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布雖然粗,卻也把文三公子小臉上的砂土擦了下以清楚的看到他臉上的驚恐。
“不要害怕。”秦雷一臉慈祥伯伯的樣子,溫聲道:“孤怎麼會在國子監動粗呢?孤是很尊敬讀書人的呢。”一邊說一邊還輕拍着文銘仁的面頰,他手掌的每一次落下,都不可避免的引起文公子的一陣戰慄。
視線掃過每一個褐衣監生,看着他們或是憤慨、或是驚恐、或是強壯鎮定、或是畏畏縮縮的樣子,秦雷輕蔑的開口道:“看看你們手裡手裡都拿着什麼?木棍、匕首、馬鞭……孤沒看錯吧,這裡是國子監嗎?這些那些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寒窗學子嗎?”說着,秦雷面色轉冷,淡淡嘲諷道:“不是,只是一羣暴徒而已……”
那些監生這才意識到自己手中還拿着兇器,趕緊扔到地上,作出這種有失身份的事情,還被抓了現行,由不得他們不害臊,囂張氣焰頓時爲之一窒。
聽着叮鈴噹啷的刀棍落地聲,秦雷面上的嘲諷意味更濃了:“孤不管你們要對那些學子什麼,孤只告訴你們一句,這些人是孤罩着的,有什麼不爽儘管衝本王過來。”說話間,手掌並未停下對文銘仁面部的拍打。
當文銘仁漸漸習慣了這種輕拍,面部緊繃的肌肉剛要鬆弛下來,秦雷的手掌突然發力,一把卡住了他的腮幫子,疼得他‘喔’地一聲叫了出來,彷彿被夾住脖子的鴨子一般,兩眼驚恐萬狀的望着殺氣騰騰的秦雷,手腳甚至忘了掙扎。
秦雷的臉色陰沉地快要滴下水來。雄獅望向羊羔一般地看着面如死灰的文銘仁,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道:“再有下次,除非你不出這個學府,否則你大哥便是你的榜樣。滾……”說着甩手把他丟了出去。文銘仁雙腿早被秦雷駭得軟弱無力,倒着退了幾步便一屁股摔在地上,褲襠間卻是一片溼漉漉……
看來秦雷在南方對他大哥做所的一切,給文三公子幼小的心靈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恐懼。
不看尿了褲的文三,“你們也一樣,滾吧……”監生們如蒙大赦扶起癱軟在地的文老三。下河鴨子一般,爭先恐後的奔出門去。只是文公子走過地地方,都會留下淡淡的水漬……
凡走過必留下痕跡,這是所有看到這一幕的黑衣衛共同的心聲。
等這些人跑光了,從門口進來的卻不是二娃他們那班學子,而是一羣中低品級的文官,當爲首的是一個身穿從四品大紅文官服的花白鬍子的矍老者。一羣人進來後,便朝着秦雷叩首恭聲道:“微臣叩見王爺。”
這些人秦雷一個也沒見過,因爲他與京裡的官員日常接觸極少,而這些官員官職最高地也不過從四品。還不夠正四品上殿早朝的資格。但那幫學子還要在這裡求學,秦雷也不好擺什麼架子。微笑道:“各位請起,都怎麼稱呼啊?”
花白鬍子老者趕緊恭聲道:“啓稟王爺,微臣孔敬徳,乃至聖先師第三十七代孫,現沗爲我大秦國子監祭酒。”後面地官員也接着自我介紹一番,皆是些司業、監丞之類的國子監屬官。
秦雷耐心的與他們一一點頭,這纔對孔祭酒笑道:“孤在東方時,常聽聞齊國有儒道大家孔敬文,不知跟孔老先生什麼關係?”說着便扶着看上去七老八十的孔敬徳往屋裡走去。
孔敬徳雖然長得老了點,但也不過六十有三而已。還沒到他老老老祖宗說的隨心所欲不逾矩的年庚,自然對王爺的禮遇受寵若驚
道:“回王爺的話,老臣與東方的孔大家都出自至聖先師一脈,”怕秦雷心生芥蒂。又補充道:“但一百年一十多年前,寒家這一支便應我大秦孝景帝之邀,舉家西遷。已經繁衍四代了,從家祖父開始,便是土生土長的大秦京都人氏了。”
這時也進了屋,秦雷請他上座。孔敬徳雖然老邁,但還沒老糊塗,是打死也不肯坐地,口中惶恐道:“王爺這是要折殺老臣啊……”
秦雷溫和笑着拍拍老孔的手,朗聲道:“孤王尊敬老先生,按說當聽你的。但一想到至聖先師的傳人坐在自己下首,便會坐臥不寧地。”
這話說得孔祭酒心中一陣陣激動,面上直泛紅光,但嘴上還要不情願地解釋道:“在齊國的那位衍聖公,纔是至聖先師的正宗傳人,微臣豈敢越……”
秦雷搖頭笑道:“老先生此言差矣,孤來問你,你可是孔聖人地血脈傳人?”
