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酒樓門口。
國安對飲酒有着硬性規定,所以沒有酒的宴席結束的很快。
董學斌替蔣局長拉開車門,讓他和他侄子上車,蔣局長就笑着鼓勵了董學斌讓他好好練習書法,旋即車開,董學斌和甄安國徐燕等人目送領導離去。董學斌不是不想借這個機會求一幅蔣局長的字,可他也知道人家不會給自己的,體制外的人還好說一些,但體制內的人,市局一把手的字就不是能隨便送的了,如果送了字,那字也就不是一幅字了,而是一種態度,一張護身符,董學斌自認爲蔣局長對自己還沒有那麼大好感。
等蔣局長一走,董學斌才終於得以和領導們解釋。
他就哭喪着臉,回頭對衆人道:“甄局長,徐局長,各位領導,我錯了,請處分我吧。”
甄安國瞅瞅他,“……爲什麼要處分你?”
董學斌道:“我頂撞了蔣局長,差點讓蔣局發火。”
甄安國被他逗樂了,指着他道:“你這哪是請求處分啊,呵呵,我看你是給自己請功呢!”聞名不如見面,這次看到了小董主任大發神威,竟是比徐燕誇獎的還要神奇,甄安國不免有點感慨,怎麼一個小小的綜合辦還藏龍臥虎啊,
徐燕故意繃着臉道:“你啊你,突然蹦出那麼一咕嚕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差點把我們給嚇着。”嘴上批評着董學斌,其實徐燕心裡是很高興的,小董主任是她的人,是她大加讚賞的手下,這會兒全靠他一個人解決了這個大難題,徐燕臉上也有光,也很有面子,“……嗯,你怎麼知道那字是蔣局長寫的?”
“瞎猜到的。”董學斌依舊一副惹了大禍的表情,“其實蔣局長說要撤字以後我就猜到那字可能是蔣局長的了,但當時蔣局長就在桌上,那種情況我沒法跟您幾位說,只能打眼色眨眨眼了,也沒經過各位領導的批准就自作主張地說了那些話,我,這個,我請求處分。”
嚴磊聽了這話,差點沒恨死他,草!你丫爲什麼沒給我打眼色!?
甄安國笑着一擺手,“這件事你做的對!當時的情況是沒法解釋!”
如果沒有董學斌的那幾下眼色,現在的甄安國和其他幾個領導肯定心裡面不舒服,噢,你知道了那字是蔣局長的卻藏者掖着不告訴我們?可有了那幾下眨眼就不同了,小董主任不是沒提示過他們,那種情況也確實不方便明講,只是大家領悟力比較差,沒有反應過來罷了,汗,不過領悟力再強估計也沒用!誰能想到包間裡那字是蔣局長的筆墨啊!完全沒有一點預兆呀!
這個小董主任,太他媽神了!
解決了一樁難題,甄安國心情大快,“走吧,回分局!”
路過董學斌身旁,徐燕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幹得漂亮!”
等領導們都上了車,六處副處長一個大步上來緊緊握住了董學斌的手,他這回能保住官職可多虧了人家小董,“小董主任啊,見諒見諒,開始我還以爲你……就大嗓門地說了幾句,你可不許往心裡去啊,嗨,不提了不提了,以後有事兒你儘管說話!”他剛剛和徐燕甄安國等人坐在一個側面上,也收到了董學斌的眼色,但他沒能領悟,反而還扯着嗓子教訓了董學斌幾句讓他注意場合,現在想想,六處副處長就有點臉紅。
最鬱悶的就是嚴磊了,剛纔最丟人的就是他,他數落了董學斌說什麼你不懂,結果董學斌回了他一句是你不懂,事實證明,還真是嚴磊不懂,很不懂!
董學斌有點飄了,他也覺得自己這次幹得漂亮,但轉念一想到back前的場面,他心裡都捏了一把汗,你們看着是挺漂亮,是挺刺激,可哥們兒差點讓你們給害死了,剛纔飯局之上自己可是把蔣局長的字批評得一無是處呀,要不是有back在身,那自己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千鈞一髮呀!
