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凝被關在一處暗房中。
暗房似乎是在什麼隱蔽的角落,有窗,卻絲毫不透光。只有門縫處透入一道光縫,太過稀薄,以至於她無法分辨到底是白天還是夜晚。
但她知道是有人看守她的。
門外偶爾會有腳步聲。
她沒有很害怕。
這輩子這條命是撿來的呢,有什麼好怕的?
而且她隱約能猜到,擄她的人,是針對裴宥。
謝長淵?
不太確定。
但她也沒費心去想。
她的後勁被人劈那麼一下,實在疼得不行。
而且那些人將她擄來,竟然不給水也不給食物,這暗房大約平日裡見不到陽光,現下又是冬日,裡面冷得不行。
她只好找外頭的人說話。
搭訕這種事兒,她幹得熟稔極了。
“喂,你們家主子給你多少月銀?我按十倍給你十年,你放我出去唄。”
“外面下雪了吧?你不冷嗎?這麼苦的差事交給你,想來你們主子並不太看重你。”
“你用過膳了嗎?我餓了,你們是打算餓死我?”
“水也不送進來?你們是怕我認出你們的身份罷?”
“讓我猜猜……”
謝長淵大約不怕被認出來的,裴宥指不定早上見完嘉和帝便會去找他。
“嚯,我知道了!四殿下?”
“門都不敢開,怕我瞧見外面的景緻?”
“這是在四殿下府上?”
外頭的人終於開口了,惡狠狠的:“你閉嘴!”
還真被她蒙對了啊?
溫凝的手腳其實全被繩索縛住了,便對外道:“快去叫你們四殿下來見我!不見我就咬舌自盡了,看他能拿我做什麼用!”
那人還真信了,靜默片刻,就響起腳步聲。
不過很快,溫凝發現自己這個決定是錯的。
本以爲喊來楚珩,與他周旋一番,好歹把她關在一個舒坦些的地方,哪知那人回來,門是打開了,她沒瞧見外頭多少光景,就被他捏着下巴灌藥。
掙扎着灑了大半碗,居然出門,來回又給她灌了兩次。
溫凝這才意識到形勢或許比她想象中嚴峻。
楚珩這完全是撕破臉的做法,他即便不討好裴宥,也犯不着與國公府作對。
難道……他知道了裴宥的身份?
那他抓她來……
溫凝心中警鈴大作,就楚珩那陰毒狠辣的性子,抓了她來,是要以她爲餌取裴宥性命吧!
正這麼想着,外頭響起不少腳步聲。
“這裡,這裡。”模糊的人聲,“都給我埋伏好了!若是有人敢闖,格殺勿論!”
被灌了那幾碗不知什麼藥,溫凝的意識其實開始有些迷糊了,可她哪裡敢真迷糊?
外頭那些人顯然是在等着裴宥,或者等裴宥譴來救她的人。
聽這腳步聲,好多人。
溫凝用力地往身後的柴火堆撞了一下,讓自己保持清醒。
這屋子裡黑,但她基本的觸覺還是有,撞翻了柴火堆,挪動後背摩挲到一處尖銳,咬着牙將手腕往上撞。
嗚嗚好疼。
她最怕疼了。
該死的楚珩,待她出去,一定將這筆賬討回來!
醞釀了一整日的雪,終於落了下來。
人心惶惶了一整日的長安街,也突然安靜下來。
範六在涼亭中向楚珩回稟:“殿下,外頭搜查的人突然撤了,但城門仍然緊閉,也不知是打算明日再搜,還是……已經猜到是咱們動的手。”
楚珩負手望着飄然落下的雪,輕嗤:“人手都安排好了?”
範六答道:“殿下放心,都已安排妥當。無論他們來多少人,定叫他們有去無回!”
“弓箭手呢?”
“府內各個至高處都已安排。”
“範六,你聽好了。”楚珩轉過身,年輕的臉上露出瘋狂的狠戾,“今晚無論是何情況,裴宥只要來了,就走不得!即便是魚死網破,也不能叫他活着出去!”
他得不到的,他亦休想得到!
“奴才明白!”
