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本心講,秦雷不想如此鋒芒畢露,他更喜歡館陶爲他提出的‘徐徐圖之’之策。但溫和的外表下那根傲骨和與生俱來的冒險精神,讓他在很多時候無法隱忍。館陶經常笑罵他:“豎子不足與謀。”卻與他越來越近乎。
所以當觸犯到太尉的利益後,他沒有哪怕一絲惶恐,而是略帶興奮的尋找危機中的機遇。果然,越大的樹影子越大,秦雷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有人想擡起自己,來對抗龐然大物般的太尉府。
當然,在這之前,自己要抗得住太尉府最初的壓力,沒有人會爲一個失敗者下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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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清的話音一落,秦雷目光如電的瞪他一眼,森然道:“你可知大秦百姓虔誠信仰的只能是昭武皇帝陛下。出此大逆不道之言,你要置太尉他老人家於何地?”言罷,對昭武拱手道:“陛下,兒臣請誅此獠,以正天日。”
太尉府自十六年前擁立昭武之後,便掌了軍權。十幾年來權傾朝野,太尉李渾更是被昭武皇帝賜予‘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三項特權。在朝堂上,從來沒人敢忤逆李家,即便是丞相也面上客氣。哪裡被人如此羞辱過。
方纔讓李二合冷靜的李清,自己卻被秦雷激怒,他不等皇帝答話,便冷哼道:“小輩,莫要張狂。老夫就站在這,你敢取我性命?”囂張氣焰,可見一斑。
秦雷本以爲,自己說出‘誅此獠’這種話後,李清總要裝模作樣的爲失言請個罪。只要李清稍一服軟,今日在朝堂上就別想討到好了。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都到此地步,這匹夫還不服軟。他能感到李渾那個睡不醒的老匹夫正面帶嘲弄的瞄着自己。
朝堂之上,丟什麼不能丟了麪皮。他心一橫,咬牙道:“此話當真?”
李清聞言微微一滯,轉瞬想到自周公立禮樂,至今千餘年間,還沒有敢在朝堂上撒野的。他心中冷笑,小子,你就裝吧。面上怡然不懼道:“老夫說話擲地有聲,不用懷疑。”
秦雷確實是虛張聲勢。但是一見李賤人如此囂張模沒樣,便心頭火大。這時,他兀然想起自己離開學校後,看過的唯一一本歷史書,雖然記不得名字了,但清晰記得上面就說了一次朝堂鬥毆,還打死了三個人。
秦雷頓時心中大定,向李清感激的笑笑,先向皇帝躬身施禮,又團團抱拳道:“父皇,諸位大人,請做個見證。無論如何吾也要滿足這位李大人的心願。”
說完,便轉身向左邊帷幕走去。
大殿上安靜極了,羣臣面面相覷,在奏對時旁若無人的走出朝堂,別說是皇子,就算是皇帝,歷史上也沒有過。
天策將軍李清尷尬的立在那裡,望向泥塑般的糾察御史郭畢崢,示意他參秦雷殿前失儀。無奈這位往日裡錙銖必較的郭御史彷彿老太尉一般,神遊去了。
李清這才發現,往日裡老鴰般聒噪的文官門,今日集體失聲了。他心中暗罵,便想找個臺階下去,拱手道:“陛下,臣……”
話說到半截便嚥了下去。因爲李將軍發現那位‘口出狂言’的五殿下,氣勢洶洶的從帷幕後轉出來,手中還持着一支——明晃晃的長戟。
所有人一下愣住了,包括還拱着手的李將軍。直到一聲‘二叔,快跑。’在耳邊炸響,他纔回過神來,此時秦雷與他相距不足一丈。
李將軍本欲大吼一聲:“爾敢?”但那冰冷的鋒刃已經飛刺到他的面門。面無懼色的李將軍本能的去拔劍,手落空後纔想起現在是早朝時間,劍履上殿那是他哥才能享受的待遇。
李清只得蹭蹭蹭後退,邊上的武將紛紛上前,想要阻住秦雷。秦雷嘴角抹過一縷輕笑,手中畫戟掄個瀟灑的圓圈。頓時把所有圍上來的武將逼退。
藉着旋轉的慣性,長戟疾刺而出,把剛要繞柱躲避的李將軍插個正着。
那長戟僅僅高了一線,插透他頂上烏紗,貼着頭皮釘在金鑾殿的大柱上。
兀自發顫的長戟下,是面無人色的李將軍。
秦雷面無表情的看着李將軍,兩眼冰冷駭人,森然道:“下次再敢口出大逆不道之言,就再沒有這樣的好運氣了。”
此時金甲衛士才一擁而上,把秦雷圍在中間。看上去倒像是保護他別被老李家的將軍們撕了。
朝堂上的大人們到現在沒有回過神來,朝堂鬥毆,亙古未有啊
秦雷望着四周呆滯的目光,恍然想起,那本描寫史上第一次朝堂鬥毆的書,名字叫《明朝那些事》,頓時出了一身冷汗。
他立刻沒了氣焰,朝皇帝拱手道:“父皇,兒臣與李大人打賭,還是輸了。還請父皇責罰。”
昭武皇帝搶在李太尉張嘴前,怒叱秦雷道:“你這逆子,看朕如何收拾你。金甲衛士!”
