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小道,好幾輛卡車在這裡呼嘯而過,修長的樹枝拍打着車子,化作一個個利刃恨不得刺進車子當中。
“砰砰砰——”
又是一陣密集的槍聲,打在江西穆卡車的後面,爆出星星的火花。
江西穆右手扶着方向盤,左手拿着槍,等待最好的時機予以反擊。槍膛內就只有三發子彈,必須要有百分百的精準率。
不過這對於他,三發子彈已經是足夠了。
江西穆轉過方向盤,往左邊另外一條道路上行進。大卡車轉彎雖然不是很靈明,但是卻有一個很大的好處——那就是在轉彎的時候,有幾秒鐘是完全能擋住後面土兵開槍射來的子彈。
他看着車外的後視鏡,隨後伸出手,朝着後面緊追的卡車就是一槍。那卡車的輪胎瞬間爆了胎,拐來拐去,幾乎堵住了後面要跟來的車輛。
他的射擊技術算是爐火純青,根本就不需要從車窗伸頭出去。初級技術練到了上層,對着車窗後視鏡也能精準的開槍。他以前訓練開槍,就是每天用槍對樹幹,每天一百發子彈,剛開始要打兩個小時,之後一個小時,隨後只用半個小時,而且子彈只打進一個地方,後方的子彈頂着前面的子彈一點點的深入,最後貫穿了直徑兩米多的大樹。
就當後面那車子欲將停下來的時候,江西穆再次伸手出去,看着後視鏡那輛卡車,雖然只是看到了一小半,但足夠他瞄準,即使是在細小的地方。
“砰——”這發子彈打過去。那輛卡車的油箱就破了一個洞,由於子彈擦出來的火花,油箱瞬間爆破,帶動整個卡車一同燃燒着。
本應該沉睡的密林被震醒,許多的鳥兒烏啦啦的朝着天空飛去。大火將小半邊的天空照亮,幾百只鳥兒的身影在紅色的天空當中四下狂舞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火光之下,是江西穆開着卡車揚長而去,他的嘴上閃現惡毒的詭笑。
方纔的一切不過是雕蟲小技,能夠追蹤上他的人目前還沒有一個。要知道,他還不到20歲的時候,大半個泰國沒有不知道他的名聲的,說不定正有人想起他的名字就會瑟瑟發抖當中呢。
江西穆看向旁邊那個俘虜,藉着現有的一點點光芒,他看到這個俘虜的胸口上的黑窟窿。之前,如果不是這個俘虜推開了他,說不定中槍的人就是他自己。他真應該感謝這個俘虜。
他加快了油門,必須得儘快出了這個金三角到清萊,以俘虜的傷勢估計是撐不了多久。
但是路程實在太遠,直到天微微擦亮,他的卡車纔來到了清萊的近郊。他左右四顧,尋找着工廠。得先找到破拆工具,才能把這個俘虜的頭套給去掉,如若不然,以這樣的姿態去醫院,太過招搖,肯定會被認爲是恐怖的份子。
正好看到一個小型的焊接廠,江西穆停下了車,不顧徹夜的疲憊,頂着大大的熊貓眼走進去,一口價買下了焊
接廠的焊接設備。
工廠的老闆剛開始不願意,但看到如此重金之下,還是笑眯眯的答應了。立刻將這個焊接設備交給了他。
江西穆卻將俘虜帶下來,讓工廠老闆將那頭套取下來,之前付的錢就是封口費了。
工廠老闆一看傻眼了,這個銅製頭套怎麼就這樣帶着一個人的腦袋上?更可怕的,就是這個人身上除了胸口上有一個黑乎乎的血窟窿以外,背部還有三個。這分明就是哪裡的犯人逃獄了吧。
“價格你同意的,你趕緊幹。”江西穆撂下狠話,“你幹也是幹,不幹也得幹。”同時將手槍放在桌面上,其意味是十足的。
工廠老闆不敢廢話,急忙搗鼓着那設備。他先比劃了一下這個頭套,隨後按着鏈接的縫開始切割。切割的活對於老闆是熟能生巧,但是這樣可怕的活計他頭一次接到。才用焊槍弄開一條小縫,他就已經滿頭大汗。
江西穆打着哈欠,微微閉了眼睛,搖晃了一下身子又清醒,雙眸有神的監督着老闆做事情。
大約半個小時候之後,那個頭套取了下來,老闆終於鬆懈了一口氣,哆哆嗦嗦的將頭套雙手還給了江西穆。
江西穆微微吸了一口鼻音,揉了揉眼睛,沉沉的說道:“謝謝……”便揹着這個俘虜,帶着頭套開車走了。
開到一個偏遠的小道上,江西穆停下了車,側身看着那個俘虜。
這個俘虜由於一直帶着頭套,臉色慘白,額頭上有一塊大大的烙印傷疤。但是那清瘦的面容,江西穆永遠都不會忘記。
這個俘虜便是毒王嚴陵。
沒有錯,是真正的毒王。江西穆特地捋起了毒王的褲腿,那裡有一塊大大的難堪的傷疤,這便是解除降頭後留下的疤痕。
就是這個人,面前的這個人,就是毒王嚴陵。至於現在還在金三角發號司令的人,就是假扮毒王的人!
