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越還沒反應過來,先是渾身血液僵住的一愣。
沈青桐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麼想的,感覺他卡在她腰際的手指僵硬的頓住,腦中靈光一閃,貼着他頸邊的脣就沒有馬上移開,而是開啓牙關,不痛不癢的在他頸邊咬了那麼一小口。
齒關碾過,不輕不重,恰到好處的留下兩排不大不小的牙印。
“噝……”西陵越倒抽一口涼氣,微微刺痛的感覺,激起血液裡原始的顫慄。
他的腦中,不期然的空白了一瞬。
沈青桐見他久久未動,原來存了幾分的壞心思,瞬間就演變成了尷尬。
她狐疑的擡起頭。
適逢西陵越擰眉俯視下來。
他緊抿着脣角,臉上表情過分的嚴肅了,看起來,這眼前的氣氛就更詭異了。
沈青桐靠在他懷裡,仰頭看他的時候,一雙眸子裡的光影靈動閃爍。
那一個剎那,西陵越突然在想,車窗外面透進來的陽光也不過如是——
清澈,明媚,靈動。
她的眼底,甚至還有使壞時候還不及斂去的一點笑意,水波盪漾的眸子,光影一晃,就在他冷硬的心間,融了所有覆蓋冰雪,心湖之上,蕩起一層漣漪。
兩個人,四目相對。
沈青桐就是個死撐面子的個性,不是特殊情況下,絕不服軟。
縱然心裡頗有幾分尷尬,她也是眼睛眨了眨。
別人怎樣,西陵越不知道,可大概是他這樣的人,平時冷酷無情又高高在上的成了習慣,在所有人都對他畢恭畢敬,敬而遠之的時候,面前這一張毫不矯揉造作的笑臉,就成了這世間難得一件的寶貝。
那一刻,心裡悸動的感覺突然強烈到莫名其妙。
西陵越就那麼靜默不動的看着她。
沈青桐是個死硬派的脾氣,適逢外面車輪可能是被什麼硌了一下,馬車略一顛簸,她就手臂一擡,趁機抱住了西陵越的脖子,同時咧嘴一笑:“幹什麼啊?”
西陵越的嘴角略一抽搐,剛要說話,她卻又怕他說不出什麼好話來,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迎着往上就堵住了他的嘴巴。
西陵越的呼吸一窒。
這男人,是太驕傲也太強勢了,未免洞房花燭夜的悲劇再次發生,這一次沈青桐也是豁出去了,直接一鼓作氣,咬着他的下脣就強行撬開了他的齒關。
方纔的那一瞬間,感覺自己被這混賬東西調戲了,西陵越是有了那麼一瞬間想發怒的。
但是這會兒血液往腦門上一衝,整個人的氣勢就煙消雲散了。
他是忍受不了被個女人引誘主導,當即就反客爲主的回吻回去。
帶有懲罰性的,力道有點大。
沈青桐覺得自己被他掌控的腰都要被他掌下的力道掐碎了,可是這個時候想要抽身而退卻已經不可能了。
她皺了眉頭,刻意的不去理會。
但畢竟是她太配合了,溫香軟玉在懷,西陵越就一發不可收拾的有點失控了。
好在馬車行進中,倒是沒有驚起什麼過分的動靜。
沈青桐懶得費力氣,乾脆就順從的軟在他懷裡,只是她是始作俑者,這一刻心裡卻有點小算計是比西陵越更清楚的。
馬車緩緩而行,她就伸手往西陵越的衣襟裡摸去。
反正成婚這麼久,雖然這女人多數時候都渾身長刺,夫妻之間就沒有不該做和不能做的事兒。
西陵越也是個隨性的,當即也沒多想,馬車裡的氣氛正在火熱升溫的時候,外面就聽車伕沉聲一喝,然後,馬車一晃,停了下來。
遠處的衚衕裡有東宮的下人已經眼尖的看到了,遠遠的就喊:“昭王殿下的車駕到了,快請!”
說着,就急匆匆的往巷子外面迎來。
西陵越一愣。
沈青桐已經趁機一把推開了他,從他懷裡跳出來,然後頭也不回的推開車門,大庭廣衆之下,衆人就看到身材嬌小,清麗脫俗的昭王妃身輕如燕的提着裙子從馬車上一躍而下。
不愧是將門之後啊!
