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次響起的聲音,簡直比催命的魔咒還要令人心神疲憊。
“車子在C區找到,沒有找到洛靈。”
“手機已打撈到,靈大人不在。”
“F區和G區之間是一面瀑布,落差大約八十米,水流湍急,查找困難……”
“發現漂浮物,疑似是車上甩出的行李。”
“已確定,的確是洛靈的東西,防水包,物品沒有損害。”
“緊急送到主控區,三分之後送到。”
……
又是四個小時,黑傑冥趕到了。
他看着站在河水邊一言不發,簡直像是變成了石頭的軒轅流光,才發覺,居然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
生離死別面前,言語蒼白到了極致。
“還有希望。”猶豫老半天,黑傑冥輕飄飄的吐出了四個字。
頓了頓,又承諾,“我會調更多的人過來,絕對生要見人!!”
軒轅流光完全像是聽不到他在講什麼,絕色的輪廓,在昏暗的夜色之中,妖涼到瘮人。
黑傑冥看到了他手上的傭兵牌,眼眸驟然一縮,“流光,把你手裡的東西拿給我看看。”
軒轅流光的反應是把傭兵牌攥的更緊了些,只有握着這個,他纔會堅定的認爲洛靈仍然活着,他才能全憑着那一股堅持,不至於讓自己倒下去,跌入這湍急的河水當中,隨她一起去了。
“傭兵牌的錄音器被打開過,裡邊有她留下來的信息,或許,是留給你的。”黑傑冥快速的提醒。
就見軒轅流光一點點的扭過了頭,眼神從未有一刻如同此時般暗色繚繞,“怎麼能聽到?”
他的嗓音,粗啞的不像話,全沒了意氣風發的清冽。
黑傑冥抓着他的手臂,硬是把他拖了回來,“需要一部電腦,去那邊。”
以傭兵牌的信息作爲要挾,黑傑冥強迫軒轅流光吃了些食物,又喝掉了一些水。
只後,就很痛快的把耳機遞過去給他。
臉色已然陰沉的不像話,“流光,的確是洛靈留給你的話。”
軒轅流光的手僵在半空之中,有些遲疑着,沒有去接。
停頓了足有幾秒鐘,他下定了決心,戴上了耳機。
黑傑冥按下播放鍵後,就命令所有人退的遠些,包括他自己在內,也走出了十幾部,將一整片安寧獨立的空間,留給了軒轅流光。
或許,他需要的正是這些。
耳麥平靜了一會,一個熟悉到了骨子裡的嗓音,輕柔響起。
——“嗨,流光。”
——“如果你聽到這段話,說明我已經不在了……”
……
——“我唯一深愛的男人,就是你,我一直沒有告訴過你,我有多麼的慶幸,在法國時,那一晚撿到我的人,是你。”
……
——“奇怪,我現在一點都不想你聽到這些話了,我真是個笨蛋啊!”
要有多強的自制力,才能把這些絞碎了人心的話,從頭到尾,全部聽完。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從七歲起,就沒再哭過的軒轅流光,發覺自己竟然是淚眼模糊的,什麼都看不清了。
他用手抹了一把,不意外的發覺,手指上全都是溼漉漉的淚水。
他的心臟,像是被一隻鋒利無比的刀子,戳進去,挑開,再戳進去,挑開,如此重複一百次,一千次。
每次,他都疼痛難忍,幾乎連呼吸都停了。
可是,那痛就是不肯放過他,就是不肯讓他有一絲喘息之機,無休無止的折磨着他,凌虐着他。
洛靈的聲音,忽然間消失掉了。
軒轅流光心底一慌,連忙摸摸索索的去碰電腦。
直到洛靈的聲音,再次響起,“嗨,流光……”
他才能稍微心安一些,免不得,又是新一輪的激烈疼痛,綿延不息。
第二十六次,聽完洛靈用稍嫌嘲弄的自諷的聲音說着,“……我現在一點都不想你聽到這些話了,我真是個笨蛋啊!”
軒轅流光忽的扯下了耳機,轉身疾步而行,朝着河水的方向,狂奔起來。
黑傑冥一直注意着他,看見他果然開始失去了理智,連忙揮手下令,“攔住他。”
幾個身手敏捷的男人撲了過去,再一個一個,全被軒轅流光避開,有幾個乾脆被揪着身子,扔到一邊去。
他奔到了河邊,姿態優美,縱身一躍。
水聲作響,轉眼之間,就已沒了蹤影。
“救人!!!”黑傑冥咬着牙根大吼。
打撈的人員,還沒喘口氣,就又回到了冰冷的水中去了。
大半個小時,才幾個人一組,小心翼翼的拖着已然被水嗆暈過去的軒轅流光回到岸上。
“把他送到救護車裡去,小心照顧好了。”黑傑冥命令完畢,又朝着其他人,眼神泛着兇色,“其他人繼續找,不管怎樣,一定得把人找到!!必須找到!!”
若是不把洛靈好好的帶回來,這本該是幸福團圓的一家人,今天怕是要全都交代在這兒了。
他家裡還有個洛歡在呢,萬一洛歡也知道了……
黑傑冥的臉色,比那夜色,還要黑上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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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機緩緩下落,停在了別墅中心區的小型停機坪上。
這裡是曾經用來囚困住景掠影和洛靈的那棟宅子,本來被毀掉了大半,如今已然恢復了原因,一比一的原物還原,一切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似的。
幾個人擡着一頂擔架,把已然重傷昏迷的女子擡了下來。
血,一直滴答滴答的往下留。
染紅了一路。
一直擡到了站在臺階上的男子面前。
夜瞬在此,等候多時。
暗紅的瞳孔在看清了女子的面孔後,驟然一縮,“竟然是你!!果然是你!!”
一個手下,心情忐忑的報告,“她傷的很重,而且懷了孕,恐怕是不行了。”
夜瞬的邪佞的眼神,一下子化爲了凌厲的刀鋒,橫掃過去。
每個與他的眼睛對上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半步,按捺不住心驚肉跳。
“救活她。”這是他夜瞬的命令,只接受完美執行成功一種結果。
若是不是讓他滿意的狀況,哼哼,所有人都很清楚後果如何。
“夜少,我們盡力保住她。”隨行的醫生,戰戰兢兢承諾。
“她肚子裡的孩子,也要保住。”夜瞬抿了抿脣,慣然笑着的嘴角,笑容更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