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拿不準繼續往什麼方向跑的時候,左前方忽然劃過一道燈光,顯然是汽車燈,不一會兒,那輛車就駛近了,從他前面大約三百米左右的地方開了過去。
他這才弄明白,三百米外就是通往姚村和關北鎮的公路,這一發現讓他欣喜如狂,拖着疲憊的身子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前面跑去。
半中間摔了一跤,又啃了一嘴雜草,可他竟然都沒有感到疼痛,瞬間就爬起身來反而跑得更快了。
此刻,遠在四百公里之外的魯傳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在房間裡躁動地走來走去,包在腦袋上的毛巾都沒有取下來,嘴裡唸唸有詞的也聽不清楚在嘀咕什麼。
最後跺跺腳坐到筆記本電腦跟前,打開了一段視頻,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每次槍響的時候,他嘴裡都發出怪叫聲,嚷嚷道:“死了死了……朝管道里直接開槍……蒼蠅都能打中……”
說完,一把將手機抓在手裡,跳起身來在又像瘋狗一樣竄來竄去,最後急速地在手機上撥了一個號碼,等聽到對方迴應:“這裡是110 指揮中心,請講”的時候,他又馬上把手機掛斷了。
然後一屁股坐在了電腦前,打開一個軟件,上面出現了一個藍色的星球,然後不斷放大,最後連街道和房屋都看的清楚。
他在上面操作了一會兒,只見屏幕上滾動着一串數據,急忙拿來一支筆把那些數據記在了一張便籤紙上。
然後嘀咕道:“正弘,我替你報仇啊!你可別怪我,就算我不參與,你肯定自己也會去的,那樣的話你死在哪裡都沒人知道,他們可能隨便找個地方把你埋了。現在起碼有人知道你出了什麼事,還可以替你報仇,對了,我已經拍下了那些人的相貌。”
“起碼那個開槍殺你的混蛋有臉部特寫,他跑不掉,公安局早晚會抓住他,只是……我怎麼跟你媽說呢?”
說完,魯傳志雙手在桌子上一陣亂拍,就像是神經病一樣歇斯底里道:“女人是禍水,女人是禍水……禍水禍水禍水……關璐是禍水……”
說完,雙手捂着臉帶着哭腔哼哼道:“哦,關璐……娶了你只能怪正弘倒黴……你怎麼就這麼……”
正自發癲,忽然響起了一陣手機鈴聲,驚得魯傳志跳起身來,一把抓起手機,然後盯着上面的來電顯示怔怔發呆。
最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顫抖着手接通了手機,只聽一個女人問道:“你剛纔打110 報警嗎?出了什麼事?”
魯傳志本能地拉下毛巾遮住臉,隨即又掀起來,咳嗽了一聲,憋着嗓子說道:“警……警官……我要報一起……兇殺案……”
女人馬上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你叫什麼名字,哪裡發生了兇殺案?你是目擊者嗎?”
魯傳志哭喪着臉說道:“是……是目擊者!可能已經死人了,有人開槍……打死了一個人。”
女人說道:“鎮定點,告訴我什麼地方發生了兇殺案?”
魯傳志急忙拿起桌子上的那張便籤紙,照着上面念道:“大概方位是江州市南部400公里……哦不,準確點說是389.6公里處……具體地點是北緯21度05分14秒,東經106度28分16秒……”
女人打斷了魯傳志的話,警告道:“你是不是喝醉了,如果報假案的話可是要承擔刑事責任的,你確定自己目擊了兇殺案嗎?”
魯傳志賭咒發誓道:“警官,真的是,你要是不信,我……”
女人再次打斷魯傳志的話問道:“你現在在哪裡?”
魯傳志不假思索地說道:“就在本市……”
女人嚴肅地說道:“你撒謊,你的手機顯示目前是在南安縣,怎麼人會在本市?還是回去醒醒酒吧,別沒事找事啊,你以爲我們找不到你嗎?”
魯傳志似乎這才反應過來,在女人掛電話之前急忙說道:“警官,別掛別掛,你聽我說……這手機不是我的,是我一個朋友的,他就在……在南安縣的關北鎮……”
女人生氣道:“你還胡攪蠻纏?你這手機本身就在南安縣,信不信我讓你們縣上的警察抓你?”