範六此時已面色堅定,不再動搖。
他亦清楚,一旦裴宥姓“楚”,局面將完全超出他們的掌控。
主僕二人一番謀劃商定,心中愈發有底氣。
只是他們萬沒想到,今夜來的人,並不在他們意料之中。
第一個敲響府門的,是大理寺寺丞溫闌。
“大理寺辦案,閒雜人等,莫許妄動!”
仍是那句熟悉的高喝,撕開了這個雪夜浮於表面的平靜。
“大理寺來人?來了多少?憑何?!”楚珩快步往府前去。
範六緊隨其後:“說是有人狀告殿下……”
他頓了頓:“勾結番邦,到府上來蒐證據。”
楚珩面色白了白,隨後一笑:“就憑一個小小寺丞?肆意栽贓,膽子不小!”
“命那些潛在暗處的府衛都出來,本殿自己府上的侍衛,多一些又何妨?!”
範六領了命匆匆離去。
楚珩帶着另幾名心腹,去到府前便見幾十名大理寺的兵士已經將前庭包圍。
他與瑞王不同,即便心中再是惱怒,面上也是掛着笑的。
“何事勞溫寺丞雪夜前來?聽說有人狀告本皇子私通番邦?如此大罪,可真令人惶恐。”
溫闌上前一步,同樣笑容溫煦,拱手道:“深夜來擾,容鈺實在抱歉,但御令在前,公務在身,還望四殿下海涵。”
說着,從袖中抽出一張公文,抖落開來。
赫然是印着嘉和帝御印的搜查令。
好啊。
原是找親爹哭去了。
楚珩心中憤恨,面上卻是笑得更爲溫和:“這搜查令慣來是大理寺卿簽發,竟勞父皇親自操心,真叫平磬受寵若驚。”
他極爲恭謹地改了自稱:“天色已晚,平磬就不阻礙溫寺丞辦公了。”
側身讓開了路:“請罷。”
以爲搬了官府的人來搜,就能搜得到麼?
他即便是把整個大理寺都拉過來,將這皇子府夷爲平地,都未必能找到他想要的人!
“搜!”溫闌眉眼冷肅地下令。
當即幾十兵士沒入皇子府。
溫凝又聽到了很多腳步聲。
與此前的整齊有序不同,這些腳步急促而凌亂,偶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像在翻找什麼。
是府外有人進來了嗎?
溫凝支撐得有些艱難。
眼皮不斷地往下沉。
每次感覺要失去意識,她都用那尖利的物品將自己的手臂戳一下,才勉強保持清醒。
她或許應該用一種更聰明點的辦法。
外面看守她的人已經不在了。
溫凝勉力蹦着到了門口,又往後一點,猛地往前撞。
喂!這裡有人啊!
若她沒喝那些藥,此刻大可以喊出聲來,但幾碗藥下肚,她的嗓子跟塞了棉花一般,發不出大的聲音來。
只能用力地撞門拍門。
可似乎並沒人留意到這邊。
溫凝靜下來,重新聽那些動靜。
似乎,好像……她是在地下?
楚珩非常客氣地請溫闌到屋檐下,令下人搬了桌椅來,倒了熱茶,
兩人極有默契地談天談地談今夜的雪,不談入府搜尋的人。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兵士們陸續回來,各個兩手空空,顯然並無所獲。
楚珩悠悠喝着茶,面上的表情愈發愜意。
溫闌沉着眉眼看他。
他由國公府匆匆趕往皇宮,並不清楚具體發生什麼事,甚至不知這四皇子爲何要擄溫凝。
可世子沒有料錯,他不是見好就收的人。
更不是會輕易讓步的人。
“既沒找到想要的東西,溫寺丞,夜已深,是否可以讓本殿歇息了?”楚珩放下手中茶盞。
溫闌笑了笑:“容鈺瞧着天色還早得很,況且,四殿下府上的茶如此好喝,還有人未飲上一口呢。”
楚珩眯眼:“誰?”
恰在此時來了一陣風,風雪之後,眉眼清寂的人踏步而來。
“自然是裴某。”
-
溫凝有點想哭。
她真的好累。
她想要睡一覺。
她沒有力氣再去撞門了。
那些凌亂的腳步聲消失了。
他們沒有找到她,離開了麼?
