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以魔王身,行僧事

新陳代謝是生命的基本特徵,人之生死是因爲氣,氣是維持生命活動的物質基礎。這種生命的物質,經常處於自我更新和自我複製的新陳代謝過程中。

陽氣與陰氣,是一個事物的兩個方面。它們不僅是一個人體內的兩種氣場,更是構成一個世界的兩種成分。

人體的構成是粗重的血肉物質,而隱藏於內的一口氣卻決定了人的生死存亡。也因此,當一個平時體內有着陽氣的人類,在瞬間吸入了大量陰氣,而陰氣與陽氣又無法做到協調的時候,這個人很快就會因爲陰陽失調而亡,所以在鋪天蓋地的陰氣之前,即便是異能者也與常人無異。

光頭和尚在見到陰氣瀑布由天而降的瞬間,就已經收起了笑臉,全力御使着四周滿是裂縫的金黑色結界衝向李天佑所站的位置。

“轟!”

然而他終究還是慢了一些,黑色的陰氣瀑布在光頭和尚還沒跑到一半路程的時候,就已經將李天佑的身影完全淹沒。前者見狀面色劇變,光着的上半身頓時亮起了刺眼的金色。

“你敗給我的原因,就是因爲你還保留着人的心。”

沒有絲毫情感的聲音響起的瞬間,四周濃郁的黑色陰氣,猶如鍋裡被急劇攪動的湯水一般,開始急速的旋轉起來。

一股由低氣壓的對流運動形成的黑色龍捲風,片刻間就吞噬掉了光頭和尚身上最後的金光,將其整個人都拖扯進了陰氣龍捲風裡。

就這樣結束了嗎?

讓人無法置信的是,一雙漆黑如墨的雙手竟是直接從龍捲風的腹部位置穿透了出來,這雙散發着魔性光輝的大手,猶如是有着天生神力一般,竟是狂暴直接的將整個龍捲風,就像是扯開電梯門一樣的撕扯開來。

四周的陰氣在這一刻猶如鯨吞大海一般全部涌入了這道出現的人影身上。這是一個面部沒有絲毫表情,猶如一個冰冷的機器人一樣的人。赤裸着的上半身皮膚是那種如墨的黑色,高高隆起的流線型肌肉像是一條條猙獰的虯龍,明明沒有當初那名擬化異能者的肌肉大,卻偏偏讓人覺得,其中蘊含的力量根本就是天與地的差別。

“魔化已然達到這種程度,爲何卻是不肯踏出最後一步。”,濃郁的黑色氣團,發出低沉的轟鳴聲。

此時此刻的天空中,不依靠任何外力就懸浮在空中的人影的形象,像極了電影裡邊的十八銅人一樣。唯一不同的是,他身上皮膚的顏色並不是銅色,而是一種如墨般的漆黑的顏色。

他的臉部就像是一塊鐵製的面具一樣,沒有人知道,那看起來像極了鐵液冷卻凝實後的嘴脣,究竟能否開口說話。

因爲下一刻,他已然像是一顆黑色的人形炮彈一般,朝着被血海包圍着的黑氣激射過去。

眼前的這一切,早已遠遠超越了世人的想象,無論是無需借力即可憑空飛行的光頭和尚,還是彷彿可以操控世間所有極陰之氣的黑色氣團,都擁有世人難以想象的力量。

伊甸的風系異能者也可以御風飛行,然而他們那種飛行高度以及速度,放在這名光頭和尚身上對比的話,簡直就是蝸牛與噴射機之間的差距。

這種似乎根本不應該存在於世間的手段,以及這樣魔幻史詩般的戰鬥場景,簡直就像是玄幻中的玄幻一樣。

“嘭!”

“嘭!”

“嘭!”

......

漆黑的天空上方,一團團黑色的流星猶如導彈一般激射下來。黑色的人影甚至纔剛剛起步,連擡頭都沒擡起,便被背後傳來的無數的沉重壓力給帶的直往下墜。

“轟——!!”