江西穆試探了下嚴陵的鼻吸,又試探了下他脖子處的跳動,結果都已沒有。江西穆握緊了拳頭,重重的砸向方向盤,驚得喇叭大聲的狂叫着。
沒有想到,到頭來,嚴陵還是因爲他死去。就在開槍的那一刻,嚴陵推開了他,胸口便中了一槍。也許是在逃命的時候,嚴陵的背部又中了幾槍。晚上近六個小時的奔命,嚴陵早就錯過了最佳的救助時機。
面前躺着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神情卻帶着一絲的祥和。江西穆重重的靠着椅背,兩行淚緩緩的滑下——平常,他流血的情形遠遠要比流淚要多得非常多。
他本應該發現的,這麼粗淺的調包計,他竟然還在猶豫當中,他只怪自己太過愚笨了。
當土兵跟他說,毒王嚴令去了一趟曼谷之後,回來之後就發燒甚至身子發虛。隨後性情就大變,變得極具野心。這其實就是一個信號了。
再加之江西穆不斷的旁敲側擊,更是能確定那個毒王是個冒牌貨。
除了與之前的毒王有很大差別外,雙腿顫抖便是最大的佐證。那個冒牌毒王怎麼可能知道下降頭這個事情。
所以問題就出在這個俘虜上,俘虜被抓過來,就算真是緬甸毒王的親戚,怎麼可能會帶着銅製銅套呢?分明就是不想讓認出來,破壞冒牌毒王的計策。
江西穆握緊了拳頭,牙齒慢慢的咬緊。這個冒牌毒王到底是什麼人,他爲什麼要這麼做。正因爲他要擴張土地種植嗎啡,擴大銷路爭取更大的利益。所以東南亞各地政府都排除了軍隊去鎮壓,實施大規模的禁毒政策。
從目前所掌握的情況來考慮,嚴陵去了一趟曼谷,一定是在那裡遇到了這個冒牌貨,冒牌貨用了易容等手段將自己變成了毒王,大搖大擺的回到了金三角。
這個冒牌貨,嚴陵一定是非常的熟悉,並且很信任。只是現在,江西穆一時還不知道是誰?
江西穆開着卡車沿着小道前往到一千多米遠的一處山腳下。這個地方現在已經鬱鬱蔥蔥了。十多年前,嚴陵帶着幼小的江西穆逃命至此處,在這個荒山上睡了好幾個晚上,白天是隻能靠着撿垃圾維持生計。
他們二人十多年後再次返回到這裡,只不過是一死一活。江西穆在卡車上找來一個鐵鍬,在一個河邊,一點點的挖開一個坑洞。
這十多年來,嚴陵一直是無微不至的照顧着江西穆,充當着父親的角色。由於爲了生計,嚴陵在街上乞討過,搶劫過,做過各種底層的生活,但是有他吃的,自然也就有江西穆一口飯吃。
嚴陵總是說,活着就是一種希望。
江西穆揹着屍體,將屍體慢慢的放進坑洞當中,凝視了許久。
還記得那次被債主追殺的時候,他們二人被逼着來到了一棟樓的天台上,債主十分卑鄙的提出要他們跳下樓去。嚴陵顫顫巍巍的抱着幼小的江西穆,哆哆嗦嗦的站在天台上,他的話一直記憶猶新——“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離開這裡,要活着。”
隨後他們二人從天台上跳下去,經過好幾層的擋雨棚,摔在垃圾堆上。
江西穆一點點的將土放下去,直至將嚴陵的面容給掩蓋。
迫於生計,江西穆是走到了黑道上,十歲就能夠獨立當“腳伕”給人送阿劑系列精製品,十五歲就拿着砍刀跟一羣打手拼命並能存活下來,十八歲半個泰國都知曉他的名號。
他一直是遊走在黑與白中間,成爲那一片灰。但是他從沒有絕望過,相反感激生活,至少他能活了下來,只有活下來,才能親眼見證那些害過他的人,都一一的死去。
所以他從不絕望過。
江西穆給嚴陵立下了一塊墓碑,上面粗糙的字體上寫着——“致最敬愛的父親嚴陵”
隨後他開着卡車,出了山谷,朝着太陽升起的地方而去。他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要查清楚這個冒牌貨嚴陵到底是誰,然後親手埋葬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