也不知是不是喝了那藥產生的幻覺,她突然看到了嶺南時穿過風雨,騎着快馬奔馳而來的裴宥。
馬蹄聲嘚嘚的,那樣大的雨,他穿過雨簾,踏過霧氣,那麼讓人意外,又那麼讓人驚喜地出現在她面前。
文公子的又又姑娘誒!
她的又又姑娘,這次怎麼來得這麼晚呀?
不行。
不能睡。
他們可是要利用她,取她又又姑娘的性命。
她保持清醒,至少能見機周旋一二,而不是任人魚肉。
溫凝再次撞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傷口。
撕裂的疼痛讓她腦中的迷霧散去大半。
正好外面響起鐵鏈聲,繼而門被打開。
光線已然很暗,溫凝勉強認了出來,是楚珩旁邊那個公公,好像是叫……範六?
範六沒想到溫凝居然還醒着,面上的詫異一閃而過。
扔下手裡的拂塵,手裡一把匕首割開縛住她雙腳的繩索,扣着她的手臂將她整個人往外拖。
-
終於捨得現身了啊。
楚珩面上露出一抹詭異的興奮。
卻在看清緊跟裴宥涌入府中的人後,變成古怪的灰敗。
金吾衛。
他高高在上的父皇,竟然輕而易舉給了裴宥金吾衛。
楚珩盯着裴宥,緩緩站起身。
金吾衛魚貫而入,已經將他的皇子府圍了個嚴嚴實實。
裴宥亦盯着楚珩,步步而來。
大理寺的兵士見到金吾衛,齊齊後退讓出位置。
四皇子府的前庭,大約從未如此擁擠過。
金吾衛的人,大理寺的人,本就是府上的府兵,將前庭站了個滿滿當當。
楚珩的灰敗不過一瞬,馬上他便揚起下巴,眼裡又是那股瘋狂的興奮。
金吾衛又如何?
連金吾衛都請來了,再次說明他的判斷是正確的不是嗎?
他拿住了溫氏阿凝,便拿住了裴宥的命脈!
大理寺找不到的人,金吾衛就能找得到了?
他不介意陪着裴宥再喝幾盞茶,瞧瞧他看着金吾衛都空手而歸時精彩的表情。
顯然楚珩還不夠了解裴宥。
裴宥從來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他拾階而上,面色是慣常的寡淡清冷,眼神亦是稀疏平常的寂涼無光,只他盯着楚珩,一瞬不瞬。
在楚珩以爲他應該停下腳步,朝他說幾句或威脅或炫耀的話時,裴宥一隻手已然掐住他的脖頸。
楚珩只當裴宥是一介文臣。
他不曾想到,一個書生竟然有這樣大的力氣,推得他步步後退。
徑直將他推到了廳前的廊柱上,不待他反應過來,刀光在眼前閃過,肩膀上一陣劇痛。
“裴宥!你怎麼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竟然直接捅了他一刀!
裴宥眼裡沒有情緒,只收緊了扣他脖頸的手:“人呢?”
“來人啊!都死了嗎!”楚珩朝着自己的府兵大喊,“沒見有人傷着本皇子了嗎?給我把他拿下去!”
今夜他府上的府衛空前的多,卻也都空前的不敢動。
金吾衛在前,誰敢動?
金吾衛要做的事,那是聖上要做的事,他們有幾個膽子敢忤逆聖意?!
裴宥拔掉了他肩上的匕首。
鮮血飛濺。
楚珩一聲慘叫。
“人呢?”裴宥盯着他,手再次收緊。
“你……咳……”楚珩呼吸都有些不暢,捂着肩膀上不斷流血的傷口,“你瘋了嗎?”
“暫還沒有。”裴宥欺近,手上力氣更甚,看着死物一般,“再不放人,就難保了。”
楚珩面色脹得通紅。
他望着下面被攔在最外的府兵,終於反應過來,裴宥大動干戈帶來這麼多金吾衛,根本不是要搜人。
他就是要金吾衛控住他的府兵。
要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羞辱他!
“有本事你就……衆目睽睽之下……殺了我……”楚珩笑得猙獰。
再不得寵他也是皇子!
別提他尚還是個世子的身份,即便他身歸原位了又如何?背上手刃兄弟的惡名,看他還如何名正言順地做那個太子!
