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靜看着他的眼睛,道:“你說。”
“娘子能不能答應我,一定會讓徐家那羣人爲他們做的事情付出代價?”
徐靜靜了靜,一字一字認真地道:“好,我答應你,這不僅是你的希望,也是以前的徐靜的希望。”
楊全福這才緩緩地笑了,眼角還帶着晶瑩的淚珠,帶着彷彿穿越了時空而來的低低嘆息,道:“謝娘子,真好,娘子是真的……長大了……
靜香,我替你報仇了,接下來,就該我來陪你了。”
說着,他突然伸手,猛地把王寶君往前一推,同時往後一步,放任自己往後倒,衆人只聞“噗通”一聲,楊全福就此消失在了滾滾的怒江水中。
這事突然得,其他人都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徐靜只覺得自己的心隨着那噗通一聲,重重跳了跳,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雖然她早就料到了楊全福有輕生的想法,然而親眼看到,多少還是有些衝擊。
譙國公和王家其他人立刻快步上前,解開了王寶君身上的束縛,王寶君的嘴巴剛得了自由,就“哇”的一聲大哭出聲,猛地撲進了譙國公懷裡哭喊着道:“祖父,我好怕!好怕!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那個可惡的徐漢光!”
他突然,充滿怨毒地瞪向不遠處的徐漢光,大聲道:“要不是那徐漢光把我撞了出去,我早就得救了!都是因爲他!那混蛋明明想抓他的!虧我之前對你這麼好!你……你就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一衆王家人這才知道這件事,不禁訝異又震怒地看向了徐漢光,徐漢光被嚇得連忙躲進了徐廣義懷裡,瑟瑟發抖道:“我沒有,我不是故意撞你的,我……”
譙國公凶神惡煞地瞪了徐廣義一眼,厲聲道:“很好,很好,我今兒算是徹底瞭解了你們徐家都是些什麼貨色了,我長到這個歲數,還從沒被人這般欺負過。徐廣義,咱們走着瞧!”
說着,一甩袖子,帶上還驚魂未定的王寶君,便離開了。
徐廣義頓時也顧不上形象,整個人癱軟到了地上。
完了,他們徐家,徹底完了!
他們徐家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
徐靜只淡淡地看了徐廣義一眼,便轉身往林子外走。
她的工作已是結束,忙了一天一夜,她也想回去休息了,只是出於禮節,她還是找江少白說了一聲。
江少白點了點頭,一臉感嘆道:“這一回能成功救出兩個孩子,徐娘子功不可沒,我會如實向朝廷稟報這件事,徐家害死文娘子的事,我也會一併稟報上去。”
徐靜有些意外,她本來已是做好了西京府衙會攬去一部分功勞的準備。
江少白彷彿看出了徐靜在想什麼,一本正經道:“這個案子的主要功勞是誰的,參與了這個案子的人都知道,何況,我還想以後徐娘子能多多協助我們西京府衙辦案。”
這是明着說,他以後還會找徐靜合作查案了。
雖然聖上任命了她爲西京府衙的外部參謀,但掌管西京府衙事務的是江少白,最終決定要不要用徐靜的,也是江少白。
他如今這樣說,相當於徹底肯定了徐靜的能力。
徐靜不由得揚了揚嘴角,道:“謝江兆尹,以後,還請江兆尹多多指教了。”
說完,便轉身,上了自己的馬車,回家去了。
許四海等人在家裡急得團團轉,見徐靜終於回來了,才大大地鬆了口氣。
見徐靜一臉疲憊,他們也不好說什麼,立刻讓春陽和春香帶着徐靜回去休息了。
只是,讓徐靜也沒料到的是,她還真的應了姚少尹的烏鴉嘴,感冒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就感覺整個人沉甸甸的,頭也暈暈乎乎渾身沒力,許四海立刻焦急上火地派人去天逸館請周啓過來。
徐靜迷迷糊糊間,能感覺到周圍不停有人走進走出,或是彎下腰和她小聲說話,她時不時睜開眼睛看上一眼,卻總覺得心裡有些空落落的。
只是渾濁混亂的大腦讓她一時也想不明白,這股空虛之情從哪裡來。
周啓親自過來,給她看診抓了藥後,就匆匆趕回去了,天逸館如今剛上軌道,他不能離開太久。
只是離開前,留下了一個有經驗的老大夫照顧徐靜。
許四海看着在牀上燒得迷迷糊糊的外甥女,不由得感嘆道:“阿靜還是會看人,這周當家是個重情重義的,這麼忙還親自趕過來一趟,阿靜以後和他一起開醫館,我多少是放心了。”
許淮安的眼睛一直不離牀上的女子,低低地“嗯”了一聲。
許四海看向一臉心疼的長子,頓了頓,還是語重心長道:“淮安,有些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若讓她成爲你的心魔,阿靜心裡也會不安。”
許淮安的心頓時微微一痛。
他哪裡不知道這個道理。
何況,那個男人對阿靜,確實很好很好,而且比起他,更能保護阿靜。
他是不是真的,應該放手了?
徐靜燒了一整天,一直到了晚上,這燒才逐漸退下去了。
春陽打了一盆溫水,細細地幫徐靜把雙手雙腳都擦拭了一遍,見徐靜微微睜開眼睛,緩緩地左右張望,似乎在找什麼人,連忙湊過去問:“娘子,你想找誰?天已是晚了,大舅爺和許家的兩個郎君都回去休息了,你想找誰,可以跟奴婢說,奴婢替你去把人喊過來。”
已是天黑了啊……
那今天,應該不會再有外人過來了。
她心裡倏然又空了空,沒有回答春陽的問題,再次閉上了眼睛。
春陽不禁微微一怔。
睡得迷迷糊糊之時,她隱約聽到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醇厚嗓音——
“你們娘子怎麼樣了?”
“比上午時好多了,上午娘子的體溫高得可嚇人了,幸好周當家醫術了得,喝了周當家開的藥後,娘子的燒就慢慢退下去了。”
“現在,可是徹底退燒了?”
隨着這句話響起,徐靜感覺一隻溫熱的大手輕輕覆上了她的額頭,她的心微微一跳,下意識地擡起手,輕輕握住了男人的手腕。
她這一舉動讓蕭逸整個人怔了怔,春陽和春香也一臉訝異。
她們還以爲,娘子已是睡熟了。
蕭逸維持着半俯下身子的姿勢,一動不敢動。
徐靜微微睜開眼睛,看着面前那張不知道什麼時候竟已是如此熟悉的臉,嘴角微微一揚,彷彿找到了自己心愛的玩具的小娃娃一般,甚是滿足地道:“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