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葉城,西門。
葉家已經將城中一萬多名兵士分派在四門,西門這邊只有三千多名守軍,雖然裝備精良,箭矢甚多,但是兵力看起來實在太過薄弱。
葉家的士氣很是低落,城頭的守軍不時地遙望着白皚皚的蒼茫大地,他們已經知道,世家軍正氣勢洶洶地往這邊過來,黃昏時分就有可能抵達城下,那個時候,一場生死血戰在所難免。黎谷關三日內告破,這天大的消息想瞞也瞞不住,人人都是心驚肉跳,有地利之險,更有重兵精兵防守,卻被世家軍輕而易舉地突破,這樣的現實,讓葉家軍將士籠罩一片失敗情緒之中。
寒風依舊,一馬平川的城外,寂寥寧靜,無論是百姓還是那些潰散的軍隊,都不曾出現過,大都是找個地方暫且躲避這場戰禍。
可不是誰都願意爲葉家的滅亡殉葬。
至於城內,從一開始的驚慌嘈雜,也漸漸變成一片死寂,家家戶戶都關上大門,等待着戰爭的到來,大街小巷已經很少有行人走到,大都是傳令騎兵來回馳騁,傳達着各種命令。
號稱渤州郡最大的城池,翰葉城此時就像一座被冰封的死城,一切似乎都被寒冰封凍起來,包括往日的繁華和生氣。
翰葉城內狡猾的慶商們,更怕這場戰禍蔓延到他們的身上,不少慶商商貿行的門頭,都插着“慶”字旗,那是做好準備,一旦城破,要世家軍認清他們是慶國人,不要對他們動手,免得到時候會引起兩國紛爭。
葉淼作爲葉家直系長子,此時正是西門主將。
他一身盔甲,手裡提着一柄長槍,站在城頭,目不轉睛地望着城外的大地盡頭,眼眸子裡充滿了期盼。
葉家的影子衛,一百多名黑老鼠都被派出去,作爲最後的賭注,對四家主將進行刺殺,一旦計劃成功,世家軍潰退,那麼葉家還是有足夠的能力扭轉戰局,他們會有時間收攏散落的兵將,重新集結人馬,憑藉着深厚的經濟基礎,對朝廷進行反攻。
在目前的局勢下,這雖然看起來有些異想天開,但是戰爭的改變,本就是瞬息萬變的。
所以葉淼的眼中帶着狂熱的期盼,他期盼那羣黑老鼠真的能夠成爲改變戰局的功臣。
寒風呼嘯,天寒地凍。
葉淼的眼睛忽然亮起來,他遠遠地望見,蒼廖的天邊,一隊騎兵忽然出現,猶若閃電,正風馳雷電般往翰葉城奔騰而來。
那是一羣二十多人的隊伍,呈扇形而來,速度極快,沒過多久,已經靠近翰葉城。
城頭的守軍立刻戒備起來,彎弓搭箭,對準了那羣人。
葉淼從城牆上探出頭,只見這一羣騎兵都是黑色緊身衣,戴着老鼠面具,正是自己派出的其中一隊黑老鼠。
最讓他激動的是,領頭的那名黑老鼠,高高舉起右手,手中竟然拿着一頂頭盔,那頭盔精緻大氣,非比尋常。
“讓他們進城!”葉淼當機立斷,他自己更是親自下了城頭,迎到城門前。
黑老鼠們紛紛下馬,對葉淼行禮,那拿着頭盔的黑老鼠,雙手捧着頭盔,快步走到葉淼面前,恭敬道:“這是韓家主將的頭盔!”
“韓玄昌的頭盔?”葉淼激動無比,接過頭盔,他能看出來,這種頭盔,也只有主將才能佩戴。
頭盔在此,也就說明韓玄昌已經被殺。
“人頭呢?”葉淼又問。
黑老鼠回道:“一擊得手,他們的人已經圍上來,我們的袖箭刺穿了韓玄昌的喉嚨,還殺了他們數員大將,任務完成,奪了頭盔回來。”
見到頭盔,葉淼已經是深信不疑,如果韓玄昌不死,作爲主將,頭盔就相當於人頭,是不會摘下來,既然頭盔到了,韓玄昌是必死無疑。
他當然想不到,眼前這羣黑老鼠,早已經不是自己派去的那羣人。
葉淼滿意地點頭,掃視了衆黑老鼠一眼,問道:“葉影呢?怎麼少了三個人?你們是怎麼殺死韓玄昌的?”