裴宥扯了扯脣角:“殿下可能對裴某有什麼誤解。”
話音剛落,鬆開扼住他脖頸的手。
幾乎與此同時,又是一抹刀光閃過。
楚珩下意識地捂自己的脖子,滿手的血。
剛剛還被脹得通紅的臉瞬時嚇得蒼白:“你……你居然敢……你……裴宥你就是個瘋子!”
裴宥低眉,手中的帕子擦掉匕首上沾到的血跡:“抱歉了,今日才叫殿下看到裴某的真面目。”
說話間,握着刀柄扣住楚珩的手,又是一匕首下去。
楚珩又是一聲慘叫。
一隻手掌竟被匕首穿透,直接釘在了廊柱上。
他終於承認,裴宥不僅僅是一個書生,一介文臣。
他會武。
且不止是皮毛。
剛剛脖頸那一刀,恰好劃破表皮。若再深一點點,取的便是他的性命。
他幾乎要全身是血了,他竟然纖塵不染,手上丁點血腥未沾。
哈。
多麼不公平啊!
就算流落民間,在鄉野長大,他都能比他這個在皇宮長大的皇子有更好的學識,有更強的武藝。
嘉和帝早就發現他了吧?
故意將他藏在民間,請了高手教他吧?
否則怎麼可能呢!
憑什麼呢?!
楚珩差點大笑出來。
偏心啊,他們的父皇,太過偏心啊!
他幾乎要說出和瑞王當初一樣的話來:不過因爲他不是皇后所出罷了!
那爲何要生他們呢?!
裴宥已然不再看他一眼,眼眸沉沉地望着下面的府兵:“四殿下今晨窩藏於府上的,乃是通敵逆賊,提供線索者,階升三級,賞金萬兩。”
府衛人數不少,當下有些許騷動。
“胡言亂語!”楚珩怒喝:“你們別忘了是在給誰當差!誰纔是你們的主子!”
裴宥充耳未聞,只涼涼加了一句:“知情不報者,罪連九族。”
楚珩突然在身後癲狂大笑。
“你以爲人還活着嗎?我告訴你,早就死透了!”
他全然不管自己此前的計劃了。
他只想激怒裴宥,看他失態,看他崩潰。
他甚至覺得就該聽範六的建議,下午就將那溫氏阿凝弄死!看他還如何囂張得起來!
“你知道她怎麼死的嗎?”楚珩被釘在廊柱上,手上、肩膀上、脖子上,都是鮮血不斷,面色蒼白,雙目裡是刻骨的恨意,“我令人剝了她的衣裳,用匕首一寸寸地剮下她的肉,她哭着求我放過她,一聲聲地喊裴宥你怎麼還不來救我……”
裴宥的雙眼驀然變得赤紅,額角的青筋悉數暴起,握了拳便要過去。
生生被溫闌拽住。
“世子!冷靜!”
裴宥一絲一毫都不想再冷靜了。
他已經冷靜了整整五個時辰,由謝府冷靜到皇宮,由皇宮冷靜到這皇子府。
他的心中有一根弦,隨着天色愈暗,那根弦越繃越緊,現下已然到了繃斷的邊緣。
但凡想到溫凝可能已經不在人世,渾身的暴戾之氣就直直衝向那根欲斷的弦,叫他想不顧一切毀天滅地!
恰在此時前庭響起一聲大喝:“都讓開!”
範六將溫凝圈在臂彎下,匕首逼在她下頜:“世子爺,一切都是奴才所爲,與四殿下無關!”
楚珩已經被嫉妒和憤怒衝昏頭腦,範六卻是清醒的。
他侍楚珩爲主,楚珩倒下,他也就完了。
埋伏在地面的府衛是全出來了,但至高處的弓箭手還在。
爲今之計,唯有照原計劃,讓裴世子橫着出這皇子府,他和四殿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那弓箭手又不是他們安排的,誰知道何處來的歹人趁亂射殺了世子呢?!
裴宥一見來人,寂黑的眸子倏地亮起來,擡步就要下臺階。
溫闌再次將他攔住。
“世子。”
謹防有詐。
溫凝衣裳潮溼,雙眼微闔,顯然不太清醒。
裴宥盯着她,毫不猶豫推開了溫闌的手。
溫闌皺眉看向溫凝,往後招手,馬上有幾名金吾衛上前來。
範六卻扣緊了手下的人道:“都退下!奴才有些話,只想與裴世子講!”
