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西洋路出了水仙師院的範圍,一直往北,直到一個叫做鋒興園的小區。
這個小區建造於2000年,算是蠻老的一個小區,再加之這個地帶沒有任何的商業街,導致這裡無論是白天還是黑夜,都是十分的安靜。
10月10日晚上,指針指着九點,路上已經是空無一人,濃密的樹蔭將道路遮得嚴嚴實實,就像是恐怖森林裡,枝椏扭曲,張大着空洞洞的嘴巴,嚇唬行人。確實是這樣,這條路到了晚上根本就沒有人走。
小區門口的路燈明暗不斷交替,顯然是年久不修。從黑如濃墨的樹蔭之下走出一個人,看不清模樣。他像是散步,不緊不慢的來到小區門口,仔細的核對了下門牌,然後走進去。
顯然不是這裡的居民。
他手中還帶着一瓶二鍋頭酒,不緊不慢的來到居民樓一棟,慢慢上到四樓,然後敲門。
等候的時候,他皺着眉頭看着一旁的垃圾桶,那裡正散發着惡臭。不過待會兒,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門打開之後,裡面是一個男子,四十歲左右,頗爲的壯實。他皺着眉頭,“你是……”
陌生人將眉頭展開,輕輕的笑着,卻在昏黑的樓道中顯得格外的冷,“老朋友親自拜訪,不歡迎嗎?”說中,晃了晃手中的酒。
“老朋友,我可不認得……”四十歲男子突然睜大着眼睛,上下打量着陌生人,“莫非,你是……你是……”腦門上閃着微光,那是汗水經背後的日光燈折射而成。
四十歲男子很不情願,低着頭,嘴巴上的肌肉輕輕抽搐。然後他慢慢的讓出一個身位,讓那陌生人進來。
當門關閉的時候,外面的聲控燈適時黑暗。樓道一下被黑色的巨口一把吞噬,不見渣滓。
屋內,兩人坐在小桌前把酒言歡。那四十歲房主喝得滿臉通紅,終於問道:“今晚——嗝兒——你找我是什麼事……我已經把所有都告訴你啦……”
陌生人又給房主倒滿了酒,房主一飲而盡。陌生人微微一笑,“我們十五年沒有回到老地方了,今晚——我帶你回去看看。”
房主瞪大了眼睛,雙手緊緊的握住喉嚨,嗓子發啞卻再也說不出話來,腦袋上的汗珠嘩啦啦如雨下,視線一點點的模糊……
第二天清晨,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處在河對岸的憶江區,一個環衛工人正在武功山路一處廢棄園子剪除雜草。裡面有一處廢棄的運動場地,已經長了許多的雜草,看不出場地本來面目。
環衛工人正要護理這處廢棄的籃球場時候,驀然發現一個什麼東西躺在那。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好奇的過去看,分明就是一個人。那個人該不會喝醉酒了?
就在這麼走近的一瞬間,呼啦啦的一片蒼蠅朝着清潔工人撲過來,好似颳起了一片黑色的雲。清潔工人不停的撲打,嚇得夠嗆。
然而看清地上躺着的人,尤其是面部,清潔工人更是驚得連連後退,跌坐地上。
乾啞的尖叫聲響徹在廢棄的園地——“天啊——有人死了——有人死啦——”
大約十五分鐘後,警方火速
趕來,將警戒線拉起來。此時外面有十多個羣衆,伸長着脖子,要看裡面的現場。
隊長曾今朝、江西穆帶着手套、腳套,小心的走進現場。
曾今朝無奈的搖搖頭,“今年下半年的案件真多,一個接着一個。”可不是,幾天前抓捕販賣象牙的團伙,今天早上就來勘察死亡現場。
今天的太陽出奇的冷,一點沒有秋老虎應有的威力,江西穆忽略了天氣,只穿了單薄的短袖,不禁打了一個哆嗦。廢棄籃球場上的雜草橫七豎八的長着,耷拉着頭,用鋒芒割着闖入者的腳踝。
此處的場地曾經是籃球場,兩邊的籃筐還在。靠近拆遷樓的籃筐之下,正側身躺着一個人,穿着灰色的短袖,背對着所有人。
江西穆原本緊緊皺着的眉頭慢慢撫平。這個屍體與平常所見一樣,並沒有特別的異樣,換言之,他認爲這最多是故意傷害,並不是特別重大的案件。
“看來只是一起普通的命案。”打量着這淒涼的背部,曾今朝這般評價道。
但是他們兩人一看到屍體,瞬間瞪大着眼睛,恨不得將眼眸給蹦出來——
面前的這個人臉色呈現不自然的顏色,眼睛緊閉,嘴角有着白色泡沫乾涸物。再看看他的左手,已經長了屍斑,密密麻麻將手臂爬滿。
爲什麼只說這人的左手,因爲他的右手早已砍下!
