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
已經下午了。
董學斌和蘇巖面對面坐着，拋下這句話後，董學斌就饒有興致地打量着蘇巖的表情，也沒說話。
一秒鐘……
兩秒鐘……
蘇巖才確認了一下，“做您秘書？”
董學斌笑呵呵道：“是啊，有興趣沒有？”
蘇巖汗都下來了，他真沒料到董書記居然會這麼說，竟然會找他當秘書，然後剛要說話他才發現手上一次性紙杯裡的水已經被嚇得灑出來了不少，弄到了褲子上，又趕忙將水杯放下，拿餐巾紙擦褲子，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亂糟糟的，邊擦邊想跟董學斌說話，卻又語無倫次了起來，“我這個……我是不是……秘書……”他腦子也挺亂的，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話來。
董學斌被逗樂了，慢慢道：“你先把水擦乾淨再說。”
“噯。”蘇巖應了一聲，就加快速度擦乾了褲子上的水，旋即做了一個深呼吸，苦笑不跌道：“書記，我，我行嗎？”
董學斌笑道：“這話得問你啊？”
蘇巖道：“可我覺得我勝任不了，因爲這個工作太重要了，不是誰都能……我怕耽誤您的事情。”
董學斌看着他道：“可我覺得你能勝任啊。”
蘇巖表情一滯，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我……”
按說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誰都得爭着搶着的，縣委書記的秘書是一個什麼概念。有着一個多大的含金量，只要是個體制裡的人都清清楚楚，那可不是一般的位置，不但級別上能晉升一格，實權上也會前所未有的膨脹，甚至就算是縣委書記退下去了或者調動走了，如果秘書能非常對領導胃口的話，書記在離開之前一般也會給秘書安排一個位置，比如鎮書記，比如鄉書記。總而言之等於是少奮鬥了好幾年。一個秘書的位子就能一步到位了，蘇巖雖然年輕，但在體制裡也工作了幾年了，這些東西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蘇巖也知道這是天大的好事。好到都把他給嚇傻了。可是蘇巖卻沒有失去理智。沒有一聽這話就立刻答應下來。他覺得董書記既然能跟他這麼說，就是對自己的一個信任，那自己也肯定得予以回報。他不能因爲要升官就隨口答應，他認爲這樣的話對董書記就太不尊重了，他有幾斤幾兩他自己清楚的。
董學斌問道：“怎麼了？不願意？”
蘇巖急忙道：“不是不是，我當然願意了，可，可就是覺得我沒辦法勝任，我的工作能力有限，這個我也不瞞您，而且其他的事……”頓了頓，蘇巖看向董學斌，“書記，我能問一下您爲什麼選我嗎？”
董學斌笑道：“因爲我看你對我脾氣。”
蘇巖呃了一聲，“就是這麼簡單？”
董學斌哈哈一笑，道：“就這麼簡單啊。”
蘇巖實話實說道：“我性格比較衝動，之前也不止一次跟人起過沖突，領導也都不太滿意我，您……”
董學斌道：“別人滿不滿意你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挺滿意的。”笑笑，他淡淡道：“小蘇，嗯，這個稱呼行吧？雖然咱倆可能差不多大，不過我就託個大叫你小蘇吧，我今兒個既然找你了，那就是已經有一定程度的考量了，你也不用有太大壓力，不用把自己覺得不足的地方都一口氣弄出來，你的缺點和優點，我看得見，你現在要知道的就是，一般領導怎麼樣我不管，但我不是一般的領導，我心裡沒那麼多界限，也沒有那麼多坑坑坎兒坎兒，我看人的角度跟一般人不一樣，你說你工作能力不行？這個沒關係，我有能力就行了，你說你性格不好？這個也沒有關係，我性格比你還要不好。”
蘇巖一聽，便道：“我是怕給您惹出事來，所以……”
蘇巖對自己真的是沒什麼信心，其實這些事，董學斌在黑車上跟他接觸的時候就看出來了。
董學斌淡笑道：“惹出事兒來？惹出來就惹出來了，那又有什麼的？別人怕事兒？我董學斌不怕！”
蘇巖聽得有些激動，“書記……”
董學斌笑着問道：“你就說想不想來吧。”
聽董書記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蘇巖也很感動，立即道：“好，我來，保證不會讓您失望的！”
