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頭上,多了幾雙眼睛。
孛羅帖木兒聽說這裡出了狀況,立刻從府裡趕了出來,同時,在軍營內休整的兩萬騎兵,也在保安的帶領下,來到了這裡。
上了城頭一看,孛羅頓時大驚失色。
只見遠處,數支騎兵在奔馳着,從表面上看,似乎是姚伯顏佔優勢,他一出去,擴廓的騎兵就如鳥獸散,但是實際上,絕對不是如此。
比如,那兩支在東西方向的騎兵,速度已經慢了下來。
姚伯顏的騎兵,再向前衝,恐怕,會中了對方的伏擊。
“立刻吹號,收兵。”孛羅喊道。
擴廓既然已經到了,絕對不是姚伯顏這一萬騎兵就可以戰勝的。
身處戰場之中,並不能準確地把握自己的處境,只有在戰場之外,比如,在城頭上,才能夠總攬全局。
孛羅越看越心驚,姚伯顏的騎兵,在冒失地向前衝,而東西兩股的騎兵,現在,卻又在向回本了,他們調轉馬頭的動作,整齊劃一,似乎整個軍隊,同時在做一個相同的動作一樣,雖然彼此之間很近,卻沒有任何人羅馬,那精準的動作,賞心悅目。
但是,孛羅沒有欣賞對手的表演,這兩股騎兵一旦回來,就會對姚伯顏形成合圍,到時候,姚伯顏就危險了。
趕緊讓姚伯顏回來,這一萬騎兵,可不能這樣損失了。
聽到了城頭上的鳴金之聲,姚伯顏向回望去,那城頭上,高高的帥旗飄揚,是孛羅將軍的軍令!
“立刻撤軍!”姚伯顏大聲喊道,他的聲音,響徹全軍。
聽到了撤軍的號角,姚伯顏突然回味過來,這是個陰謀!
前面的那個太子,看起來好像不怎麼會騎馬,實際上,卻是騎術精湛,每每在危險的時候,總能夠躲開危險,而且,在自己打算放棄追擊的時候,又會慢下來,那分明就是個誘餌!
現在,後面的號角聲,立刻讓姚伯顏下了決心:回軍!
但是,姚伯顏的騎兵雖然是精銳,卻沒有擴廓軍隊那樣整齊的動作,而且,他是在全速衝刺之中的,想要直接就回頭,來個大轉身,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能先轉向,再轉向。
姚伯顏一直都是衝在隊伍的最前面的,他帶着軍隊,立刻向東轉去,先向東,就可以再向北轉了。
姚伯顏在隊伍的左側,所以,這麼轉向,他轉的弧度是最小的,他的東面,被他的士兵所遮擋住了,正因爲如此,他才能倖存下來。
剛剛完成了轉向,他的軍隊,就迎來了一陣猛烈的箭雨。
剛剛從東方“逃走”的兩萬騎兵,已經調轉了馬頭,相隔數百步,兩支軍隊還沒有相互衝撞,但是,虎林赤的軍隊,準備是非常充分的,他們在調轉馬頭之後,就拿出了弓箭。當姚伯顏的軍隊轉過來的時候,正好迎上了這陣箭雨。
卑鄙,無恥,下流!
要打,就光明正大地打上一場,這樣的箭雨,簡直就是太無恥了。
對面的虎林赤,是不理會這種埋怨的,隨着他的箭雨,不斷地有敵人被射中,翻身下馬,而掉下馬去的騎兵,更是悲慘,立刻就會被踩成肉泥。
如果有可能,姚伯顏真想讓自己的軍隊,立刻換上弓箭,和敵人對射,但是,那樣一來,他就得向東面衝刺,離城頭就會越來越遠。他沒有時間這麼做了。
西面的軍隊,調頭之後,又向東北方向奔去,就在姚伯顏的軍隊承受箭雨的時候,他們完成了封口的任務,姚伯顏的軍隊,被封死了。
對方,居然想要把己方全吃掉!姚伯顏怒極反笑。
在承受着箭雨,同時向城門口回防的時候,姚伯顏就看到了後路被封死,對面的騎兵,在像獵人看着獵物那樣看着己方。
對方選擇的位置很恰當,是城頭弩機的最遠射程之外。
只要衝過了對方的阻攔,己方就會逃回去,到了己方城頭之下,他們肯定不會追過來,姚伯顏在腦子裡,第一次用到了逃這個詞。
我姚伯顏,也是在刀槍血雨裡活下來的!姚伯顏揮舞着自己的長刀,向前衝去,剛剛,靠着這長刀,他擋開了射向自己的箭矢。
“逆賊,納命來!”姚伯顏騎着快馬,高高地舉起了自己的長刀,遠處,那個守候在騎兵隊伍之前的人,應該是對方的一員大將。
這種兩名大將對打的方式,纔是姚伯顏最喜歡的,狹路相逢,勇者勝!姚伯顏從來都認爲,自己是最勇猛的那一個。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越來越近,他的長刀,也舉到了最高,一會兒,這長刀,可以直接從對方的頭頂上劈下,到時候,對方要是敢用手裡那長槍格擋,那就連長槍帶人,一同劈成兩半!姚伯顏的騎兵,還沒有打照面,就已經被射死了不少,現在,正是怒火中燒,不將對手砍個稀爛,他絕對不甘心。
關保看着對面的這員大將,兩手高舉着刀,這一刀,氣勢十足,同時,也讓他門戶大開。
對方的前胸,全部暴露出來了。
關保這樣呆着,靜靜地欣賞着這個傢伙的表情,難道,他不知道,要靠近了再舉刀嗎?這樣累不累?