從手肘處,分成好幾刀,將右手臂給硬生生砍下來。現在右手臂手肘處,截面很是不規則,筋肉像蚯蚓一般爬出來。白森森手骨猙獰的探出,斷去的關節跟劈材似的,骨頭留下許多的砍痕。由於砍去右手,地上有一灘血跡,半徑約爲一分米,凝結在了草上。
江西穆倒吸了一口氣,微微後退一步。這超過他原先的判斷,他在腦子裡浮現兩個字——仇恨。
這顯然是人死後一個多個小時,才被砍去了右手。人死後,血液流速減慢,此人被砍去右手後,血液緩慢流出,導致血流的面積不大。
江西穆單手撐着下巴,腦中反覆模擬當時殺害的情景。很明顯,死者很遭人怨恨,死後還要遭到毀壞。兇手手法不佳,但是卻有着十分憤恨的心,用了好幾刀——從手骨橫截面切口可以看出,留下的切痕很薄卻很深,類似於砍刀或者菜刀——一定要砍下死者的右手。
“那右手呢?”江西穆問道。
曾今朝努努嘴,用眼神告訴他。江西穆循着眼神,便看到約兩米遠的地方,有一隻右手被拋棄在那。
江西穆走過去,眯着眼睛打量着那孤零零的右手。右手手指蜷曲着,整個手臂一片死灰,屍斑將其佔滿。
而這個被拋棄的右手臂,顯然是故意放在這裡的。爲何這麼說?他這回又再吸一口涼氣,震住了。手臂的指向,是一個癟了氣的籃球。
是的,手臂被擺在一個籃球一側。
這麼奇怪的方式,這到底意味着什麼呢?
江西穆見過許許多多次的殺人現場,絕大多數都是血濺四周,屍體的某個部位被重創。然而這一次——他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淡漠的眼神來回在屍體和這個被砍下的右手間來回擺動——案件更加的匪夷所思。
兇手將屍體、右手分開擺放,一定是要表達什麼。這一點,江西穆很肯定。但是這個意義,即使窮盡他腦中所有想象,也找不出個合理的解釋。
“你對籃球瞭解很多吧。”曾今朝摸着下巴,沉沉的問道。
江西穆撇過頭,“瞭解得很少。”
“這個屍體擺放的位置,是在廢棄籃球場上,手臂被砍下,放在籃球一側。很顯然,兇手對籃球很瞭解,要用籃球以及整過籃球場傳達出一個死亡信息。”曾今朝指着屍體,“再看看屍體的擺放,你應該看的出來,死亡現場不在這裡。這裡的草並沒有因爲扭打而倒伏一大片,進到這裡的現場的時候,草地上有兩處腳印。第一處腳印自然是那環衛工人,他從南側過來,在屍體處看了一下,便摔倒在地上,因而屍體南側有一處屁股大的印記。”
“另一處——在西側。”江西穆點點頭,指着那印記。
“是的,腳印很深——準確來說是左腳深,右腳淺。草被踩進泥土裡,就看出是兇手揹着屍體而來,然後將屍體放在廢棄的籃球場中。”曾今朝摸着下巴,眼眸盡是疑惑,“爲何兇手殺了這人,一定要搬到這個廢棄的籃球場,而且在籃球場費力的砍去右手,擺在籃球一側呢?”
江西穆也陷入了沉思。但是越思考,便越覺得一股寒冷自腳底而升。不明的死亡信息,到底代表着什麼!
這就是本案最大的驚悚之處!
江西穆單手撐着下巴,宛若寒冰的目光掃視着現場。
這個籃球場已經荒廢了許久,以前是做什麼的需要回去查一查。籃球場的籃板是木製的,有許多裂紋,籃筐的鐵圈鏽跡斑斑,籃網僅有一半好似破布隨風輕飄。場地裡都是泥土,已經長滿了草。種種跡象均表明,這個籃球場當初是十分的簡陋,且至少有10年曆史。
屍體被兇手放在場地中,離籃球架有六米遠,處在籃球架的西北一側。他蹲下身,仔細的看着屍體,屍體的下面似乎有隱隱約約的線。
隱隱約約的線?江西穆皺着眉頭,在腦子中搜索僅有的一點籃球知識。在正規的籃球場上,似乎有一個大大的半圓,那好像叫做——“這個應該是三分線的位置。兇手將屍體放在三分線投籃的位置。”
曾今朝不禁摸着下巴,但手指卻不自覺的輕微顫抖。
整個案件立馬變得更加詭異!
法醫給屍體蓋上白布,將屍體運走,留下痕跡固定線。
遇到如此精心佈置的現場,江西穆來了興趣,一種躍躍欲試的挑戰欲刺激着他——這又是一個不解之謎。
他喜歡破解一個個不解之謎,卻沒有辦法破解自身最大的謎。
江西穆拿來相機,再繼續拍照。腦子中不斷盤旋着兩個信息點——
此人死後,被兇手搬到廢棄的籃球場,且放置在三分線投籃處。
屍體的右手被費力的砍下,放在兩米遠,一個癟了氣的籃球一側。
這個現場到底表示什麼意思?兇手這麼做到底是爲了什麼?兇手與這名死者有什麼仇什麼怨?
謎團猶如滾雪球,在大腦中越滾越多,很快就裝不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