孔敬徳聞言挺直腰板,無比自豪道:“微臣乃是如假包換的孔聖人
代孫,微臣曾祖與齊國那位衍聖公的曾祖是一奶同胞
“就是嘛!”秦雷拍了拍孔敬徳的肩膀,呵呵笑道:“他在齊國代表孔聖人教化齊民,卻也管不到咱們秦國地面來。咱們秦國的聖人教化,還是要靠孔老先生代表啊。”
這話算是說到孔敬徳心坎上去了,他曾祖父爲什麼要來秦國,還不就是想與齊國那位繼承了衍聖公之位的兄弟分庭抗禮。但秦人尚武,幾代皇帝都不甚重視儒家,當初請他家來,也不過是爲了裝點下門面而已,因而一直沒有答應封孔家這一脈爲大秦衍聖公的要求。
這是孔家幾代人的憾事,現在聽到隆郡王殿下的暗示,怎能不讓孔敬徳心潮澎湃起來。他硬拉着秦雷上座,再重新叩首,顫聲道:“有王爺這句話,老臣便是心滿意足了,豈能再不知好歹。”
秦雷也並沒想真的讓他坐上首,日後用得着這位祭酒大人的地方還很多,若是現在就給他這麼高的規格,日後再怎麼賞賜?秦雷做這個樣子,一方面乃是用這惠而不費的法子收買人心。另一方面也是要看看這老頭子如何反應,從而對他的立場、性格、甚至是慾望,進行下簡單地評估。
結果還不錯,兩人再坐下時已經顯得非常熱絡,一口一個‘王爺’、‘老先生’的互相叫着,儼然一對忘年之交。又互相恭維幾句,孔敬徳才恭敬問道:“不知王爺今日駕臨有何貴幹?需要敬徳做什麼您儘管說。”
秦雷擺擺手,笑道:“其實孤王是順道過來看看的。”說着指了指在大門外等候的二娃他們,輕聲道:“孤王資助了京畿地區的私塾學堂,讓那些念不起書的孩子們有機會完成學業。院子外的四十個學子便是那些孩子中的佼佼者。孤王便是來看看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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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敬徳聞言肅然起敬道:“王爺這是義舉、善舉、智舉啊。先祖嘗雲:有教無類。一生教書育人,卻纔有三千弟子、七十二賢人。而王爺您雖然沒有親自教授,但用這巧妙的法子,卻讓更多人讀上書,進了學,未來必然是桃李芬芳滿天下,說不定也能出個七十二賢人呢。”
這話拍馬之意明顯,拍地也很是位置,讓秦雷受用之餘,也對這位孔祭酒有些刮目相看:僅通過自己寥寥數語的描述。他便能一眼看出這種法子的好處,看來對此鑽研不淺。確實也是個人才。
秦雷謙虛笑道:“讓老先生一說,孤王都已經飄飄然了。”兩人笑一陣,隻字不提方纔的打鬥事件。秦雷也知道,對於那些大族子弟,小小的國子監只不過是個撈取晉身之資的地方,不會把孔敬徳這祭酒放在眼裡的。
孔敬徳對這位既尊重至聖先師,又對他們中都孔家非常同情,還熱衷於教育的王爺,印象簡直好到了極點。尤其是當秦雷說,一路上看到監舍有些陳舊。外面的路面也不配這個大秦最高學府,準備拿出兩萬兩銀子捐給監裡修葺房舍、整治路面時,孔祭酒激動地差點管秦雷叫萬歲。
下首陪坐的幾個官員也興奮不已,心道。有工程好呀,有工程就可以發財啊!兩萬兩啊,拿出兩千兩辦事就不少不少地了。其餘九成大家一分,最少也能拿到個一千兩吧……那是多少錢啊,若是指着那點俸祿,二十年不吃不喝也掙不到啊。這些低級官員們紛紛陷入意淫中不可自拔。
孔敬徳自然也是激動不已,好在他平日裡養氣功夫了得,還能強行抑制住心裡的激動,顫聲道:“王爺有何吩咐儘管說,只要咱們監裡能辦地,必然赴湯蹈火再所不辭!”“對對對,再所不辭!”下面的官員胸脯拍的山響。
這些人是窮瘋了,明明守着個金飯碗,可以通過勒索一茬茬的庶族文生快速致富,但那個狗屁‘拜師兄’的規矩興起後,這些庶族的孝敬便悉數繞過他們,直接遞到了那些世家大族手中。他們這些小官小吏們不僅一個子撈不着,還不敢得罪那些世家大族的學子……以及他們罩着的庶族學子。京裡有個俏皮話形容他們道:一身排骨、兩袖清風、三公之師,四品不到。 Wшw● тт kán● ¢o
秦雷臨來之前自然已經對這一情況有了瞭解,獻捐兩萬兩銀子也不是臨時起意,要知道若不是老三給了那一摞經費,整個王府恐怕都湊不出那麼多現銀。秦雷也不是不知道,把兩萬兩銀子白花花的銀子,送到一羣眼冒綠光的惡狼眼前會是什麼結果,但他要地就是那個結果。
對他這樣的懶人來說,一舉兩得,甚至是數得的法子纔是最愛。一來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這些人拿了自己的銀子,自然會照應
們,兩萬兩換個良好地合作關係,秦雷覺得值。二了他的銀子,便是送給了秦雷把柄,將來的某一天,秦雷要些什麼事情時,阻力就會小些;三來,等這些人習慣從秦雷這找吃地時,便是被秦雷吃掉的時候了。
國子監,是秦雷未來藍圖中的重要一點,必須掌握!