而且,傻不傻?
“兀那黑子,受死吧!”姚伯顏大聲地喊道,現在,還有十步,就能夠夠到對方了。
就在這時,前胸卻突然一疼。
低頭一看,前胸,已經多了兩支羽毛,那是對方的箭矢,已經穿胸而過。
這麼近的距離,對方射自己,箭矢的力道會很大,但是,自己怎麼沒有發覺?
剛剛,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對面的那個將軍身上,對方直到自己近身,都沒有任何動作,其實,對方早就胸有成竹了!
對方是在當誘餌,誘使自己將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他的身上,實際上,卻是讓別人來暗箭傷人。
不服啊,不服啊,如果不是對方這麼呆着,看起來是員大將,自己也絕對不會將注意力全部放在他身上的,光明正大地殺了自己,自己死而無憾,技不如人,但是,現在卻是中了暗算。
姚伯顏看着胸口的兩支箭矢,很想把它拉出來,然後再去打,但是,還沒有用力,就感覺到渾身無力,眼前一黑,終於,從馬上摔了下去。
姚伯顏是冤死的,不是關保沒有實力跟姚伯顏對打,只是那樣太浪費,關保只是喜歡採取最簡單的方式而已。
剛剛奔來的,就是對方這支騎兵的主將,現在,主將一死,他們立刻就會陷入慌亂之中。
到時候,再收拾他們,就容易得多了。
果然,看到姚伯顏一死,後面的騎兵,衝鋒的勁頭立刻就沒有了。
城頭上,看着自己的愛將,衝鋒在最前面的姚伯顏,倒在了軍陣之中,孛羅的牙齒都要咬出血來了。
“將軍,請下令,末將立刻率領軍隊出擊,接應我們的被圍的騎兵!”保安說道。
姚伯顏一死,這支一萬多人的騎兵,立刻就危險了,他們先受到了箭雨的襲擊,又被圍住,隨時都會有全軍覆沒的可能,這騎兵,可是孛羅最精銳的部隊。要是損失在這裡,孛羅也無法承受。
而且,現在雖然是擴廓軍隊佔據了優勢,不過,隨着他們將注意力放到了被圍的騎兵之中,他們的軍隊也有些混亂,這時,從背後一擊,肯定能打擴廓個措手不及,說不定,還會反敗爲勝,讓擴廓吃個大虧。
“保安,你立刻率領兩萬騎兵,接應受陷的騎兵,接應之後,不要戀戰,儘快回到城頭保護之中來。”孛羅終於下了令。
得到了孛羅的命令,保安立刻走下城頭,上了自己的駿馬,向着身後早已經準備就緒的騎兵部隊,說道:“出發!”
城門大開,保安的騎兵,雄赳赳地從城門口出去,向着那混亂的戰場奔了過去。
作爲驕傲的蒙古人,被動地守城,不是他們的榮耀,他們喜歡騎着駿馬,在戰場上來回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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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保安就是這樣的心理。
他不知道,這正是中了擴廓的計策。
大都城,很難攻打下來,對於擴廓來說,也不想去讓自己的軍隊攀爬那高高的城頭,這樣,傷亡肯定會很大。
擴廓想要的,就是將城內的軍隊調動出來,在城外收拾他們,纔是擴廓最喜歡做的事。
擴廓手下,雖然只有六萬騎兵,但是,哪怕是與二十萬的軍隊對抗,擴廓也不害怕,他只是怵頭去攻打那高高的城頭。
看到了對方從城內出來,擴廓臉上一喜。
最讓人血脈噴張的時刻到了!
東面的虎林赤的軍隊,剛剛只是放了一通箭雨,同時把姚伯顏的騎兵,驅趕到了關保的包圍圈中而已,現在,發現了那支軍隊的到來之後,虎林赤立刻率軍轉向,奔到了關保的軍隊後面,構成一道密實的防線,這樣,可以將對方的軍隊阻擋住,爲己方圍殲那支部隊拖延時間,創造機會。
此時,擴廓的騎兵,已經衝進了姚伯顏的騎兵隊伍之中,把他的隊伍分割成了數塊,姚伯顏被殺,現在又被圍,已經讓這支部隊失去了鬥志。
看到了東面開了口子,他們轉向,向着那個開口的方向而去。
此時,他們已經暈了頭,這樣走,離城門就越來越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