裴世子?
溫凝剛剛已經有些支撐不住,閉上了眼。
此時乍然聽到這三個字,意識有些回籠。
她勉力睜開眼,就對上裴宥稠得快要化不開的眸子。
他尚還穿着早上離開時的衣裳,一日不見,彷彿憔悴了許多,面色白得厲害。
怎麼回事?
她撐着混沌的腦子環視一週,滿院子的府衛,大哥,大理寺兵士,甚至……金吾衛?
還有她的脖子,被箍着,好疼。
裴宥已經擡起手,令跟着他的人都退下。
“世子爺,此事是奴才一手謀劃,人是奴才命人擄來,亦是奴才命人藏起來。世子爺,要奴才放人,你須得答應奴才幾件事!”範六挾着溫凝,高聲道。
裴宥仍舊只盯着溫凝。
她被束縛在後的雙手,有血在往下流。
“你說。”他的聲音尚算平靜。
範六衡量着距離。
他需要後退三丈,引裴宥再往前三丈,纔在弓箭手的射程內。
“此事四殿下毫不知情,事後不可以此對四殿下追責。”
“大理寺辦案,講究真憑實據,殿下若與此事無關,那罪自然問不到殿下頭上。”
範六挾着溫凝後退一步,裴宥便盯着人往前一步。
“奴才行此事也是一時衝動,事後還請世子爺饒奴才一條狗命。”
“你若能迷途知返懸崖勒馬,本官當然會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
儘管意識有些迷濛,溫凝還是看到了。
主屋屋頂上潛伏的弓箭手,在裴宥身後,探出了腦袋。
不能再往前了。
溫凝朝裴宥搖頭,示意他上面有人。
裴宥卻渾然未見一般,緊緊盯着她,步步過來。
又開始犯擰了。
溫凝沒有辦法,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頭,讓自己更加清醒。
“範公公,你說你是不是傻?”溫凝喘不上大氣,說起話來氣若游絲,“你替你家主子頂罪,你以爲事成他會感激你嗎?”
範六正全身心地盯着裴宥:“閉嘴!”
“看好你的匕首了!”裴宥幾乎同時出聲。
再往前一點,更加萬無一失。
範六將匕首挪開了一些,繼續後退。
“你對四殿下也不是那麼忠心耿耿不是嗎?”溫凝盯着上面的弓箭手,“認誰當主子不是主子?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拉弓了。
風雪已然停了。
滿院人都看着這邊的動靜。
刺骨的冷,讓溫凝整根神經都緊繃起來。
“你的私宅裡,藏了四殿下通敵叛國的信件,你以爲他不知道?”
範六渾身一個激靈。
怎麼可能?!
這溫氏阿凝怎麼可能知道他藏得那麼深的秘密?
殿下查到的嗎?
殿下告訴她的嗎?
爲何要告訴她?!
就是此時了!
溫凝張嘴,用力往範六持着匕首的那隻手臂咬了一口。
範六驀然吃痛,下意識地往外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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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凝使出全身力氣將他往後一撞,朝裴宥奔過去。
裴宥瞳孔猛地一個收縮,動身接人。
幾乎與此同時,利箭破空。
溫凝到底被灌了那麼多藥,使盡力氣也就跑出三四步遠,便直直往地上跌下去。
裴宥根本用不着思考,電光火石間已經矮下身子,幾乎是跪在雪地中堪堪接住倒下來的人。
咻、咻、咻——
三支箭穩穩落在他剛剛所站的地方。
一切不過眨眼時間,裴宥擁着身下的姑娘,擡頭冷喝:“抓刺客,押逆賊!”
溫凝觸到溫暖的懷抱,嗅到熟悉的氣息,一顆心頓時放下。
原以爲她見到裴宥勢必大哭一場,不想混沌的腦子裡,全是他剛剛抿着脣不顧她的暗示,執擰地朝她走來的模樣。
“如此不聽話。”溫凝咬着牙道,“待我回去……”
“休了你!”
終是再撐不下去,靠在他懷裡沒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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