有了兩萬兩白銀開道,秦雷說話卻是比聖旨還好使,他說能不能把這些學子全部留下?負責招生的監丞便道,今年名額寬裕的緊,沒問題!他說能不能讓他們每隔十天便集體離開兩天?負責教務的司業便道,監中正在考慮讓學生勞逸結合。學以致用,所以絕對沒問題!
在這種友好而和諧的氣氛中,雙方結束了談話,國子監地官員們依依不捨的與王爺到了門口,紛紛灑淚作別,這才三步一回頭的離了監舍,但隆郡王殿下高大威武的形象,卻永遠的留在了他們心間。
等這些官員走遠了,秦雷便招呼二娃帶着四十個學子進了院子。秦雷走到他們中間一番又是良言撫慰,又是噓寒問暖。把四十個學子感動的眼圈通紅,卻有種終於找到組織的感覺。
待與衆人熟絡了,秦雷才走出人羣,到了他們的前方,清聲道“諸位俊彥們!”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齊齊望向隆郡王殿下,等待着王爺訓示。
比較滿意自己營造的效果,秦雷頷首微笑道:“咱們雖是初見,孤王卻早已久仰各位大名了。”他說的假仙,但讀書人卻有幾分呆勁。幾分虛榮,總以爲自己中了秀才便多了不起。王爺知道也是正常地。是以聽到秦雷的話,都沒有什麼受寵若驚的感覺。
秦雷微不可查的輕輕皺下眉頭,但仍微笑道:“你們的優秀無需多言,孤與你們的約定也一併算數。”有人小聲問道:“王爺真的給我們負擔全部束脩,而且每月還有一兩銀子的生活費嗎?”一兩銀子足夠讓他們全家過得很好,興許還能吃上一頓半頓的葷腥呢。雖然只有三年,卻可以讓他們毫無後顧之憂的刻苦攻讀下去,不至於半道爲生計所迫,了學業。
秦雷笑着點點頭,朗聲道:“孤王說話算數。你們三年地束脩還有生活費,孤一力承擔了!”自然換來一陣壓抑不住的歡呼。
秦雷擡手示意,待衆學子安靜下來,他才微笑道:“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你們可以按部就班地跟着學院的課程修行,等待三年後的大比。”這也是絕大多數人的想法,但他們不知道秦雷還會給出什麼選擇。便都不出聲,等他說話。
“第二個選擇比較艱鉅些,你們除了正常的學業之外,還要每隔十天,到孤那裡去學些別的東西。孤的要求是,兩樣都不能鬆懈、兩樣都不能拉下。你們可以跟着試聽兩次,若是不想分心二用,孤絕不勉強。”秦雷大度道。
“請問王爺,在您那都能學到些什麼東西呢?”有學子問道,所有人都望向秦雷,便聽他沉聲道:“道和術,道有天地之道、治國之道、爲官之道、做人之道,術有會計之術、算籌之術、李冰之術、白圭之術等等。要看你的興趣,因材施教,各修所長。”
那個起初說話的又問道:“請問王爺,學生們是讀書人,自然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您讓我們學些術數之類,不怕本末倒置,荒廢了我們的學業嗎?”
秦雷沉默片刻,才展顏笑道:“你聽不懂孤說地話嗎?你可以選擇不去上孤的課,這是你的自由,孤不會干涉。”雖然依舊笑容燦爛,但二娃石敢這些跟秦雷在一起久了的人,都能看出王爺眉宇間隱約地陰,很顯然,王爺不高興了。
趙爾多趕緊出聲補救道:“王爺的意思是大家自由選擇,在王府開課前,咱們還有好些天的思考時間呢,學生說地對嗎,王爺?”
秦雷點點頭,笑道:“一個月後開課,願意去的報個名,好了,你們各忙各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