城西國安分局。
董學斌和郭攀偉常娟回到綜合辦時,譚麗梅孫壯他們都還沒走。一見董主任回來了,連對工作漠不關心的老嚴都投來了詢問的目光,顯然很想知道事情的進展。董學斌很有吹噓一番自己功績的衝動,但他大小也是個領導了,這種話不能由自己來說,那樣顯得太不謙虛了,於是話也不說地直接回了自己小辦公室收拾東西,把吹噓機會留給了常娟和郭攀偉倆人。
一看小董主任一語不發,譚麗梅心裡就咯噔了一聲,“常姐,郭哥,是不是沒辦好?”
孫壯呃了一聲,“蔣局長髮火了?追究責任了?”
郭攀偉翻了翻白眼,大聲道:“怎麼可能沒辦好?也不看看是誰出馬!這上上下下還有咱們董主任辦不了的事情嗎?”聲音大到小辦公室也能聽見,郭攀偉哪能漏過拍董主任馬屁的機會啊。
老嚴興致勃勃道:“快講講!”
譚麗梅也匆忙湊了上來,“常姐,快說快說。”
常娟先是感嘆無比地吐了口氣,才道:“我是真佩服死咱們小董主任了,今天的事兒你們是沒看見,那簡直……簡直跟……”
郭攀偉接話道:“跟見了鬼似的!”
常娟笑道:“對,就是跟見了鬼似的,太厲害了。”見譚麗梅和孫壯等人都聚精會神地盯着自己,常娟就道:“我從頭開始說吧,蔣局長震怒,在飯桌上就拍了桌子,說要追究咱們分局的責任了,可這時,蔣局長突然看見了包廂裡的一幅字,然後就要服務員撤掉,服務員不撤,結果蔣局長一下就怒了,死活要撤字,呵呵,你們知道爲什麼嗎?”
譚麗梅很配合道:“蔣局長不是喜歡書法嘛,講究肯定很多,八成是不喜歡那字唄,嫌它太難看影響吃飯心情。”
孫壯也贊同地點點頭。
郭攀偉苦笑道:“我們所有人當時也都是這麼想的,可你猜董主任怎麼說的?”
老嚴道:“怎麼說?”
“你們誰都想不到,我們也誰都沒想到。”常娟接過來道:“董主任居然頂撞了蔣局長,說這字不能撤!”
孫壯一下就傻眼了,“不是吧?董主任怎麼可能這麼說?”
老嚴也不信,笑呵呵地指指他倆,“董主任可還在辦公室呢啊,你倆別編瞎話。”誰都知道小董主任政治智慧不高,但沒有人會認爲小董主任一點政治智慧都沒有,在這種局面下還頂撞市局一把手?這不是扯你姥姥家的蛋嗎!
常娟和郭攀偉相視無奈一笑,看看他們道:“不用懷疑,我們一點玩笑也沒開,董主任還真就是那麼說的。”見老嚴幾人愣愣,常娟笑道:“對了,就是你幾位現在這個表情,當時所有人都聽傻了,誰也沒想到董主任會蹦出這麼一句話,結果更驚的還在後面,董主任居然不理會蔣局長陰沉的臉色,竟嘰裡呱啦地誇起那幅字,說那字怎麼怎麼飄逸,說那字怎麼怎麼瀟灑,還說那字絕對是田大師的墨寶,所以董主任作爲一個熱愛書法的人才不允許有人侮辱那幅字的尊嚴,所以纔不讓蔣局長撤字!”
“董主任熱愛書法?”譚麗梅和孫壯幾人差點暈倒在地!
小董主任的字還沒自己幾人寫的好看呢,狗屁的熱愛書法啊!
老嚴愕然道:“然後蔣局長大怒了?這叫什麼解決了問題啊?不是完全沒解決嗎?”
常娟道:“還是你們的這個表情,我們所有人當時也都懵了,也都以爲蔣局長會勃然大怒呢,可你猜最後怎麼着?蔣局長大怒?不!蔣局長不但沒有怒,反而大笑了起來。”聲兒一頓吊了吊胃口,常娟語出驚人道:“蔣局長說那幅字是他幾年前的墨筆,是他送給酒樓老闆的,是的,那居然是蔣局長的字!”
“啊!”
“真的假的?”譚麗梅和孫壯瞪着眼珠子,“還有這麼巧的事兒!?”
