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弘此刻感覺到了無比恥辱,以及對自己的憎惡。
但奇怪的是,做爲餘明的“身邊人”,爲什麼關璐就沒有聽到一點風聲呢?難道餘明還會瞞着她?
或者她擔心自己經受不起這個打擊,所以故意隱瞞了事實?可這件事早晚要宣佈,她有必要隱瞞嗎?
莫蔚藍彷彿是爲了安慰樂正弘,說道:“當然,報社也考慮過你,事實上,我當初給餘社長推薦的也是你,可後來……”
樂正弘盯着莫蔚藍,沙啞着嗓子問道:“後來怎麼樣?”
莫蔚藍一臉爲難的樣子,想了一會兒,道:“難道關璐就沒有跟你談起過這件事?”
樂正弘想起莫蔚藍住院不久的一天晚上,關璐躺在牀上對他說的悄悄話,當時她說的很清楚,餘明有意讓自己當這個主任,但後來好像真的沒有再提過這件事。
難道那時候餘明還沒有把她搞到手,所以就給她開了一張空頭支票?
可關璐是那種被一張空頭支票就能騙上牀的女人嗎?按照她眼下在媒體界的名氣,一個小小的主任怎麼會放在眼裡,副社長還差不多。
何況受益者還不是她自己,而是丈夫,樂正弘並不覺得現在的關璐會爲了丈夫的前途而出賣自己的色相。
很顯然,在她出軌的背後,除了精神上的追求之外,肯定還有更大的利益驅動,而絕對不會是爲了自己當上這個小主任。
這麼一想,樂正弘心裡面的壓力好像反倒小了很多,因爲,關璐的出軌如果跟自己的前途有關的話,那他真的左右不是人。不但沒權力譴責妻子的不忠,反而在她面前擡不起頭。
現在看來,對那個主任的位置,關璐也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至於自己能不能當上這個主任,她顯然沒有當回事。
樂正弘盯着莫蔚藍問道:“你的意思我老婆知道這件事?”
莫蔚藍答非所問的道:“關璐可是個很能幹的女人啊……”
樂正弘細細咀嚼着這句話,心裡很不是滋味,說一個男人很能幹,不管從哪個角度想都是褒獎,但說一個女人很能幹,就值得玩味了。
難道莫蔚藍對自己老婆和餘明的關係早已有所察覺?
樂正弘見莫蔚藍吞吞吐吐的樣子,有點急了,說道:“莫主任,我也不瞞你,當初還是我老婆說,我有可能接你的班,還勸我別出岔子,誰知道,哎,這件事究竟有什麼隱秘?”
莫蔚藍嘆口氣道:“你不是一直像個難得糊塗的人嗎?怎麼突然這麼刨根問底了?”
樂正弘心中一動,問道:“我難得糊塗?我什麼地方糊塗了?”
莫蔚藍再一次避開了回答,而是道:“說道:“我以前只知道你母親在人民醫院工作,沒想到她還是腫瘤科的大夫,我這病倒是多虧了她……”
樂正弘這才意識到,母親應該是莫蔚藍的主治大夫。
樂正弘知道莫蔚藍不是一個喜歡搬弄是非的人,既然她都把話題轉到了自己母親身上,不願意說,自己再問也沒用,反正事情已經到了這份上,誰當這個主任關自己屁事啊。
也許,真該好好考慮接下來該何去何從,最重要的是,該怎麼處理跟關璐的感情問題,眼下只有兩個選項。
一是繼續做一隻把腦袋埋進沙子裡的鴕鳥,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這樣的話,婚姻危機起碼不會在短時間之內爆發。
二是快刀斬亂麻,鼓起勇氣跟關璐把話挑明瞭,先看看她的態度,也許她心裡還有自己,說不定會痛哭流涕,請求自己的原諒呢。
只是關璐好像不是這種人,攤牌有可能逼着她馬上就會做出抉擇,難道自己真的捨得跟關璐離婚嗎?或者關璐會這麼絕情地跟自己分道揚鑣嗎?
這些問題讓樂正弘糾結無比。
一方面是面對老婆紅杏出牆的憤怒,那點可憐的自尊心無處安放。
另一方面是對關璐深深的眷戀,根本不捨得放手。
無論做出什麼選擇,都將讓他痛不欲生,他這才意識到,工作和事業在自己和關璐的婚姻面前渺小的不值一提。
離開莫蔚藍之後,樂正弘來到了腫瘤科醫生辦公室,說實話,雖然母親在這裡工作了二十多年了,可他來辦公室找母親的次數屈指可數。
“你好,請問周大夫在嗎?”樂正弘衝一位年輕的女醫生問道。
“周大夫?我們這裡有兩個周大夫,你找哪個?”女醫生見是一個帥哥,客氣地問道。
“啊,周鈺……”樂正弘直接稱呼母親的名字覺得有點不太自然。
女醫生說道:“啊,你找周主任啊,就在隔壁。”
樂正弘愣了一下,他可不知道母親什麼時候當了主任,在他的意識中,總覺得母親馬上就要退休了。
帶着疑惑,他敲敲隔壁辦公室的門,並且注意到門牌上真的寫着“主任室”三個字。
“進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樂正弘心裡忍不住一陣緊張,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跟母親說自己的事情。
“正弘,你怎麼跑來了?”周鈺坐在辦工作後面正在看一份病例,擡頭盯着兒子微微驚訝道。
樂正弘裝作一副輕鬆的樣子,笑道:“我來看看我們主任,就是莫蔚藍。”
周鈺仔細端詳了一下兒子的臉,皺皺眉頭說道:“怎麼臉色不好,又熬夜了吧?”
