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弘的電話是打給洛霞的,他相信洛霞雖然遠在南安縣,有可能已經聽說了母親出車禍的消息,所以,想找她印證一下自己的判斷。
沒想到洛霞聽了樂正弘說完母親出車禍的事情和自己的判斷之後,冷冷說道:“我真不明白,你們母子兩個怎麼盡瞎折騰呢?”
樂正弘一愣,疑惑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洛霞哼了一聲道:“如果說你追查關璐的死因,我倒是能從情感上給予充分的理解,但你媽圖什麼?羅繼偉家裡的財產糾紛關她什麼事,怎麼非要去趟渾水?
說實話,做爲一個外科醫生,她應該遠離是非,想辦法讓自己的醫術精益求精,而不是不切現實地覬覦別人的財產。”
樂正弘雖然猜測母親確實有“覬覦”羅家財產的野心,可還是被洛霞的話激怒了,憤憤地說道:“你說這話有什麼依據?我媽用得着覬覦別人的財產嗎?
我現在只不過想找你瞭解一下車禍的調查情況,看看會不會和毒販有關,怎麼就這麼多淡化呢?
當初你們厚着臉皮求我的時候難道忘了?是不是自己把資本撈足就不管人家的死活了?現在不就是找你打聽點事,哪來這麼多廢話?”
洛霞愣住了,似乎沒想到樂正弘脾氣這麼大,說道:“好好,我現在有事,沒時間跟你瞎扯,我昨天晚上不是還警告過你嗎?古來香餌下,觸口是釣鉤,你只要把我這句話轉告你媽就行了。”
說完,手機掛斷了,氣的樂正弘真想把手裡摔在地上踏上兩腳,站在那裡喘息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洛霞的話雖然說的不好聽,但卻給自己傳達了一個明確的信息,那就是母親的這次車禍顯然和羅家的財產紛爭有關。
死婆娘。樂正弘嘴裡嘟囔了一句,來到了母親的臥室,只見周鈺已經躺在了牀上,腦袋想下面墊着兩個枕頭,戴着老花鏡,居然正在翻看一本厚厚的書。
頓時對母親的這份定力佩服的五體投地,沒想到剛剛死裡逃生,並且還處於輕微腦震盪的狀態,居然還能氣定神閒地閱讀學術文件。
“媽,你就別看了,難道就不頭暈嗎?”樂正弘抱怨道。
“剛纔給誰打電話呢?”周鈺眼睛沒有離開書,問道。
樂正弘也不隱瞞,說道:“我給洛霞打了一個電話,想問問車禍的調查有沒有什麼進展。”
周鈺瞥了兒子一眼,說道:“她不是調到南安縣去了嗎?市裡的一起車禍難道也在她的管轄範圍?”
樂正弘說道:“我相信她和這邊刑偵局有着密切的聯繫,實際上她一直在調查關璐的案子。”
“跑到南安縣調查關璐的案子?”周鈺嘀咕了一句,隨即問道:“她怎麼說?”
樂正弘拖過一把椅子坐在母親的牀前,猶豫了一下說道:“她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周鈺一聽,慢慢放下了手裡的書,摘下老花鏡,驚訝道:“給我帶句話?什麼話?”
“古來香餌下,觸口是釣鉤。”樂正弘盯着母親說道。
周鈺楞了一會兒,隨即一笑,說道:“怎麼?她難道還喜歡釣魚?”
樂正弘沒好氣地說道:“媽,我想你應該明白她這句話和魚沒有關係。”
周鈺點點頭說道:“我當然明白,但這句話就是針對魚和那些認不出釣鉤的人來說的,難道她認爲我是一條魚嗎?”
樂正弘一臉驚訝道:“媽,難道你認得出釣鉤嗎?”
周鈺往牀頭一靠,打了一個哈欠道:“少廢話,你究竟想說什麼?我可困了。”
樂正弘說道:“我也不會佔用你太長的時間,事實上等一會兒我就要趕回南安縣。”
周鈺驚訝道:“怎麼?連夜就走?什麼事這麼急?”
樂正弘擺擺手說道:“不說我的事,現在要說的是你的事情?”
周鈺似不在意地說道:“我洗耳恭聽呢。”
樂正弘嚥了一口吐沫,說道:“媽,你說今天的車禍目前還不能肯定是針對你的一場謀殺,你甚至巴不得是一場普通的交通肇事,這也就罷了,但你應該沒有忘記戴明月家裡被毒死的那個服務生吧?”
戴明月一愣,說道:“當然沒忘記,怎麼?難道警察的調查有什麼進展嗎?倒是沒聽明月跟我提起過。”
樂正弘哼了一聲道:“洛霞的調查確實有了新的進展,只不過戴明月也不知道,我想聽聽你對這件事情的看法,你認爲什麼人策劃了這次河豚毒素中毒事件?”
周鈺嗔道:“我又不是警察,回答不了你的問題。”
樂正弘盯着母親說道:“那不要緊,單你一定猜測過幕後指使者的動機吧?”
周鈺說道:“這倒是想過,只是明月自己都想不通什麼人會對她下毒,也許是生意場上的什麼而仇人吧,或者是有人對她的生意眼紅了。”
樂正弘沒等母親說完,就打斷了她,說道:“你這種話說出來連你自己都不相信,戴明月是什麼人你應該已經很清楚了。
她可是藍裳組織的頭號人物,怎麼會不知道什麼人想毒死她?她之所以說不出個所以然,那是因爲那塊有毒的河豚肉原本並不是端給她的。”
周鈺原本一直眯着眼睛,靠在牀頭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這時忽然坐直了身子,一臉驚訝地問道:“不是端給她的?那本來應該端給誰?”
