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有人迴應那個助教,“不知道啊,我記得高盛是同樣在外院的花匠孫強通知過來的,方纔我問了孫強,孫強很確定他已是通知到位了。”
徐靜心一沉,快步走上去問負責把人聚集起來的那幾個人,道:“除了那個高盛,其他人都來齊了嗎?”
方纔問問題的助教站出來回答道:“是,就差高盛了。”
“那個高盛是什麼時候來國子監的?”
“大概是……半年前。”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樣貌、口音、性格、行爲習慣等地方,可有讓人在意的地方?”
“我記得高盛性格很孤僻,皮膚黑黃黑黃的,長得很是其貌不揚,整天低着頭讓人看不清他的神情,而且……他是個啞巴……當初我們本來沒想要他,但他識字,又什麼髒活累活都肯幹,才把他留下了。”
徐靜嘴角微抿,一字一字道:“我大概知道,他在哪裡了。”
此時的國子監宿舍。
因爲聽說大理寺來抓兇犯了,聖上欽點的女神探更是當場和大理寺的人叫板,原本就好奇心旺盛的學生哪裡坐得住,紛紛到了前頭看熱鬧。
偌大的國子監宿舍,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的。
守在蔣正道門前的兩個男人也不由得低聲閒聊了起來——
“不會真的破案了吧?郎君這段時間奇怪得緊,若兇犯被抓了,應該也能恢復正常罷。”
“哎,希望吧,天天守在這裡都無聊死了……國子監裡都在傳,兇犯下一個要殺的就是郎君,所以郎君才這麼怕罷……”
突然,一個穿着灰色布衣、手裡拿着一把掃帚、眉目陰沉的男人朝他們走了過來,其中一個男人立刻警惕地走上前,厲聲道:“誰?!你是外院的雜役罷?來學生宿舍做什麼……”
話音未落,卻見面前的男人眼中冷光一閃,突然擡起掃帚,從裡面抽出了一把閃着寒光的利刃!
這把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掃帚竟是另有乾坤!
兩個男人大驚失色,然而不待他們反應過來,就被面前的男人一刀一個砍翻在地,男人隨即快步上前,啪一聲推開宿舍門,裡面的蔣正道和陪在他身邊的一個小廝聽到動靜,早已是嚇得縮成了一團,見到彷彿地獄閻羅般立在大門口的男人,蔣正道眼眸一凸,多日來的噩夢成了真,嚇得連滾帶爬地尖聲道:“來人啊!救命!救命!”
男人冷着一張臉快步上前,一把按住拼命想爬往窗戶邊的蔣正道,另一隻手高高舉起利刃,就要砍下去。
突然,遠處一顆石子猛地擊中了他的手臂,男人手一麻,手中的利刃就這樣掉落在地,下一息,好幾個兵士魚潮般涌了進來,迅速上前制住了男人,高聲呵斥道:“不許動!外面已是被官府的人包圍了!你逃不掉了!”
原本還在不斷掙扎的男人——曹默凡聞言,渾身一僵,知道自己終是趕不上了,痛苦地閉了閉眼睛,突然,淒涼地大笑出聲。
恰好在這時候趕到了門口的徐靜等人看着瘋子一般不停大笑的曹默凡,都臉色複雜,也跟了過來的國子監衆人忍不住失聲道:“高盛,你……你會說話?!”
徐靜沉眸看着他,道:“他當然會說話,他只是爲了隱藏自己的身份,才裝成了一個啞巴,畢竟樣貌容易僞裝,口音和語氣卻不容易改變,可是如此?曹博士!”
曹默凡一雙麻木陰冷的眼睛頓時牢牢攥住了徐靜,扯了扯嘴脣,道:“是你……是你把我找出來的?沒想到啊,爲了給我的婉儀和夫人報仇,我都特意讓自己‘死’了一回了,竟然還有人能找出我。 你有這樣的能耐,爲什麼當初不能找出殺死婉儀的這四個人渣,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爲什麼?!”
許是許久沒有說話,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徐靜看着他,輕嘆一口氣,道:“你的心情我理解,當初的案子,我沒有參與,我不方便說什麼,但你爲了報仇,已是完全泯滅了自己的良心,當初你找來用來僞造假死的盧大志,他並沒有做錯什麼,甚至一直崇拜着在國子監做博士的你,你怎麼可以……”
“我管別人怎麼樣!我的良心就是我的女兒和我的夫人!世人從沒有善待過我,我又爲何要善待他們!”
曹默凡的額角青筋暴起,神情猙獰地怒吼道:“我恨不得所有人都爲我的女兒和夫人陪葬,只報復當初殺死我女兒的那五個人渣,已是我僅剩的善良!”
因爲無法相信徐靜的話,也跟着跑了過來的虞洋聽到這番話,整個人踉蹌了一下。
曹博士說,五個人渣……殺害曹娘子的人分明只有四個。
第五個人渣,說的是他啊!
原來,徐娘子說得沒錯,是他自以爲是,是他僞善……
他理智上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可原諒,卻還是可恥地希望,有人能原諒他,希望在別人眼中,他還是一個心有大義的人……
徐靜見他情緒激動,暗歎一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淡淡道:“把人帶走罷。
當初那四個人做的事情,我已是掌握了充分的證據,待我整理好後便會呈到朝廷。
應該受到懲罰的人,一個也不會漏。”
最後一番話,她是說給曹默凡聽的,也是說給蔣正道聽的。
曹默凡殺害了無辜的盧大志,犯下了彌天大罪,但也不代表當初那四個人做的罪行,可以被抹去。
案子雖然是徐靜破的,但有資格審理犯人的是大理寺,徐靜把曹默凡交給大理寺的人後,沒看王七郎陰狠猙獰的臉色,轉身就離去。
她倒不怕王七郎再出什麼幺蛾子,這次抓兇犯的全過程,國子監的人都看在眼裡,大家自是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趙景明猶豫了一下,沒有隨她們一起離開國子監。
趙少華道:“小六應是去看我公公去了,這個案子真相大白,我公公應是會很自責,不管怎麼說,那四個人確實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迫害了其他學子。”
雖說宋祭酒並不知情,但這件事發生在他掌管國子監期間,他多少是要負起責任的。
因爲這件事,趙少華心情也不太好,沒有陪徐靜回去,就回宋家了。
回去路上,春陽忍不住嘆氣道:“每個案子背後的故事都又殘忍又悲情,彷彿直麪人性的惡,案子查多了,感覺對人性的惡意都要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