這動作,是真有夠利索的。
反正這位昭王妃一介孤女,即使現在大家都知道西陵越似乎很放縱和寵愛她,但是因爲這丫頭太不合羣了,所以大家的心裡就都本能有種十分鮮明的預感——
她其實真的不可能風光的太久的,畢竟西陵越那樣的身份地位,這王妃……
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個王妃,野丫頭一個。
沈青桐飛快的跳下車,木槿和蒹葭趕着過來扶她都還沒來得及伸出手去,就見她家王妃昂首挺胸,腳下卻是健步如飛的已經往巷子裡走去。
“王妃!”兩人低呼一聲,急匆匆的去追。
車伕撓撓頭,一臉懵懂的又去開匆忙之中又被撞上的車門,“王……”
話音未落,迎面一個茶碗飛出來。
那勁道太過迅猛,車伕只覺得自己看見了一道風聲,心裡正納悶呢,好在旁邊的雲翼眼疾手快,趕在那茶碗把他腦袋砸死開瓢之前,拎着領子把他給甩開了。
千鈞一髮,他還來得及往車廂裡看了眼。
馬車裡,他家王爺黑着一張臉,衣衫不整,狍子底下還有點異樣凸起,就算他躲桌子後面也沒躲過雲翼這種火眼金睛啊。
那茶碗飛出去,砰的一聲砸在對面剛好停着的另一輛馬車上。
啪的一聲,居然整個碎成了齏粉。
對面那是工部侍郎家李家的馬車,車上的李小姐才被丫鬟扶下車,迎面只覺得白色的風聲從眼前刮過,然後粉塵四濺,養在深閨的一個嬌弱女孩兒,花容失色的當場坐地上了。
這邊剛剛僥倖逃過一劫的車伕一回頭,他倒是沒跪地上,就是渾身的冷汗,水洗一樣,幾乎恨不能立刻回家換了衣裳。
周遭的氣氛詭異,所有人都面面相覷,鴉雀無聲。
好在雲翼還是個稱職的好侍衛,爲了不叫他家王爺成爲被圍觀的對象,當機立斷的已經一個箭步上前,把車門又掩上了。
他高大的身子擋在車門前,一咧嘴,一張人畜無害的臉上卻是笑出了牙疼似的的表情,一邊咂嘴一邊嘿嘿的道:“家務事!家務事!”
好吧!也不是他要抹黑他家王妃,實在是——
真的沒辦法讓他家王爺丟這個人啊。
昭王府的家務事,誰吃飽了撐的纔會去管,最好是連圍觀都不要。
李夫人趕緊把自家閨女扶起來,由兩個丫頭架着,敢怒不敢言的匆匆往巷子裡去。那位
那位李小姐驚悸不定,木偶似的被拖着走出去好幾步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哇的一聲,隨後便後怕是的嚶嚶啜泣起來。
西陵越還坐在馬車裡,所以在場的其他人全都本本分分的,別說看別人的熱鬧了,一個個簡直大氣不敢喘,有條不紊的下車,彼此也不寒暄,全都有條不紊的往東宮所在的巷子裡走去。
本來迎出來的東宮的管事也尷尬了,搓着手站在半路上,進退不得。
外面西陵越一直沒下車,這一羣剛剛險些目擊了一場兇案的夫人小姐們,魚貫入府,待到把那煞星甩得遠遠的了之後全都忍不住唏噓。
郭愫不巧也在這一羣人之中。
她倒是沒多話,被丫頭扶着一路往前院的花廳走。
她的丫鬟有些得意的撇撇嘴:“昭王妃可不是那麼好當的,那沈青桐當初還以爲自己是佔了多大的便宜呢,現在有的他後悔的!”
西陵越的臭脾氣,簡直聲名遠播,讓人聞風喪膽的。
其實平心而論,一開始因爲皇帝指婚的事,郭愫是很有一段時間心裡都記恨着沈青桐的,畢竟大庭廣衆丟了那麼大的人,她又素來被人捧着,性格驕傲,那對她而言,已經是奇恥大辱了。
可是今天看到這一幕,再加上最近已經對西陵越的事不怎麼上心了,她反而是徹徹底底的放下了。
原還抱着幻想,或者私底下西陵越對自己的女人總不會拿出外面對待朝臣和下屬一樣的態度吧,可是現在看來——
還真是不妨多讓。
“別人的閒事,和我們沒關係!”郭愫道,心裡幸災樂禍的心思就相當的明顯了。
這邊他們主僕兩個一路往裡走,不經意的一擡頭,就見臨川公主提着裙子,笑眯眯的帶着兩個宮女左右觀望着在逛園子。
那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一路上且走且看,整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傻丫頭一樣。
“是臨川公主呢!”郭愫的丫頭道。
郭愫笑了笑:“太子是她的兄長,她來觀禮,也在情理之中的!”