樂正弘一字一句地說道:“原本是要端給你的。”
周鈺臉色一變,楞了好一陣,一臉震驚地盯着兒子,過了一會兒,身子一軟,靠在了牀頭,伸手拿起身邊的書,一邊戴老花鏡,一邊沒好氣地說道:“我看,做生意也不是你最擅長的,你應該去寫網絡小說,這種一驚一乍的情節倒是能吸引不少讀者呢。”
樂正弘注意到,母親雖然嘴裡說的輕鬆,手裡還捧着一本書,但注意力顯然不在那本書上,證明自己的話還是引起了她不小的震動。
於是繼續說道:“媽,你也太擡舉我了,事實上,真實的故事情節遠比網絡小說精彩,我可編不出這種橋段。”說着,把洛霞昨天晚上對戴明月家裡河豚毒素中毒案的整個過程推理詳細說了一遍,最後,終於看見母親從書本上擡起頭來,似不可思議地盯着兒子,問道:“這是洛霞親口告訴你的?”
樂正弘點點頭說道:“她就是昨天晚上說的那句名言:古來香餌下,觸口是釣鉤,媽,這麼看來,你雖然不是一條魚,但也不見得就能認出釣鉤,如果不是陰錯陽差,那塊河豚肉肯定會被你吃掉。
最重要的是,我懷疑幕後策劃投毒的人和策劃今天這起交通該事故的人應該是同一個人,他們能在短時間之內對你實施兩次謀殺,可見他們對你是多麼忌憚,難道這種忌憚僅僅是因爲你是羅繼偉的醫生和羅西未來的丈母孃?”
周鈺再次放下了手裡面的書,並且摘下了老花鏡,不過,並沒有馬上說話,而是坐在那裡沉思了好一陣。
最後才若有所思地說道:“我看洛霞是新官上任想燒三把火,在點不着火的時候,心裡着急,何況還在南安縣人民面前丟盡了面子。
所以,當一個案子走進死衚衕的時候,她只能跟你一樣,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想辦法把水攪渾,以便讓案子變得更加破朔迷離,只有這樣,才能擺脫自己無能的嫌疑。”
樂正弘一聽,差點哭了,恨不得跪在母親面前求她別再裝了,必須面對現實,不過,他呆呆盯着母親注視了一會兒,不可思議地問道:“媽,我說了半天,難道這就是你的出來的結論?”
沒想到周鈺認真地點點頭,說道:“我確實想不出其他的解釋。”旋即發現兒子一臉沮喪的神情,又補充道:“當然,還有一種可能。”
樂正弘一臉敬佩的樣子,問道:“什麼可能?”
周鈺說道:“也許洛霞用的是一種激將法,她知道是十個大孝子,所以想用我的危險來激發你衝動,她有可能懷疑你對她隱瞞了什麼?”
樂正弘一愣,母親的這個推斷倒是在他的預料之外,說實話,這種可能性並不是不存在,反正戴明月家裡發生的事情雲裡霧裡,誰也別想弄清楚,所以,她有可能試圖利用母親撬開自己的嘴。
但不管怎麼樣,這種事還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畢竟洛霞總的來說還是給人以正派人的印象,想必還不至於採用這種“卑鄙”的手段。
何況,母親參加了藍裳組織可是自己親眼所見,她到現在都沒有向自己吐露一點風聲,這麼看來,洛霞的話可信度更高,母親裝逼的可能性更大。
心裡雖然一陣憤憤不平,但樂正弘還是不準備當面揭穿母親的“謊言”,因爲,他知道母親是個高傲要強的女人,恐怕受不起被兒子揭露真相的打擊,否則可能會從此一蹶不振呢。
自己剛纔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像母親這麼聰明的人怎麼會不引起她的警覺呢,自己這次回來的目的就是向她報警,起碼目的已經達到了,再說,除了給她安排可靠的保鏢之外,還真不知道還有什麼其他辦法,總不能整天跟在她的屁股後面吧,再說,她也不會願意啊。
這樣一想,樂正弘苦着臉說道:“媽,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明天就去找洛霞這婆娘算賬。”
周鈺擺擺手道:“那也沒必要,也許人家真是出於好心呢?不管是真是假,今後小心點就是了。”
樂正弘把母親的話算做是對自己的答覆,於是站起身來說道:“那好,你早點休息吧,我這就走。”
周鈺急忙說道:“不至於忙成這樣吧,都這麼晚了,明天再走吧,這麼來回折騰,你身體吃得消嗎?”
樂正弘笑道:“媽,別忘了我是個年輕人,還沒有七老八十呢。”說完,似乎還是有點不放心,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說道:“媽,我總有一種預感,不知道該不該說。”
周鈺問道:“什麼預感?”
樂正弘扶着門框猶豫了好一陣,說道:“我總覺得你現在和戴明月一起幹的事情比關璐乾的事情還要危險。”
周鈺嗔道:“又開始胡說八道了,她是我的病人,我是她的一聲,醫生和病人之間能幹什麼事?”
樂正弘算是服了,沒好氣地說道:“好好,算我胡說。”說完,正想出門,只聽周鈺說道:“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