地面上,頓時被無數墜落的黑色流星激起了一片片的沖天塵埃,這樣的無差別轟炸,在持續了好一陣之後,纔開始漸漸平息下來。

煙塵滾滾的地面上,一個深達十幾丈的巨大深坑的中心位置,一道漆黑色的人影靜靜的趴倒在那裡。

深坑的正上方天空,急劇攪動的黑色氣流形成了一片駭人的漩渦,漩渦的正中心處,彷彿在積蓄一種極端可怕的力量,似乎是要給坑裡邊的人最後一擊。

“最後一次,汝可願成爲吾之族人?”

深坑裡的那道人影,身上的黑色皮膚猶如一片片碎掉的瓷片一樣,開始紛紛掉落在地,露出了裡邊已然恢復了肉身,一臉笑容的光頭和尚。

已經沒有絲毫力氣動彈的他,磨擦着地面上的沙粒,努力的將自己的頭顱擡了起來,笑着說道:“我最後的失敗。。是因爲對自己的不自信而動用了魔的力量,但是至少。。我會以一個人的身份死去。”

冰冷的彷彿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夾着着轟鳴聲響起。

“成全你。”

天空上,黑色旋渦的中心處驟然亮起了一絲別樣濃郁的黑點。沒有絲毫恐怖的力量,甚至就連方纔陰氣瀑布墜落時的氣勢都不如,一道只有嬰兒手臂粗細的光柱,向着深坑落下。

然而就是這麼一道賣相極其尋常的黑色光柱,卻偏偏令得整片大地,都開始急劇的顫抖起來。一些僥倖沒有被戰鬥波及到的花草樹木,在這道光柱還沒正式落下之前,就已經開始枯萎和壞死。

光頭和尚一臉驚異的看着,突然出現並擋在他身前的人影,高高舉起了他的右手。

“燃燒殆盡吧——!!”

伴隨着李天佑的怒吼聲,一道比之前不知道要粗大了多少倍的藍色火焰,驟然爆發開來。

因爲燃燒而發出的滋滋聲不停的在這片空間響起,然而令他臉色大變的卻是,這道只有嬰兒手臂粗細的黑色光柱,竟然穿透了他激發出的地獄業火,沒有絲毫阻礙的落到了他的面前。

“唔....!!”

上方傳來的強大的力量,讓他的左膝直接被壓的跪在了地上。他的左手死死的抓着自己高舉的右腕,死命抗衡着這股不屬於世間的力量。

“你不是人類!”

原本不應該有絲毫情緒的聲音驟然發出一聲驚異,從剛纔開始,眼前的這個渺小的人類,就一直在不停的帶給他強烈的震撼,無論是能夠燃燒陰氣的藍色火焰,還是如今對方堪堪能夠與之抗衡的力量,都像是讓他見識到了一個新的世界一般。

“汝可願....”

“我願你大爺!”

光頭和尚看着,眼前這個連對方一句話都不讓其說完的男子,不由得笑出聲來。

李天佑一臉吃力的死死維持着最後的力量,頭也不回的大罵道:“靠!你有病啊?你都快死了還笑得出來——?!!”

光頭和尚笑累了,笑到乏力了,於是他停了下來,卻是用手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水,繼續笑着問道:“那你呢?你不怕死嗎?”

李天佑的左膝以及右腳,已經開始深深的陷進了土地裡面。

“我不會死。”

他吃力的抵擋着上方的恐怖壓力,費力的從牙縫間擠出這麼一句話來。

和尚聞言,只是笑了笑。

“爲什麼救我?”

“因爲你借了衣服給我啊。。”

“爲什麼我借了衣服給你,你就要救我?”