“有!”
“把這逆子關到長水閣,待朕下朝之後,親手責罰。”昭武皇帝板着臉道。
“遵旨。”十幾個金甲衛士便圍着秦雷出了大殿。
幾個將軍拔下那畫戟,不禁暗自咋舌,這五殿下看上去文文靜靜的,這把子力氣還不小,長戟竟然插進金柱去一寸有餘。
被解放出來的李清,狠狠摘下頭上被刺了對穿的烏紗,對高高在上的昭武皇帝勉強拱手道:“陛下,微臣身體偶感不適,請允許微臣先行告退。”
昭武皇帝面容和煦道:“李愛卿要保重身體,快快去歇息吧。”
李清點頭應聲是,便頭也不回的出了大殿。
他今天的面子是削大了,至少年前不會再出現在金殿中了。
而那位李太尉,自秦雷被帶走後便再沒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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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大殿,衛士們便散開,不再圍着秦雷,雖然礙於宮規不能說話。但是一個個都向秦雷投去敬佩的目光。這些金甲衛士都是秦氏子弟,最不爽別人看輕了皇家。因而齊齊把秦雷奉爲偶像。
一羣人轉到禁苑東面的華林苑,來到東北角的一棟小樓,衛士打開門,請秦雷進去。
屋裡乾淨整潔,似乎還有人住。看見秦雷疑惑的眼神,邊上的侍衛忙解釋道:“殿下,陛下最近常住這。”
秦雷嘿嘿笑道:“那還不敢亂動了。”於是規規矩矩坐在圓凳上,哪還有方纔大殿上的張狂模樣。
衛士們暗暗點頭,便張羅着爲秦雷弄這弄那,好一陣忙活。
到中飯時間,有內監送上御膳。飯後便繼續是無聊的等待。
直到日頭偏西,皇帝纔出現。沒有人喊:“萬歲駕到……”也沒有前呼後擁的人羣。就那麼安安靜靜的一個人,從門外走了進來,與端坐在桌邊的秦雷平靜的對視。
昭武皇帝揮手止住起身要下跪的秦雷,溫聲道:“陪父皇出去走走。”
秦雷點點頭,默不作聲的隨着昭武走出長水閣,父子倆便漫步在華林苑中。
落日的餘暉給掛着殘雪的各種樹木披上一層金光,給有些蕭索的華林冬景增添了些生動。
昭武皇帝終於走累了,便到一個涼亭歇息。遠遠跟着的侍衛忙跑過來,把一個鵝絨墊子鋪在座位上,昭武皇帝坐下後,侍衛又躬身退出。
秦雷安靜的侍立在一邊。昭武皇帝今日心情不錯,眉宇間的陰鶩都輕了不少。他儘量溫和問道:“小五啊,你可注意到這個亭子的名字?”
秦雷點點頭道:“父皇,這亭叫‘慎獨’。”
昭武心中讚許,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來。
秦雷不知道,昭武問過所有成年兒子同樣的問題。沒有一個能回答上來的。心細的太子和老三都老實低着頭,未曾看那牌匾。膽子夠大的老大老四,卻壓根沒注意那幾乎與梁木同色的晦暗牌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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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寫起來太難拿捏分寸。畢竟沒腦子和假裝沒腦子就在一線之間。所以十點出爐,一直改到現在。
看在我如此敬業的份上,請沒收藏的收藏下,沒推薦的推薦下。謝謝,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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