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館冷清得很,只有入門處那桌,一個布衣老者和一個清秀乞兒對坐,讓路邊的行人側目。
乞兒一手持杯,一手抓一塊肉咬得滿嘴流油,見西門涼目不轉睛地看他,努力把嘴裡的肉嚥下,道:“沈廷尉是個孝子,他母親在世時,每逢生病,他都衣不解帶地服侍,他的母親去世時,他哭暈了幾次。”
西門涼翻了個白眼,你也知道他的老母已經不在了,說這些有毛用?
乞兒又狠狠咬了一大口肉,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道:“明天就是他老母親的忌日,老人家明天提禮物上門祭拜,沈廷尉一定感動,對老人家的印象一定改觀。”
沈定這種神鬼退避的人,要是會感動纔有鬼了。
西門涼臉色微變,急急思索此計是否可行,待他拿定主意,擡眸一看,不由瞪眼,只見一隻豬腿已被乞兒吃得精光。
乞兒似乎沒吃飽,還在吮手指。
“結帳。”西門涼起身。
乞兒涎着臉道:“老人家,你明兒還來麼?”
西門涼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哪去管他,大袖一甩,飄然遠去,並沒留意身後的小乞兒清秀的臉上浮起一抹嘲諷的冷笑,眼中更是閃過一抹精芒。
時人重視祭祀,連皇帝都把祭祀列在國事之上,登基繼位先祭拜祖先,只有去宗廟祭拜過列祖列宗,才具備繼位的合法性,新年第一天,也要先祭拜祖先,再接受羣臣朝賀。沈定是閻王再世,跟他是孝子,並不衝突。
西門涼興沖沖備了厚禮,第二天一大早再次趕到沈府。在沈府門口遇到臉黑如鍋底,身着官袍,準備登車的沈定。
母親的忌日,思念母親,與母親陰陽相隔,誰的心情都不會好。西門冷更覺得沈定不負孝子之名。他陪笑上前,作揖道:“西門見過廷尉。”
沈定臉色大變,喝令車伕:“給我打。”
車伕跳下車轅,手拿馬鞭劈頭蓋臉朝西門涼抽打過去,西門涼萬萬沒想到沈定翻臉比翻書還快,一時反應不過來,來不及逃避,頓時頭臉被打得像豬頭,手裡的禮盒散落一地。
“沈廷尉,我好心前來祭拜令堂,你爲何如此不通情理?”西門悲憤。
車伕臉頰抽蓄一下,一看你就是鄉下佬,也不滿京城打聽打聽,我家阿郎什麼時候跟人講過理了?
沈定讓車伕停手,問:“你爲祭拜本官的母親而來?”
“對啊,今天不是令堂的忌日嗎?我特意前來祭拜。”西門涼繼續悲憤。
兩家是親戚,過府祭拜也在情理之中,人情之常。你這樣做,是什麼道理?
“給我狠狠地打,打死了事。”沈定氣笑了,渾身冒寒氣,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動了真怒。
車伕看西門涼如看死人,手腕一抖,鞭子如毒蛇,像要擇人而噬。
西門涼避了兩鞭,再也避不了,整個人被鞭影淹沒,不一會兒就被打得奄奄一息,生命垂危。他完全懵逼,不知沈定怎麼生這麼大的氣,難道如傳言所說,沈定是瘋子不成?
他並沒有注意到,沈府對面,牆角邊那個清秀的乞兒,正抱臂看他在地上翻滾。
遠遠躡在後面,備好禮物,計劃待西門涼進沈府,跟着以祭拜爲名會晤沈定的劉澤,見情況不對,趕緊坐車過來,掀車簾對沈定道:“沈廷尉這是做什麼?”
劉澤手下的侍衛出來幾人,搶上救下西門涼。
西門涼皮開肉綻,像血人。
沈定眼神陰鷙,冷冷道:“荊州王,你想做什麼?”
你兒子謀害皇子,我沒折磨他,已是給你面子,你還想從我手下救人?也不先打聽打聽,有誰能從我手下救過人再說。
劉澤很生氣,非常生氣,你不過是我劉家一條狗,竟敢對主人下毒手?連主人都咬的狗,留着做什麼?
“你敢杖斃本王的幕僚,本王定要到御前告你。”劉澤怒道,讓侍衛把西門涼搶上馬,先送去醫治再說。
沈定連聲怒喝,無奈已方只有一個車伕,對方力量是他的幾十倍,完全碾壓,車伕不是對手,馬鞭連揮,還是被對方搶了人,呼嘯而去。
“本官定要彈劾你。”沈定怒而上車,直奔未央宮。
今天休沐,劉詢不用上朝,宣程墨和趙雨菲帶孩子們進宮,在御花園的涼亭閒坐,看孩子們捉迷藏。
劉奭跟屁蟲似的跟着佳佳,對佳佳的話如奉綸音,他非要和佳佳一組,讓青青和劉章兩個搖搖擺擺的小屁孩藏起來,他們倆尋找,兩個小屁孩還沒藏好,佳佳便找到他們,如此多次,劉章不幹了,往地上一坐,死活不起來。
佳佳對兩位皇子不留情面,只願意帶妹妹玩。她早就對跟屁蟲劉奭不耐煩,嫌棄劉章太小,這會兒見劉章耍賴,劉奭在一旁傻笑,拉起妹妹就走。
щшш ⊕TTkan ⊕C ○
劉奭趕緊跟上,討好地道:“二郎不乖,我們不帶他玩。”
只要佳佳高興,不帶弟弟玩又算什麼?
佳佳嫌棄地道:“你流鼻涕,髒死了。”
流鼻涕就流鼻涕,還用手擦,擦後又不洗手,還靠近她擠擠挨挨的,噁心死了。
小孩子童言稚語,涼亭中的大人聽得一清二楚,程墨尷尬了,道:“佳佳被臣慣壞了,回去臣教訓她。”
劉詢比他還尷尬,呵呵乾笑兩聲,道:“奭兒過份了,叫他過來,朕好好說他。”
小陸子強行抱劉奭過來,劉奭奮力掙扎,幾次掙開小陸子的束縛,又被抱回來。小孩子不管不顧的時候力氣大,小陸子的小身板還真抗不住。
劉詢板起臉,道:“怎麼,連陸公公的話也不聽了?”
劉奭在父皇面前,不敢放肆,委委屈屈地道:“兒臣見過父皇。”
小陸子放下他,他規規矩矩地行禮,告狀道:“父皇,陸公公強擄兒臣過來,罪大惡極,該誅。”
小陸子嚇了一跳,趕緊道:“陛下,奴才該死。”我只是聽從吩咐,怎麼就罪大惡極了?小主子可真難侍候。
劉詢不理他,招手讓劉奭到面前,和他講道理。
程墨站在劉詢身後,見內侍把佳佳和青青帶來,蹲下摸了摸兩個小寶貝的腦袋,道:“不可如此任性,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