“你好煩啊。。你是唐僧嗎?。。”

“我不是唐僧,貧僧法號癡呆。”

“癡呆。。?我會幫你打個電話去舉報你們寺廟的。。”

半跪着的李天佑,全身上下的骨頭都開始不停的發出咯咯聲,他緊咬着牙關,右手卻不受控制的緩緩被壓下。

“切!我就不信你壓的住我——!!!吼——!!!!!!”

泛着玉光的瑩白殭屍牙伴隨着野獸一般的吼聲露了出來,他的眼睛在這一刻變成了徹底的深藍色,然而不同的是,這絲灰色竟是比一開始,他在房間裡跟伊甸的異能者對峙的時候還要濃郁的多。

“殭屍?!”黑色的氣團急劇的旋轉起來。在這一刻,光頭和尚甚至有股奇異的錯覺,似乎這股黑氣不是在驚怒於對方能夠與之抗衡的力量,而是在深深的懼怕一般。

然而他很快的就搖頭失笑,一隻弱小的殭屍又怎麼可能,會讓這種遠古時代的魔王感到畏懼呢?

他勉強撐起身體,以坐倒在地的姿勢,看着眼前這名此時在常人眼中與怪物無異的男子,不由自主的笑道:“你的殭屍牙怎麼那麼幹淨啊,殭屍牙原來也要刷的啊?”

此時此刻的李天佑,卻根本沒功夫跟這禿驢扯俏皮話,伴隨着驟然增大的藍色火焰,他的眼神在這一刻也是變得異常的淡漠,仿若一位復生的遠古帝王,輕蔑的嘲笑着眼前的黑色光柱。

“藍色的地獄業火,撒旦!”

冰冷的聲音,突然淡淡的響起,李天佑的雙手在這瞬間變成了由藍色火焰組成的鬼爪,跪着的膝蓋像是憑空獲得了力量一般,重新又緩緩的伸直了起來。

他的眼中充滿了冰冷至極的蔑視與不屑,身體在這瞬間被突然燃起的藍色的火焰整個包裹了起來。

一條足有百丈長,通體皆由藍色火焰組成的巨蛇狂笑着憑空出現,四周被其遊過的黑色陰氣,在這瞬間竟是全部被燃成了灰燼,一片無盡的藍色火海取代了原本陰黑色的大地。

它頂着黑色的光柱,狂笑着,盤旋着向着天空上的黑色旋渦飛去。

被藍色巨蛇攪得粉碎的黑色旋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唯獨在最後爆散出一片混雜着藍色與黑色的光,讓人產生一種強烈的錯覺,彷彿整個世界在這一刻只剩下了這兩種顏色一樣。

漸漸的,藍黑色的光幕消失殆盡,那一片天空也重新恢復了平靜。

“呼....還是不行麼...”,李天佑整個人就像是失去了渾身力量一樣,一動不動的倒在了身下的坑裡。

天空上,原本的那一道旋渦確實已然不復存在。

然而令人絕望的是,四道跟剛纔一模一樣的陰氣旋渦卻彷彿是憑空而現一般。此時此刻,這些黑色的旋渦中心正在急劇的攪動着,醞釀着下一發攻擊,一道已經讓兩人拼盡了全力,更何況是四道呢?

然而沒有人知道的是,那團被血海包圍着的黑色氣團卻是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急速旋動着,似乎此刻的“它”,才更像是那個逃過一劫的人。

“幸好,只是普通體...只有他,絕對不能留下!!”

四道濃郁的黑點分別出現在四道黑色氣旋的中心處,大地再一次的開始顫動,四周的空氣彷彿都已經臣服於這四股力量之下,在不斷的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排開來。

“這傢伙究竟是什麼東西啊....強的太誇張了吧....”

李天佑無力的看着上方那四道,仿若死神降臨一般的黑色氣旋,無奈的罵道。

一旁躺着的光頭和尚聞言無聲的喘着粗氣,同樣乏力的道:“遠古時代的魔神,說了你也不懂,如果以後你能去找到涅磐宗的話,你應該就能夠知道更多了吧。總之現在絕不能讓這傢伙出去,現在的世界可不是遠古...能夠阻止這傢伙的人...可沒有幾個了啊...”