樂正弘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沒有回答母親的問題,而是環顧了一下這間不大不小的辦公室,問道:“媽,你什麼時候當上主任了,連我都瞞着?”
周鈺淡淡地說道:“副主任。”
樂正弘一愣,心想,這倒是巧了,沒想到母親跟自己一樣,主任前面都有個副字。只是母親是專家型的副主任,具有不可替代性,不像自己這個副主任,只要認識幾個字,誰都可以頂替。
“正弘,出什麼事了嗎?”周鈺一直盯着樂正弘的臉,雖然兒子故作輕鬆,可一眼就看出他心事重重。
樂正弘的煙癮很大,剛纔已經憋了好一陣了,這時不自覺地摸出一隻煙點上,而周鈺也破天荒沒有阻止他,反而從茶几下面拿出一直菸灰缸放在了兒子面前,然後坐在對面的沙發上。
“媽……”樂正弘艱難地翕動着嘴脣,不知道該從哪裡說起,並且有點後悔來辦公室找母親,這種事情還是在家裡說比較合適。
“到底出什麼事了?”周鈺問道。
樂正弘知道這件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母親早晚會知道,何況,他可不敢在母親面前撒謊。
“媽,我要離開報社了……”樂正弘咬咬牙說道。
周鈺一臉驚訝地問道:“離開報社?乾的好好的爲什麼……是不是因爲關璐?”
樂正弘一愣,急忙搖搖頭說道:“跟她沒關係,版面上出事了,我把一個市領導的名字搞錯了,上面揪着這件事不放。”
周鈺沉默了一會兒,吃驚道:“他們要開除你嗎?”
樂正弘點點頭,隨即有搖搖頭,說道:“具體怎麼處理我也不知道,反正報社是待不下去了。”
“社長找你談過了?”周鈺問道。
樂正弘搖搖頭說道:“我還沒有去過報社。”
“那你怎麼知道會開除你?”周鈺問道。
樂正弘憋了一會兒才說道:“早晨我見過關璐了,她說市委宣傳部的領導親自過問了這件事……”
周鈺慢慢站起身來,盯着樂正弘說道:“那你一上午都在幹什麼?這個時候不去報社還有心思跑來看病人?”
樂正弘聽出母親的語氣有點生氣,嘟囔道:“現在去報社還有什麼用?關璐說……”
樂正弘的話音未落,周鈺忽然一拍桌子喝道:“夠了!關璐關璐,難道關璐是社長?是宣傳部長?你怎麼什麼事情都聽她的?自己難道就沒有一點主意?”
樂正弘漲紅了臉,低垂着腦袋不敢出聲,不過,心裡面卻吃了一驚,這倒不是母親突然發了脾氣,而是母親雖然是在訓斥他,可聽起來卻像是對關璐一肚子不滿。
可在此之前,她可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說過關璐一句壞話,實際上婆媳關係還挺融洽的,起碼錶面上是這樣,不明白現在她爲什麼會對關璐產生這麼大的怨氣。
“媽,我知道你很少失望……”樂正弘諾諾道:“可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就算報社不開除我,我也不想待下去了,換個環境也好。”
周鈺微微喘了一口氣,說道:“就算離開報社,也不能揹着開除的名聲,這將成爲你人生的一個污點,今後走到哪裡,別人都會戳你的後脊樑。”
樂正弘覺得母親說的也有道理,雖然現在是商品社會,人才流動頻繁,可正規的用人單位一般都比較重視新進員工的職場履歷,假如被人知道自己是被報社開除的,不論是什麼原因,起碼不會在短時間之內得到重用。
“媽,我總覺得這件事有鬼,我昨晚明明仔細檢查過每一篇文章,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我懷疑有人暗中故意陷害我。”
周鈺驚訝道:“陷害你,爲什麼要陷害你,你得罪什麼人?”
儘管剛纔莫蔚藍已經告訴樂正弘主任的職位早已內定,陷害一說不符合邏輯,可他忍不住還是在母親面前舊事重提,說道:“還不是爲了莫蔚藍那個主任的位置,她退出之後,我有可能接她的班。”
周鈺板着臉問道:“你怎麼知道你能接班?”
樂正弘無奈的道:“關璐說餘社長向她透露過有意讓我當這個主任,可最終又臨時變卦了。”
周鈺眼神冷冷的問道:“關璐只不過是一個記者,你們餘社長怎麼會向她透露報社的人事安排?”