就走。
一行人匆匆趕過去的時候,就見那裡十幾個禁軍侍衛劍拔弩張堵住了門口,東宮裡也是十幾個人被攔在那裡,地上胡亂卷着五六個草蓆,其中兩個被扒開了,裡面硬挺挺的赫然就是幾具陌生男人的屍體。
莊嬪一個深宮婦人,自然沒見過這種場面,可是想着女兒還生死未卜,她就什麼也顧不上了,匆忙過去看了兩眼,轉而就對西陵鈺怒目而視:“怎麼回事?太子殿下是不是應該給個解釋?”
西陵鈺知道她這時候正在較真,也不好堂而皇之的撒謊,唯恐後面追究起來會更難看。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壓抑着脾氣道:“不瞞娘娘說,昨夜本宮府裡的確是出了些事情,有刺客混進了進來,好在他們只在後院出現,沒並沒傷到前來赴宴的客人,這些就是刺客的屍體……”
他邊說,心裡便在暗暗的權衡思忖,最後,頓了一下才道:“是被我府裡的侍衛格殺的!”
總不能說,這些陌生男人的屍體是離奇出現在他東宮的後院裡的吧。
莊嬪倒抽一口涼氣,腦中瞬時間一空,手扶着額頭,有些搖搖欲墜。
跟着她過來的唐嬤嬤趕緊扶了她一把:“娘娘,您怎麼樣了?要不要傳太醫?”
西陵鈺也怕人在他這裡有個什麼好歹,就微微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莊嬪娘娘,臨川是本宮的親妹妹,若是真有什麼事,本宮也會竭盡全力的先顧着她的。昨夜,她真的不是在本宮這裡出的事,否則這麼大的事情,本宮還能瞞着宮裡不成?本宮承認,沒能及時發現她的行蹤,是我的疏忽,可是臨川下落不明,本宮和你是一樣的着急。但是,此時卻是絕對的不能聲張,哪怕只是爲了臨川的名聲,娘娘你還是先回宮吧,回頭本宮會交代下去,讓府裡的人也出去幫着秘密尋找,一旦有什麼消息,一定第一時間告訴您知道。”
臨川公主也是皇帝的女兒,現在她生死未卜,就算莊嬪真的有所逾矩,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並不是西陵鈺有多給她面子,而是太確定,就算告到了皇帝了那裡,皇帝也不會追究,索性他也懶得和這女人一般見識了。
這會兒莊嬪的腦子裡卻是空蕩蕩的一片,半靠在唐嬤嬤的身上,手用力的抓着對方的手背,指關節都在微微顫抖。
“娘娘,奴婢還是先陪您回去吧!”唐嬤嬤擔憂的勸道。
莊嬪不想答應。
她就也只當是對方默許,扶着她就要就近從這側門裡頭出去。
西陵鈺回頭對管家道:“叫一隊侍衛,護送莊嬪娘娘回去!”
“是!”管家趕緊答應了。
這邊莊嬪眼神空洞,有氣無力的被莊嬤嬤扶着往門外走。
西陵鈺使了個眼色。
來寶立刻沉聲呵斥道:“還不趕緊的把這裡都收拾了?”
“是!”小廝和侍衛們不敢怠慢,匆忙的把散落在地的屍體又再捲起來。
當着宮裡禁軍的面,動作難免倉促,當收起落在地上的一具屍體的時候,那屍體的手往下一垂,剛好從袖子裡掉出來一小截寶藍色的流蘇穗子。
莊嬪眼角的餘光掃見了,身子便是劇烈一震。
“等等!”她厲喝。
衆人都嚇了一跳。
她已經鬆開唐嬤嬤的手奔過去,撿起地上的穗子。
唐嬤嬤跟過去,只看了一眼,也是勃然變色:“這……這是公主香囊上面的啊!”
穗子的顏色不怎麼起眼,但是上面那個八寶節看上去卻做的有點歪歪扭扭的,欠缺着精緻,這穗子獨一無二,莊嬪和唐嬤嬤之所以能一眼認出,是因爲這穗子是臨川公主自己親手編的。
她是手藝不好,偏偏還要沾沾自己的拿過去莊嬪跟前,很是炫耀了一番。
西陵鈺一瞬間就面沉如水。
他的目光冷厲如刀,朝站在不遠處的管家射過去。
管家卻是毛骨悚然的就出了渾身的冷汗——
這些刺客的身上他們都搜過了,也有發現這個穗子,如果一個大男人的身上帶着個香囊,他們肯定會警覺,可是寶藍色的做工又不是很精緻的一個穗子,就誰都沒當回事。
管家的冷汗一瞬間就流了滿臉,卻又不敢去擦,只下意識的目光閃躲,避開了西陵鈺的注視。
這邊莊嬪捏着穗子的手在不住的發抖,一張臉上更是血色全無的蒼白。
“臨川……”她喃喃低語,半晌,才如夢初醒一般霍的擡起頭,衝着禁軍大聲呵斥道:“都給我去找!”
臨川果然就是在東宮出的事!該不會是……
莊嬪的心頭劇烈一顫,後面就強迫自己再不敢去想了。
“是!”禁軍侍衛們見她發了狠,就再也不敢馬虎怠慢。
有人走過去問西陵鈺:“太子殿下,敢問昨夜貴府的侍衛是在哪裡拿下這些刺客的?”
西陵鈺冷着臉不說話。
管家察言觀色。
他們本來就是理虧,有些焦頭爛額的,更怕把事情鬧大,於是就硬着頭皮站出來道:“我帶你們去!”
“有勞!”禁軍只想找到人好交差,並不想得罪人,所以態度上還是很客氣的。
管家帶着一行人匆匆往後院的方向走。
莊嬪自然沒心思乾站着了,就也匆忙的轉身去追,在錯過西陵鈺身邊的時候,她又頓住了腳步,目露兇光的盯着他,一字一頓的道:“臨川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本宮和你沒完!”