魯傳志呲牙咧嘴的跺跺腳,大聲道:“難道手機在南安縣就不能在本市打電話嗎?我用的是鏡像手機……就是虛擬手機……
啊,你可能不懂,這樣,我現在就用你們的app發一段兇殺案的現場視頻,你看完就什麼都明白了,你們要是再不採取行動,殺人犯就跑了……”
說完,立即掛斷了電話,又一陣手忙腳亂地在手機上操作了好一陣,最後把手機整個打開,取下卡片和電池扔在了抽屜裡,整個人往沙發上一躺,順手抄起茶几上的一瓶白酒咕嘟咕嘟喝了幾大口,然後就兩眼盯着天花板怔怔發呆。
沒過多久,喝下去的幾大口酒漸漸產生了效果,腦袋變得暈暈沉沉的,眼皮子慢慢耷拉下來,最後酒瓶子掉在了地板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看見樂正弘不知什麼時候走進了屋子,並且渾身都是血,兩隻眼睛憤怒都瞪着他。
頓時嚇得連忙用毛巾捂住了眼睛,顫聲道:“你……正……正弘……別……別嚇我……我可一直都是在幫你啊……都怪關璐……都是她害死你的……”
只聽樂正弘死氣沉沉地說道:“你不是一直暗戀關璐嗎?我就讓你如願……關璐說他很寂寞,讓我們兩個去陪陪他,今後咱們三個人就永遠在一起了……”
魯傳志雙手掐着自己的脖子,兩條腿在沙發上一陣亂蹬,驚恐道:“我不去……我不去……你們是夫妻……我不想破壞你們……你去陪她就行了……啊,別掐我……別掐我……我喘不過氣來……”
就在魯傳志把自己掐的臉都憋的通紅的時候,忽然聽見一陣砰砰聲,並且越來越響,最後終於把他給驚醒了。
只見他猛地從沙發上坐起來,劇烈地喘息了一陣,這才明白自己做了一個噩夢,並且外面確實有人在用力敲他的門。
“我操……見鬼了,見鬼了……什麼人敲門?警察?哎呀,不會吧,難道他們的技術已經能抓到影子了?媽的,這下可麻煩了。”
魯傳志看看手錶,沒想到已經是半夜三點多鐘了,再過兩個小時天就亮了,看來這一次是躲不過了。
又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好像還聽見有人喊他的名字,無奈,只好站起身來,踮着腳走到門口,湊到貓眼往外面一看,頓時嚇的魂飛魄散,雙腿軟的一下癱在了地上。
良久才垂手頓足地哼哼道:“正弘……咱們前世無冤後世無仇啊,你就放過我吧……”正自哀嚎,又是一陣急促的敲門,並且清晰地聽見樂正弘喊他的名字。
媽的,不對啊,鬼想進來的話還用得着敲門嗎?難道……
魯傳志猛地從地上跳起身來,顫抖着手把房門打開了一條縫,吃驚地盯着站在那裡的樂正弘,嘴脣顫抖着就是說不出話來。
樂正弘見他這個鬼樣子,一把推開了他,徑直走進了屋子裡,並且直接走到了裡面的臥室,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然後眼睛慢慢移動着掃視了一下屋子,一把抓起茶几上的煙,哆哆嗦嗦地點上一支,就像是癮君子一樣深深吸了一口,腦袋仰靠在沙發背上,好一陣才緩緩吐出一團煙霧。
魯傳志心驚膽戰地慢慢跟進了屋子,不可思議地盯着吞雲吐霧的樂正弘,只見他渾身都是鐵鏽,一件襯衫幾乎變成了褐紅色。
腦門上有一個醒目的大包,還殘留着一點血跡,嘴角還沾着幾根草,有點類似於牛馬反芻的痕跡。
尤其是一雙手髒的好像幹了十幾年農活都沒有洗過似的,那模樣有說不出的震撼,又說不出的滑稽。
“正……正弘……你……你沒死?”魯傳志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樂正弘瞥了他一眼,反問道:“你說呢?”
魯傳志終於確定自己面對的不可能是一個鬼魂,而是有血有肉的朋友,一顆心豁然就開朗了,嘴裡詛咒了一聲,走過去衝樂正弘張開雙臂,大聲道:
“啊,正弘,讓我擁抱一下……在過去的幾個小時裡……不,在過去的四五年裡,我從來沒有像這麼深切地體會到我們的真摯友誼……”
樂正弘雖然覺得魯傳志的舉動有點唐突,可還是像個英雄接受粉絲的崇拜似的讓魯傳志擁抱了一下,結果聞到了他一身酒氣,罵道:“你他媽真不是東西,老子在那邊死裡逃生,你還有心思喝酒?”
魯傳志舉起一隻手說道:“正弘,咱們先不說這些……”
說着,一隻手不停地捶着另一隻手掌,在屋子裡來回轉了幾圈,繼續說道:“我們要好好研究一下,我首先表個態,今後不管你幹什麼,哪怕你去殺人,老子也跟着你幹。不過,我真想知道你……你是怎麼逃出來的,難道是他們抓到你又放了你?我就知道,他們不敢殺你,因爲我已經把他們拍下來了。”
樂正弘把菸頭在菸灰缸裡狠狠掐滅,說道:“讓我看看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