言罷,她才又沉吟着轉頭看向了自己的丫頭道:“再過一個年,臨川公主就及笄了,宮裡那確定是沒有什麼風聲?陛下和莊嬪娘娘還沒有張羅着給她議親嗎?”
她現在對西陵越和整個京城裡的繁華錦繡都沒什麼興趣了,自從前段時間從裴影夜的身上看到了嶄新的希望,這段時間以來就總不可避免的執着於那一種可能和設想。
只要皇帝就是有和北魏聯姻的打算,那麼這就是她的機會。
雖然明明只是最微末的一點跡象,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這卻已經生成了她心中的執念,數月以來,每每想來都會忍不住的設想很多。
而其中原因,其實郭愫自己都說不清楚——
不知道僅僅是爲了逃避常貴妃的勢力範圍,還是真的被裴影夜那卓絕非凡的男子動了幾分真心,再也或者,只是單純的只想要一個最好的前程?
總歸是,這種念頭,已經在心裡深深的紮了根,瘋狂的生長了起來。
也正是因爲這樣,西陵越和沈青桐的事,她反而是徹底的放下了。
小丫頭自然不知道她會生出這樣的妄念和心思來,只是說:“前幾天還聽秋豔姐姐說,夫人去侯府串門的時候,侯夫人有抱怨過,說莊嬪娘娘最近似是有些疏遠她,好像是說,臨川公主的婚事一直沒動靜呢!”
這麼說來,皇帝就還是想要把臨川公主留着,打着送去北魏的算盤了?
只要這條路子還在,那麼她的機會就也還在。
郭愫用力的捏着手裡帕子,正心不在焉的想着事情,冷不防走到前面一個岔路口的時候,剛好有個人從斜對面疾行而過。
兩個人都沒注意,匆忙之下,就撞在了一起。
那男子本來走得很快。
郭愫一介女流,被他這一衝撞,就險些栽倒。
“小姐!”丫頭趕緊一把扶住了她,擡頭就衝着那人罵道:“你這人走路不長眼睛的啊?”
對面那人明顯也是怒了,冷着臉看過來,還沒等開罵,郭愫的小丫頭就被嚇得臉色一白。
“陳公子!”她囁嚅了一聲,下意識的往郭愫身後退了半步。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定國公府那位不成氣候的二公子陳子旭,晉安公主的前駙馬。
陳子旭本就是紈絝,也是個不受氣的,被一個小丫頭辱罵,當場就要發作,只是這一回頭,卻看到眉頭緊蹙的郭愫俏生生的站在跟前。
郭愫的樣貌生得不錯,是那種氣質溫婉的典型的大家閨秀,再加上才名在外,身上多少有點自視甚高的孤傲,這又和一般的閨閣女子不太一樣。
陳子旭這是第一次近距離的和她接觸,登時就是眼睛一亮,也忘了斥責那丫頭了。
郭愫對他的這種“仰慕”的眼神見的多了,尤其她對這人的印象不好,就格外的反感。
她強壓着脾氣,冷着臉屈膝一福:“公子見諒,婢子眼拙,一時沒看清楚是您,並非有意衝撞,還請您不要見怪!”
“沒事沒事!”陳子旭忙道,說着就迎上來兩步,有意的想要趁機套套近乎。
郭愫卻是不動聲色的略一側身,衝他禮貌的略一頷首,就錯開他身邊,頭也不回的徑直走了過去。
這邊沈青桐甩了西陵越,一個人先行進了東宮,對於這東宮裡的格局她是再也熟悉不過的,不過最近她都格外的小心,畢竟上回當面和衛涪陵衝突了,而這東宮,怎麼算都是衛涪陵的地盤,所以她也不打算生事,儘量的也不往人少的地方去,徑直的就往花廳的方向走。
今天設宴,男女是要分席的,也就是因爲這樣,她纔敢去惹西陵越,畢竟相處了這麼久,她是清楚的,那人的脾氣壞,但是去的也快,冷靜個幾個時辰,他自己就能給自己找到臺階。
蒹葭和木槿跟在身後,看她心情很好的樣子,蒹葭納悶了好久都沒敢開口問。
沈青桐去了花廳坐着,她話不多,就聽着其他人寒暄,眼見着暮色降臨,花轎臨門的炮竹聲響起,一羣人就起身往大門口去看熱鬧。
沈青桐起身跟過去,剛走到花園裡,卻瞄見旁邊的花叢裡似乎人影一閃。
她的腳步一頓。
木槿也看到了,狐疑道:“是不是臨川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