黑老鼠很平靜地回道:“韓玄昌兵馬前行,途中,韓玄昌和幾員大將去到旁邊的小山上察看地形,我們抓住機會,合圍而上,殺死韓玄昌和四員大將,這邊也折損了三個人。”
葉淼哈哈笑道:“不錯,你們幹得不錯,我回頭重重有賞。”他自然不會對那三名黑老鼠的死去有絲毫的憐憫,這一羣人本就是隨時爲葉家赴死的影子衛。
“是!”黑老鼠齊齊躬身表示感謝。
葉淼此時激動萬分,臉色紅潤,急不可耐地繼續問道:“韓家軍的情勢如何?”
“軍心大亂,一開始差點都要撤退。”黑老鼠回道:“不過不知爲何,他們後來故作鎮定,還是往翰葉城進軍,不過速度甚滿,士氣低迷……!”
葉淼得意地道:“我知道緣由。世家軍四路進軍,若是他們撤退,必會影響整個世家軍的士氣,到時候說不定會因爲他們的撤退而導致整個世家軍的潰敗,到了那時,朝廷必會將失敗的責任怪責在韓家的頭上,迫於無奈,他們只得硬着頭皮往翰葉城來。不過以我估計,他們現在是一羣散沙,只怕打不了仗了!”
獻上韓玄昌頭盔的黑老鼠,自然是韓漠假扮。
進城來,他也不清楚葉淼是何身份,看上去是西門的主將無疑,所以也沒有擅自稱呼葉淼,只怕叫錯了,會出大紕漏。
卻聽葉淼興奮道:“我現在便去對父親稟報,這可讓他老人家好好高興一下了。”
韓漠立刻明白,這人很有可能就是葉家家主葉無遜的大兒子葉淼。
他自然知道,葉無遜有兩個兒子,小兒子是葉庚,大兒子是葉淼。
葉庚隨同葉無涯一起鎮守黎谷關,破關之時,死於亂軍之中,韓漠並不知道葉庚已死,但他是見過葉庚的,面前這人與葉庚在形貌上有幾分相似,那十有八九就是葉淼了。
他一拱手,立刻道:“據屬下觀察,韓家軍如今一盤散沙,如果這時候對他們發動攻擊,他們十有八九便會不堪一擊,鳥獸而散……!”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點到爲止而已。
這一點,卻讓葉淼更加興奮起來,來回走動,似乎在想着什麼,片刻之後,終於問道:“韓家的軍陣是如何前行的?他們的先頭部隊有多少人?”
韓漠知道葉淼意動,立刻道:“先鋒營不過兩千多人,與中軍有十里距離。”
“好!”葉淼一攥拳頭,冷笑道:“真是天助我也,只要衝擊他們的先鋒營,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今韓玄昌已死,他們軍心渙散,遇到我軍突擊,必定亂作一團。整個韓家軍如今已是驚弓之鳥,先鋒營一亂,後面的部隊更會亂起來,到時候必定會潰敗而退,這一路軍,也就被解決了!”
他倒分析的頭頭是道。
“此計甚妙!”韓漠誇了一句。
葉淼得意地笑着,回頭對身後的部將吩咐道:“點起兩千人馬,跟我出城殺敵!”
那部將看起來倒還謹慎,勸道:“大公子,韓玄昌雖死,但是東海郡的將是素來以勇猛剽悍著稱,我們西門本就兵力薄弱,若是貿然出擊,只怕……,大公子,卑職以爲,不如等韓家軍到達城下,觀察他們的狀況,若果真毫無戰意,在出城痛擊也不遲……!”
他話還沒有說完,葉淼就罵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所謂機不可失,我們突然出擊,他們萬萬是想不到的,那樣才能更他們帶去恐懼和驚慌,等他們到了城下,我們再出城,也就沒有了突擊的效果,就像你所言,東海人猶如野獸,說不定到時候還真要和我們拼一拼,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他這一番話,大有成爲心理學家的潛質。
部將猶豫着,似乎覺得從三千守軍抽調兩千人出城,實在有些兇險,一旦有失,西門只靠千人防守,幾乎沒有任何防禦力,壯着膽子勸道:“大公子,不如由末將去稟告大宗主……!”
“來不及。”葉淼一心要建功,擺手道:“韓家軍正往這邊挺進,等父親同意,只怕他們已經到了城下,等我們擊退韓家那幫烏合之衆,再回稟父親。”見部將兀自在猶豫着,忍不住一腳踢過去,罵道:“老子的話是不是不好使?”
部將嘆了口氣,再不敢多說,當即去點起兩千兵馬,準備出城。
“等本公子凱旋迴來,再重重賞你們!”葉淼意氣風發,翻身上馬,對韓漠等人道。
韓漠心中冷笑:“都說葉家人狂妄自大目空一切,今日看來,比傳言中的更是囂張。”
沒過多久,兩千人馬點起,葉淼揮舞着戰刀,大喝一聲,領着兩千兵士,如風般出城,往韓家設下的陷阱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