說完,也不等西陵鈺開口說話,就提了裙子往後院的方向快走而去。
西陵鈺站在原地,袖子底下的手攥成了拳頭,額角青筋暴起。
來寶縮着脖子,不想往槍口上撞,卻又爲難,只能囁嚅道:“殿下!”
“衛。涪。陵。”西陵鈺沒理他,只是眼神陰鷙的盯着腳下的青石板路,從牙縫裡緩慢又低沉的擠出幾個字來。
她要跟陳婉菱過不去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把臨川公主給牽扯進來了,這個可惡的女人!
要不是莊嬪還在他府裡鬧,這會兒西陵鈺真是恨不能立刻衝過去,把那個可惡的女人給掐死了了事。
來寶瞧見他的臉色,就縮着脖子,再不敢多說話了。
西陵鈺回過神來,就也一撩袍角,也往後院的方向跟過去。
這邊莊嬪一行被管家領着去了昨夜發現屍體的花園,那院子靠近東宮東南邊緣,位置比較偏。
昨夜似乎打鬥的不輕,那一片花圃裡頭一片狼藉還沒來得及收拾。
莊嬪捏着手裡的帕子,站在邊上,面色蒼白而神情焦灼。
禁軍和東宮的侍衛一起在四下裡查找線索。
這一回大家都沒有敷衍應付的,而是一點一點很仔細的在搜尋,生怕漏掉了一點線索。
這塊的地方本來就不大,再加上人多,很快的就有人指着右邊一側的牆壁大聲的道:“這裡,這牆上有血跡!”
莊嬪等人都是精神一振,趕緊過去。
有人翻上牆頭,就看到那騎牆的泥土上模糊的印着一個血手印的形狀。
他也來不及細看,翻過牆頭,就見下面的泥地上稀疏的幾滴血一路往後巷的圍牆那邊滴去。
因爲時間久了,血液浸入泥土裡,並且已經乾涸,必須要蹲在地上,一點一點仔細的找才能看得見。
莊嬪看着地上一路滴落的血跡,一顆心就越發的揪的厲害,緊張的彷彿隨時都會昏厥一般。
侍衛一路找,她也一路跟。
那血跡是到了後巷的牆邊就斷了的,有人翻過去,其他人則是從後面繞了出去。
“怎麼樣了?”莊嬪緊張的問。
那侍衛指着地上密集的有十來滴的血滴道:“回稟娘娘,這裡的血跡明顯有些多,應該是傷者有在此逗留過,後面他可能是包紮了傷口,血跡只到這裡就沒有了!”
其實昨夜就禁軍來這附近尋過,可是天黑再加上不夠細心,便是忽略了這些。
莊嬪失望之餘,只覺得胸口又是一涼。
“那就是沒有線索了嗎?”她腳下踉蹌着,後退了兩步。
“如果真是這個人擄劫了公主殿下的話,從他倉促奔命的時候還要急着停下來處理傷口的情況來看,他要麼就是傷勢不輕,要麼就傷到了要害。昨夜東宮很多客人,縱然大家都集中在前院,會忽略了這邊的動靜,但是一個重傷之人要帶着個女人一起離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娘娘別急,咱們就往這附近的人家都打聽一下,沒準會有人看到什麼呢!”
“快去!”莊嬪更笨容不得多想。
“是!”那侍衛道,轉頭吩咐自己的手下,“你帶幾個往那邊,我走這邊,咱們分頭,挨家挨戶的都問一問。”
“是!”禁軍侍衛訓練有素,立刻兵分兩路,出了巷子,往附近的人家挨家挨戶的敲門詢問去了。
不過這裡是東宮,太子的府邸,附近的所爲鄰居也都是高官顯貴,幾個大宅子連成了一片,要說人家是沒有幾戶人家的,但是家家戶戶都是幾重院子,那也真可謂是人多眼雜,總不能挨個下人都詢問道,何況又不能明着說是公主失蹤,這樣查找起來,其實也是希望渺茫的。
西陵鈺也是一路從門內跟出來的,這時候他只能儘量示好莊嬪,走過去道:“這裡侍衛們會找,娘娘你實在不宜拋頭露面,不如進去裡面等消息吧!”
莊嬪一心掛念女兒,哪裡想的了這麼多,看也不看她的直接拒絕:“不用了!”
說完,又再想了想,就拉着唐嬤嬤的手道:“嬤嬤,我們也跟着去看看吧!”
然後就步履匆匆的也往巷子外面走。
這時候,禁軍已經在挨家挨戶的敲門詢問了。
莊嬪走過去,就看到兩個侍衛在翻旁邊一座宅子的圍牆。
“這是幹什麼呢?”唐嬤嬤問。
“娘娘!”幫着另一個人進去了,另一個侍衛才道:“這宅子沒人住,看着應該是廢棄了,奴才們想着,也還是開門進去看一眼的好!”
說話間,裡頭的人已經開了門。
“你們,進去找找!”另一個侍衛揮揮手。
五六個人就衝了進去。
莊嬪一個人茫然站在陌生的街巷裡,也無處可去,就也鬼使神差的跟了進去。
那院子的確是廢棄依舊,根本就半點生氣也沒有。
侍衛們大致的搜索了一遍,沒有看到有什麼線索,就逐漸撤了出來。
莊嬪的希望落空,眼淚就忍不住的滾了下來。
唐嬤嬤拿袖子給她擦,一邊勸道:“娘娘,公主會平安無事的,咱們先出去吧!”
說完,正待要扶着莊嬪轉身,卻聽身後的柴草後頭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