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天不能走,就只能暫時在客棧裡住下來。小小的縣城突然住進了這麼大的兩尊神,從縣令到下面的小官吏無不戰戰兢兢。一大早,縣令就親自從來了不少炭火,並再三請兩人去縣衙落腳。被拒絕之後才惴惴不安地回了衙門。
謝安瀾百無聊賴地坐在客棧二樓的窗口賞雪,有縣衙送來的炭火,外面雖然飄着大雪,客棧裡面卻依然是暖融融的。陸離坐在另一邊跟前堆放着不少卷宗和摺子在看。如今這客棧裡除了他們自己人也沒有別人,倒是不必避諱什麼。
朱顏打着呵欠從下面上來,謝安瀾有些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番問道:“你怎麼了?”
朱顏身體一僵,“沒…沒怎麼啊。”
謝安瀾道:“我看你走路的姿勢不太對,是不是扭了腰啊?”
朱顏忍不住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後腰吃呀咧嘴,謝安瀾無辜地看着她,這是什麼怪模樣?
朱顏磨牙,道:“沒錯,我不小心跌了一跤!好像扭到腰了。”
謝安瀾溫和地道:“回頭讓裴冷燭給你開兩貼藥……讓無情幫你上藥吧。”
“多謝!”
“……”朱顏好像心情不太好,不過扭了腰身體不舒服的人肯定是心情不好的。朱顏含恨瞪了慵懶的靠在窗口,一副容光煥發模樣的謝安瀾。該死的恩愛夫妻,好想燒死他們!
言醉歡帶着丫頭上來,看到的就是空蕩蕩的二樓上,三個人卻佔據了兩張桌子的模樣。朱顏無精打采地趴在桌上,眼神渙散神遊四方。
“朱老闆這是在做什麼?”
朱顏擡眼看了她一眼,總算打起了幾分精神,“言姑娘啊,來坐這裡。”
言醉歡謝安瀾,對謝安瀾點了點頭才走到朱顏對面坐下。看看外面靜悄悄的被雪色覆蓋的縣城嘆氣道:“這場雪,今天只怕是停不了了。”
朱顏懶洋洋地道:“反正咱們也不趕時間,這幾天趕路都快累死了。休息兩天正好。”
言醉歡有些詫異,“你們這個時候往邊關去,我還擔心因爲我拖延了你們的行程呢。”
朱顏擺擺手道:“聽說邊關的冬天別有風采,我們過去瞧瞧。”
這謊,撒得也太不走心了。
言醉歡也不在意,只是淡淡地微笑着。
謝安瀾望着下面的街道若有所思,好一會兒方纔問道:“朱顏,想吃燒餅麼?”
朱顏翻着白眼道:“你想吃自己找人去買,別指望本姑娘跑腿。大雪天的吃燒餅,什麼毛病?”
說得好像你替我跑過腿似的。
謝安瀾指了指樓下,道:“又不遠,花不了一會兒工夫。”
“咦?”朱顏有些驚訝地站起身來湊過去,果然透過窗櫺看到距離客棧不遠地街角屋檐下襬着一個賣燒餅的攤子。攤主是一個身形不高,有些粗壯的中年漢子。這大雪天,外面就算是偶爾有人路過也是行色匆匆,自然不會有人買他的燒餅。他似乎也並不在意,依然在勤勤懇懇地烤着燒餅。
朱顏眼神驀地鋒利起來,沉聲道:“我去叫人。”
謝安瀾搖搖頭,對面正在看摺子的陸離擡頭看了兩人一眼,又側首看了一眼外面就繼續低頭看手中的東西了。
謝安瀾微微將半開的窗戶撥開了一些,朱顏也同時閃到了謝安瀾的身後。謝安瀾輕聲道:“你看那裡……”今天這樣的大雪,這條街上絕大多數的鋪子都已經關門了。但是總有一些例外的。斜對面的位置有兩家客棧和幾家鋪子都是開着的。朱顏敏銳的感覺到有目光在盯着他們這裡,雖然她知道對方絕對看不到自己,卻還是忍不住往牆壁靠了靠。
“我們好像被圍起來了。”謝安瀾道。
朱顏挑眉,“有趣,咱們這麼多人竟然不知不覺得被人圍住了?”