常娟哭笑不得道:“別說你們剛聽到了,我現在想想剛纔的一幕心裡面還驚得不行呢,我能告訴大家的就是那不是巧合,董主任在之前就已經知道那字是蔣局長的了,別問我,誰也不知道董主任怎麼知道的,但董主任就偏偏知道了,所以先前那一番話恰恰撓在了蔣局長的癢處,蔣局長的氣一下就消了,等董主任再一提抓錯人打錯人的事情,蔣局長就直接擺擺手,不追究了!”
譚麗梅和孫壯老嚴目瞪口呆!
郭攀偉讚歎道:“咱們董主任太厲害了,好像什麼困難事兒到了董主任那裡就一點難度也沒有了。”這不是郭攀偉的馬屁話,他是真這麼想的。
“說的是啊,太神了。”
這時,聽外面幾個科員將自己的豐功偉績講述完畢後,董學斌才帶着一絲滿足地推開了辦公室的門,清清嗓子道:“快過年了事情比較多,大家今天都辛苦了,收拾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吧。”誰不想聽好話呀?董學斌現在很得意。
譚麗梅一看,忙道:“董主任,下次再有這種事兒,您可一定得帶上我。”
董學斌瞪瞪她,“踏踏實實把工作做好吧,別總想着看熱鬧。”董學斌心說你可別咒我啊,再有這種事兒?再有這種事兒打死我我也不去了!今天就差點鬧出大亂子!我有幾條命也不夠這麼折騰的呀,“對了,撤字的事兒你們幾個知道就行了,別瞎傳去。”萬一傳到蔣局長耳朵裡就不美了。
與此同時。
因爲出了這麼檔子突發事件,城西分局很多部門都晚下班了,大家都在擔心着蔣局長會不會遷怒於自己分局,擔心領導班子是不是又要變動了,這牽涉到了方方面面,容不得大家不關心。到底怎麼樣了?蔣局長會拿誰開刀?六處副處長?簡處長?還是再往上的領導?
正當大家左等右等呢,一個消息傳了過來!
除了兩個打人警員的必要處分外,蔣局長竟然誰也沒追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
怎麼可能!?
蔣局長不是雷霆大怒了嗎?
然後傳來的又一個消息就讓大家面面無語了,我了個草!又是他媽小董主任!!
其他人聽到的消息當然不會那麼細,大家只知道在分局一衆領導毫無辦法的情況下叫了小董主任去救火,結果小董主任坐車趕到酒樓,進了酒樓包間後大誇了一幅字,然而那字卻恰好是蔣局長的筆墨,把蔣局長弄得龍顏大悅,就這樣,小董主任只花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就把連分局一把手和副局長處長等人在內所有領導都頭疼不已的難題輕描淡寫地解決了!
無話可說!所有人都無話可說!
還能說什麼?人家小董主任就是他媽有本事!!
下班的路人,不時有城西分局的人三三兩兩討論着這事兒。
“瞧瞧,我下午說什麼來着?這事兒就得找小董主任,別人誰也不行!”
“你說也怪了,怎麼小董主任一出馬,哪哪就沒問題了呢?”
“因爲人家是小董主任唄。”
“哈哈,小劉,你這話帶有個人崇拜了啊,要不得哦!”
全分局上下最震驚的莫過於甄局長的秘書嚴磊了,他覺得董學斌幹出的這個事太不可思議了,大家應該也跟自己一樣震撼纔對啊,可並非如此,最讓他不可思議的是旁人的態度,大部分城西分局科員只是淡淡的驚訝了一下後就沒了其他反應,說說笑笑繼續該幹嘛幹嘛,好像董學斌去了菜市場……結果用一分錢的價格買回了一斤大白菜似的——衆人有點意外,但也沒有太意外。
嚴磊趕忙跟人打聽了一下董學斌的事兒,這才聽說了他以往的光輝事蹟!
我了個靠!嚴磊差點驚吐了血!
救文件……撲點球……進球……當選副主任……給呂部長拿藥……周國安的貪污……
嚴磊現在才明白大家爲什麼都不那麼驚訝了,現在才明白爲什麼局領導都那麼信任董學斌了!
這丫也太能救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