董學斌說了聲好，“那你回去等消息吧，這兩天組織部可能會找你談話，應該會給你掛一個縣委辦副主任的位置，不過正科不可能，先副科過渡一下吧，嗯，還有，明天你就直接來找我報道就行了。”他指了指自己現在的這個位子，“明兒開始這邊就是你辦公的地方，我去內間，嗯，你應該是第一次做秘書吧？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你問我也行，問別人也可以，跟我其實不用那麼拘謹，接觸多了你就應該會知道了，我這人沒那麼多的講兒，大家隨意一點兒無所謂。”
蘇巖站起來道：“明白了書記。”
董學斌點點頭，“好，那就先這樣？”
“那您忙，我回去了。”蘇巖轉身出了辦公室。
董學斌看了一眼，笑了下，拿起電話給孟寒梅打了過去，“喂，孟主任，我跟小蘇談過了，就這麼定了吧，你跟組織部那邊打一聲招呼，讓他們儘快走程序，明兒個開始小蘇就來我這裡了。”
那邊的孟寒梅立刻道：“好，我知道了。”
董學斌道：“抽屜裡的文件都是你準備的吧？”
孟寒梅一嗯，“早都準備好了的，可能是多此一舉，您……”
“怎麼叫多此一舉，我正需要呢，謝謝了孟大姐，那我下午就撤了，回家屬院收拾收拾，順便把文件翻一遍，也先熟悉一下這邊的工作，如果有事兒的話你打我電話。”董學斌道。
孟寒梅道：“成，那我讓司機在樓下等您。”
“已經找好了？”董學斌沒想她辦事兒效率還挺快。
孟寒梅道：“剛找好的，本來我還想先看一看審覈一下的，不過您要用車的話我就先讓他過來，您要覺得司機可以的話，那就行，您要覺得不合適，我再給您換人。”
董學斌道：“怎麼都行，沒那麼多事兒。”
孟寒梅道：“您現在走是嗎？那我也馬上下樓。”
“不用了孟大姐，你忙你的吧，這邊還得你多照看呢，我一個人回去就行了，這還用送啊？呵呵。”董學斌道。
“那，那行。”孟寒梅也沒多說。
董學斌掛了電話就把幾個卷宗和幾份文件收拾了收拾，裝進包兒裡，起身下了樓，到了大院裡。
一輛奧迪a6l已經等在那裡了，司機也下了車在那邊眼巴巴地等着，這以後肯定就是縣委書記的專車了。司機大概三十歲左右的樣子，比董學斌大，也大不了多少，人看着挺老實的。
“書記！”司機一見董學斌，立即腰板一直，表現出了一副很精神的樣子，希望給領導留一個好印象。
董學斌點點頭，“貴姓？”
司機慌忙道：“免貴免貴，我姓馬。”
董學斌笑着和他握握手，“馬哥，以後還得勞你費心了？”
司機明顯受不了董學斌這個客氣，急道：“別別，叫我小馬就行，小馬就行。”他哪裡敢當哥啊。
董學斌道：“就是個稱呼。”
司機道：“您就叫小馬吧，大家都這麼叫，您叫馬哥我可真受不起的。”
董學斌一聽，也就沒多說，彎腰上了車，“那行吧，咱們走？去家屬院，對了，其實也不是那麼着急回去，咱們在周圍稍微轉一轉再去家屬院吧，我也看一看，正好兒熟悉一下兒路。”
司機當然沒二話，“好。”
車上，董學斌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小馬聊了聊。不過小馬不太愛說話，可能也是緊張，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可能是怕說錯話吧，一直都話不多。董學斌聊了半天也沒聊出什麼，但也不在意，他喜歡閒扯，純粹是京城人的語言風格，說到司機，董學斌還就是喜歡話少的這種人，對於小馬還是滿意的，他也沒那麼挑剔。
一小時後。
圍着這邊繞了一圈兒，家屬院也到了。
比起縣委大院來，家屬院的條件還是不錯的，至少樓看着沒那麼舊，小區的環境也不錯。
車停。
到了一棟樓下。
司機回頭道：“書記，就是這裡了。”
董學斌看看外面，“好，多謝了，那你早回去吧。”
司機顯然早有準備，立即遞過來了一張紙條，上面寫着一串數字，“這是我的電話，您要用的車的話什麼時候都行，我夜裡也不會關電話的，隨叫隨到。”等董學斌接過去，他道：“明天我早上幾點來接您？”
董學斌想了想，道：“八點吧，你要是想多睡一會兒，八點半也行，呵呵，無所謂，反正這邊離縣委大院不遠。”
司機忙道：“那我八點之前到。”
自己睡懶覺讓縣委書記等着自己？
這種事小馬肯定幹不出來啊，他就覺得董書記真的對人太客氣太和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