謝安瀾倒是淡定,“沒什麼奇怪的,他們應該應該比我們早到這裡,對面那些人,也是昨晚後半夜過來的,而且還是從後面進去的。還特意避開了正對面和旁邊容易引起注意的地方。後半夜那麼大的風,沒發現也不足爲奇。”
言醉歡聽了她們的話,也知道只怕是出事了,臉色有些蒼白,卻強忍着沒有打斷她們。
葉無情腳步輕快地從樓下上來,一閃身就到了謝安瀾面前,“少夫人,有人在監視我們。”
“你們也發現了?”
葉無情點頭,“顏小侯爺和薛樓主讓我請示兩位,怎麼辦?”
謝安瀾沉吟了片刻,道:“沒什麼好辦法,讓他們準備好吧。”
“準備什麼?”葉無情道。
謝安瀾淡定地關上了窗戶,“殺人。”
言醉歡道:“咱們要不要讓人去衙門報信?”
謝安瀾道:“沒用,這個小城不是戰略要地,不會駐兵。縣城裡的官差都是普通衙役,就算叫來了也是送死。”
葉無情點頭道:“父親說,裡面可能有幾個高手。”沉吟了片刻,又補充道,“應該不是一流高手。”
謝安瀾輕笑一聲道:“沒有哪個一流高手會大雪天帶着一羣人來這種地方殺人。”真正的絕頂殺手大都是孤身一人行動,一擊必中,殺人之後立刻遠遁。哪裡會弄這麼一大堆人來圍堵他們?
“你猜是不是百里修的人?”謝安瀾問道。
陸離搖頭,“不是,百里修現在應該不想殺我們。”百里修還指望着他們去邊關開啓寶藏呢,除非他有信心必殺他們而且還能找到他想要的東西。陸離隨手將手中的卷宗放到一邊,道:“應該是京城裡那羣老頭。”
“黃承修?他不是快死了麼?”朱顏皺眉道。
陸離道:“還沒死,就是快死了才能破釜沉舟。”
“當這老頭的家人真倒黴。”朱顏喃喃道。這姓黃的是破釜沉舟爲國盡忠了,他就沒想過不管他成不成功,睿王府都絕不會放過他的家人麼?
雖然發現了隱藏的敵人,或許對面的人也知道他們發現了,卻誰都沒有搶先動手。只是整條街道附近都變得更加安靜起來。大雪依然紛紛揚揚的下着,客棧裡,謝安瀾等人依然一如平常的在準備用午膳了。
等到他們用過了午膳,顏錦庭和薛鐵衣才一起過來稟告情況。
薛鐵衣沉聲道:“附近整條街都有他們的人,其中一部分早在幾天前就已經分批進城了,所以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但是真正的高手都是昨天下半夜纔過來的。
謝安瀾撐着下巴坐在椅子裡,道:“問清楚了?”
顏錦庭撇了撇嘴,道:“讓人抓了兩個人回來。不過他們也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收到命令在這裡等着,原本並不知道要殺誰。”
朱顏皺眉道:“那些人從哪兒一下子找到這麼多殺手的?”
殺手又不是大白菜,想要對付一直數百人的精兵,那些人就絕對不可能比他們人數更少。
薛鐵衣搖頭道:“那些人不是殺手。”
“不是殺手?”
薛鐵衣點頭道:“一部分是山賊盜匪,還有一部分…”看了陸離一眼,薛鐵衣才道:“是軍中的人。”
謝安瀾雙手扶着椅子的扶手,饒有興致的笑道,“軍中的人?知道我們身份的軍中人士還敢趟這一趟渾水,看來不是膽大包天,就是跟咱們仇深似海啊。世子,你覺得是哪個?”
陸離搖頭,“我不知道。”
顏錦庭皺眉道:“他們該不會是想要等到天黑了再動手吧?”
謝安瀾道:“現在這情況,誰也跑不了。晚上還是白天對我們來說並沒有什麼兩樣。他們應該是想要等到雪停了再動手吧。”
薛鐵衣皺眉,謝安瀾笑道:“你看看這外面的風雪,親衛營常年駐紮邊關,這點風雪對他們來說算不了什麼。但是對這些人來說可就未必了。”
顏錦庭恍然,“那咱們何不趁現在搶先下手?”
謝安瀾搖頭,“比起他們衝過來,我猜他們更希望我們先衝進去。”
並不是每一次先下手都是強的,那些人比他們先到,藏身的地方里面到底準備了些什麼等着招待他們誰也不知道。同樣的,那些人只怕已經知道他們被發現了,所以他們也不敢輕易衝過來。那就只能等着了,等到誰先忍不住了。
反正,拖延時間不利的總不會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