李天佑聞言撇了撇嘴,剛想說對方是不是念經念壞腦袋了的時候,硬生被對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給打斷了念頭。

“我們是朋友吧?”

躺在深坑處的李天佑艱難的轉過頭,看着身旁這個,明明同樣躺倒在地,卻依舊在這個不合時宜的時機,轉頭向他問出這種,與此刻他們的處境八杆子打不到一處的問題,一臉笑眯眯的不靠譜和尚。

他鄙視的掃了對方一眼,隨即費力的把頭扭回來,看着上方即將落下的四道黑色光柱說道:“廢話!否則我有病啊,那麼吃力不討好的來做這種苦差事?”

他沒有看到的是,對方在這一刻開心的笑了起來。然後他驚奇的發現,本應該跟自己一樣,身體無法動彈絲毫的光頭和尚竟然神奇的站了起來。

“喂,禿驢!你自己能動就快走,不用理我,他殺不掉我的。”

光頭和尚笑着搖了搖頭,他轉過身來,以自己同樣傷痕累累的身軀,堅定的站在了李天佑的身前,目光平和的看着即將落下的四道毀滅性的黑色光柱。

“喂!我叫你走啊,你搞毛啊?!”

後者開始焦急的催促起來,然而他身前的和尚卻是依然一副巋然不動的模樣。

“很高興在我人生的最後一程裡,還能交上你這麼一個有趣的殭屍朋友,哈哈。對了,我留給你的那些東西,本來是指望你隨便找個地方丟掉的,但是既然你是殭屍,那麼也許裡面的東西會對你有些用哦~”

“來不及啦——!!你TM的快給我滾啊!!”

李天佑雙目赤紅的怒吼道,他想要上前將這個笨蛋和尚推開,然而身體上傳來的強烈疲憊感,卻是又讓他依舊無法動彈絲毫。

“再見了,我最後的朋友,如果這世間有輪迴的話,哈~”

依然是那種沒有絲毫嚴肅氣氛的俏皮話,光頭和尚笑的非常的陽光,他身上的金光在這一刻達到了鼎盛,猶如這世間最美麗的煙花綻放的瞬間。他化成了一個巨大的金色卍字,在這一刻呼的騰空而起。

四道急劇落下的恐怖黑色光柱,在遇到金色卍字的一瞬間,就猶如是遇上了炎陽的積雪一般,頃刻間便化成了無數難以分辨的黑色粒子,消散在這片天地間。

然而金色的卍字並沒有就此停下來,它依舊在空中急速的飛行着。它劃過了天際,劃過了時空,最終飛向了那團被血海包圍的黑色氣團,在黑氣不可置信的怒吼聲中,與其狠狠的相撞在一起,爆散出一片最絢麗的光彩。

“師兄?師兄?師兄你醒醒啊!師傅又要揍人了——”

師兄?你。。你是誰?我。。我這是在哪。。?

“喂!師兄你再不起來,我們可就不等你啦啊!”

你們?你們究竟是。。是誰?爲什麼。。聲音這麼的熟悉。。?

“師兄?!你別嚇我們啊。。師傅!!師兄他腦子睡傻了~!!”

“我去你的!你纔有病呢——!!”

“哎呀——!!”

光頭和尚跳了起來,直接給了眼前這個年輕小和尚腦門一板慄。

“嗚嗚。。師兄欺負人。。嗚嗚。。”

他環顧着周圍,發現四周站着的,是所有他最在意的人,小二、愣子、小山、笨猴以及其他所有的師兄弟們。

人羣中的最後排,一名看起來爲人嚴肅、不苟言笑的老者,正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他,然而對方眼中的那份慈愛與關心卻是怎樣都掩飾不住的,他哽咽着道:“師傅。。”

“回來了。”

“嗯。”

他笑着,起身向着這些,在他生命中最爲重要的人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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